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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零五節 記得是我陪著你到了雪山 文 / 文昌君

    我這才知道,酈國西南風景優美的部落裡,還有一種以汲取高山上消融的雪水為生的人參,滋陰補氣,卻不會像尋常人參那樣上火。

    紀雲琅的這個解釋讓我有些將信將疑,我猶豫了一會兒又問道:「那……為何我的喉嚨……越來越干了?」

    紀雲琅微笑:「給你敷了最好的傷藥,只要你少說話,嗓子是能夠痊癒的。」

    什麼?我的嗓子還可以痊癒嗎?我已經不過兩日之命,還說什麼痊癒不痊癒呢。

    我伸手去解開紀雲琅手上的錦帶,眼睛卻看著紀雲琅的臉,想說卻又不知說什麼。我心中只是在想,如今只有我的誅心血淚能夠救無名,此事我跟紀雲琅,是都知道的,只是彼此並未開口,他也不知道我已經知道此事罷了。既然如此,還說什麼痊癒呢?紀雲琅啊紀雲琅,你這般好言欺瞞著我,算是,安慰嗎?

    我心不在焉地去給紀雲琅解開錦帶,卻見紀雲琅的手輕輕巧巧地翻轉,已然從綁縛中轉了出來。

    我一面覺得吃驚,一面也忍不住好笑,說道:「原來你還有這麼高明的本事。那你剛才怎麼還任由我把你的手綁住!」

    紀雲琅微笑不答,只是將解開的錦帶遞給我。

    我不由得愕然道:「幹什麼?」我怔了一怔,看著紀雲琅展開了手臂,寬鬆的長袍裡灌滿了山風,才恍然大悟,紀雲琅是讓我給他繫上腰帶。

    沒有來由地,我的臉上忽然一紅,轉身繼續爬山去了,才發現自己也沒有將紀雲琅的腰帶還給他。

    如此一路往上行進,山路愈發艱險難走,有時候遇到極險之處,甚至需要紀雲琅與我互相援引方能繼續前行。

    眼看著太陽漸漸偏西,夕陽染紅了天邊的雲彩,滿天都是瑰麗的霞彩。山頂耀目的白雪也被這些雲興霞蔚的絢爛之色披上了一層霞影般的柔紗。

    待我們登上山頂的時候,滿天的雲霞已經褪去了華彩,惟餘下深沉的黑與藍,構成了夜空寬宏深邃的模樣。

    月亮若有若無,一絲淡淡的雲飄過去,遮住了月亮,於是整個天空,都只剩下了朦朧的色彩。

    我掃開一塊山石上的白雪,坐下後仰頭望著月亮,幽幽地歎道:「看著月像,明天是要颳風呢。明天,明天……」

    我想,明天就是無名受傷的第三天了,時間已經不多了呢。

    本來我今天應該留在軍營裡,找一個機會的,結果卻被紀雲琅一大早就叫上來到了這裡。此時此刻,我即便是能夠自誅其心,我的誅心血淚也決計不能及時送到無名身邊。

    我有些焦急地看著紀雲琅,紀雲琅卻只是怔怔地看著天空發呆。

    月亮忽明忽暗,月華的光輝亦是明明滅滅地落在紀雲琅的瞳仁裡。

    我側首看著紀雲琅安靜的臉,心中十分平靜,每一刻,都似已經伴著紀雲琅,走過了許多匆匆的流年。

    我亦發現,月亮隱去的時候,光線雖然黯淡,紀雲琅的眼神明亮一些;反而月亮從雲後探出了臉,柔和的月光投射在紀雲琅的眼睛裡,他的面容卻含著隱隱的擔憂。

    於是,我便坐在一邊,隨著紀雲琅的憂而憂,隨著紀雲琅的喜而喜。

    時間如斯寶貴,我早已經捨不得閉上眼去睡。活著的時候常常會為了一宿未睡好而煩惱,死了以後再想從久睡中睜一睜眼,卻成了奢望了。

    長眠,是一件不必著急去做的事情。

    所以,我強撐著睏倦,靜靜坐在一邊。

    紀雲琅總算還記得有我這個人的存在,雖然對月像無比關注,還記得脫下身上的長袍遞給我,輕輕將我靠在他的肩上,只是他的眼睛,卻始終未從月亮上離開。

    我道:「紀雲琅,這明明是夏夜,坐在這裡,地上是雪,天上星星月亮都看不到,卻像是在冬天。」

    紀雲琅道:「你倦了,就閉上眼睡一會兒吧。」

    我微笑:「在哪裡不好睡,偏偏要在這裡睡。何況這般神奇的景致,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了,多看一眼是一眼吧。」

    紀雲琅點點頭不再說話,從懷中取出一個什麼東西交在我手裡,道:「這藥丸煉製不易,大有驅寒的功效,你吃一顆,不要在這裡染了風寒。」

    我卻不肯便吃,問道:「那你呢?你也吃了嗎?」

    紀雲琅終於回過臉來,握一握我的手,笑道:「你看我的手這樣暖,不需要吃的。」

    是的,紀雲琅的手,似乎從來沒有這麼溫暖。印象中紀雲琅的手,總是涼涼的。

    我堅持道:「在宮裡的時候,那些宮女常說,等感覺到冷,就已經遲了,身體已經受到寒氣了。這些話我在大迎的時候是不相信的,到了酈國,聽得多了,卻不由得不相信,就像什麼渴了才去掘井,是一個道理。」

    紀雲琅又是一笑:「好,我一會兒吃就是了。」

    我搖搖頭,仍是有些不肯相信,總覺得紀雲琅好像,只是想讓我吃了。

    紀雲琅無奈,笑道:「怎麼你才肯相信?」

    我只覺得雙頰微微發熱,一面已將我手中的那顆藥丸,遞到了紀雲琅的唇邊。似是為了掩飾心中的羞赧,我低聲道:「我……我吃了千年人參,這一點寒冷,還是經得住的。你……你不要擔心我,把這麼珍貴的東西給我,這顆藥還是你吃了吧。」

    忽然,唇邊多了一顆丸藥。

    紀雲琅溫聲道:「誰告訴你,這藥丸只有一顆的?」

    我心中含羞,輕輕推開了紀雲琅,心中發嗔,卻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紀雲琅朗聲一笑,伸手攬住我的肩頭,溫聲道:「好了,你想什麼,我都知道。我們還是看月亮吧。」

    不知是不是那藥丸的效力,我漸漸地開始覺得身上暖烘烘地,山風刮在臉上,也已經不覺得寒冷,反倒甚是愜意,而我的其他感覺,也在慢慢地遲鈍下去,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困意襲來。

    我喃喃地低聲道:「紀雲琅,你到底在看什麼?我的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紀雲琅的聲音卻甚是清朗,低低地在我耳邊說道:「睜不開就閉上歇歇吧。只要你記得,我陪著你到了雪山,就好了。」

    思緒朦朧,隱約覺得紀雲琅的話,甚是古怪。可是,我已經沒有力氣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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