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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零六節 我們只有憑著感覺…… 文 / 文昌君

    紀雲琅的話真是奇怪極了,非但奇怪,甚至還隱隱透出一些不詳。

    我真想拉著他問個清楚,可是我的眼皮,越來越睏倦了。

    耳邊隱約還有紀雲琅的聲音:「燕鶯,你記住,我跟你一起到了雪山上。有月亮的時候,積雪會反射月光,那時候天地間尚有微亮,你我對面而站,還可分辨對方的輪廓。當月至中天的時候,正是這一晚中月華最明之時,此刻若是月亮在雲後消失,那麼天地間的黑暗便會連成一體。那時候,你看不到我,我也看不見你。但是我不能喊你,你也不能喊我,因為我們的聲音,會被追兵聽見,我們只有憑著感覺……」

    紀雲琅的聲音終於漸次弱了下去,最終消失無聞。

    眼前出現了許多情境,從我在出嫁的路上,第一次站在閣樓上遙遙望見紀雲琅的背影開始,一直到我們分別千里征戰,奔赴邊境。

    奇在這些畫面,不管當初有多少人在場,如今再現,都只剩下了我和紀雲琅。

    背景是遼闊的草原,白雲藍天,是梅林浴雪,香海連綿,是蓮湖碧波,雨落如珠連。

    而橫亙在我跟紀雲琅之間的那些人,都無影無蹤了。

    終於,紀雲琅攜著我的手,走上了一座山頂積雪的大山,我們並肩坐在山頂看著月亮,紀雲琅輕聲說:「燕鶯,你看,月亮多好看。」

    於是我的視線從紀雲琅的側臉移到了天空,卻發現,那天空星月無光,一片黑暗。

    我忽然一個激靈,猛地睜開了眼。

    月至中天。

    當然,月至中天只是我的判斷,因為剛好在我看見的那一瞬間,月亮到達天空的最高點,緊接著恰被烏雲遮住了。

    眼前的情景與夢中相符,讓我忍不住心中驚惶。

    我著急地回身四望,眼前漆黑、一無所有,我剛才是斜倚在山石上睡著了,更要緊的是,紀雲琅已經不在我觸手可及的地方。

    就在我張口欲呼喚「紀雲琅」的時候,我的腦中忽然清清楚楚地響起了一句話:但是我不能喊你,你也不能喊我,因為我們的聲音,會被追兵聽見,我們只有憑著感覺……

    我站起身來急速轉身,張著手臂四下裡尋摸,然而除了四周冰冷的空氣,我的指尖什麼也觸碰不到。

    紀雲琅說,那時候,你看不到我,我也看不見你。

    山風吹過,我的脊背一陣發涼。

    為什麼紀雲琅會不見了,為什麼我不能喊紀雲琅,這裡為什麼還有追兵,還有,我要憑著感覺幹什麼?

    仰頭望天,天空跟大地是一樣的黑沉。

    惶恐之下,我不由得張開了嘴,卻發現了一個更讓人驚訝的事情——我連最後的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心中焦慮到了極點,我反而在頃刻間沉靜了下來。

    我一時跟不上紀雲琅的思路,但我知道,紀雲琅今日不辭辛苦趕到這裡,就是為了這一刻。

    所以我立時打點起了所有的精神。但是眼前,是一片讓人不由得會感到絕望的黑暗。因為沒有一絲天光,所以就連山頂上那些最易反射光線的白雪,都陷入了茫茫的黑暗。

    腳下發出沙沙的聲音,是堆積的雪花被踩碎的聲響。

    我的耳邊卻一直回想著紀雲琅的那些話,我們要憑著感覺……

    感覺?

    心中一動,若不是已經不能出聲,我幾乎便要大聲歡呼起來。就算是看不見,聽不見,喊不出,我還可以憑著感覺,感應紀雲琅的存在。

    然而,我卻忽然意外地感覺到,那種對於紀雲琅的感應,不存在了。

    那是今年年初,正月十五,清晨紀雲琅去到我的延和殿,告訴我大迎的使節來了,讓我盛裝打扮,陪同他去會見。

    那天紀雲琅給我畫了一隻眉,那天我發現了一件事,在我對紀雲琅心動的時候,紀雲琅忽然像是感受到了某種痛楚,捂著心口。

    從那天起,我知道,我跟紀雲琅,是有著特殊的感應的。

    也就是從那天起,我常常可以用這種感應,感受到紀雲琅的存在,甚至感受到紀雲琅的所在。除了紀雲琅遠赴西南邊境的那些日子以外,似乎只要紀雲琅與我的距離不算很遠,我都可以這樣感應到他。

    可是此刻,我卻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我的心,空空蕩蕩。

    似乎,那種特殊的感應從來不曾存在過,一直以來都只是我天馬行空的幻想。

    我驚懼地張開嘴呼喚,聲嘶力竭的口型與悄無聲息的發聲,更顯得詭異。

    我覺得害怕了,是從未有過的害怕,不是因為孤獨地置身於著茫茫雪山,而是,紀雲琅忽然,離我遠去。

    我難過地幾乎就要哭出來,我心心唸唸地想著紀雲琅,我用發不出聲音的嘴,一遍一遍地呼喚著紀雲琅。如果這只是上天的一個玩笑,那麼請老天快點讓它結束,如果這是命中注定應有的一劫,那麼我只能虔心祈禱,若有劫難,等我死後或者我的來生,再讓我加倍承受,在我生命裡的最後一天,不要讓我,忽然感到自己失去了紀雲琅的消息。

    我抬頭看天,我俯首看地,我極目四望,一雙望眼極力想要看穿黑暗的無邊無際。

    我心中禱告,口中喃喃,我感覺自

    己用整個靈魂,在誠懇地呼喚。

    或許是我的虔誠感動了酈國的老天爺,突然在某一瞬間,我的心中重重一動,如同有人突然拿著刀劍,射穿我的心。

    心疼了,我卻無聲地笑了。

    因為,那種熟悉的感覺,又出現了。

    而且,是從未有過的強烈。

    但緊接著,心痛的感覺就讓我如同被冰封了般,僵在了那裡,而我臉上剛才的那一抹笑,竟還未來得及斂去。

    我開始不顧一切地尋找,不顧一切地奔跑,我只知道,我一定要見到紀雲琅。

    腳下是狹窄的大山頂峰綿延成的窄道,綿軟的積雪下面,隱伏著高低不平的石塊,不知道踩到哪一腳,我就有可能從山頂滾落下去。

    可是,我已經顧不到這麼多了。

    我只是要窮盡我的力量向著我感應到的地方奔跑,我只是要窮盡我的眼力,在這黑暗中,看到紀雲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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