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雲琅堅持讓我走在他的前面,我笑道:「跟在你後面也沒關係啊,我若是再跌下去,說不定就能看見你是怎麼飛過來救我的。」
紀雲琅卻沒有笑,只是正色說道:「我原本以為自己有足夠的速度,你跟在我身後我也能趕過去,但是剛才我發現,心裡緊張的時候,很可能來不及。」
我不敢回頭看紀雲琅的眼光,只是自顧自地在前面走著,低聲說道:「我向山上扔石頭,你聽見石頭滾下來的聲音,以為是我失足掉下來了,是不是?所以你才生了氣……紀雲琅,我只是跟你開玩笑,可不是存心讓你……」
紀雲琅有些急促地打斷我的話:「我怎麼知道你想什麼,就像這天忽然晴忽然陰,我怎麼知道什麼原因。」
我輕輕一笑,紀雲琅這種心情,就叫做欲蓋彌彰。明明是擔心卻不肯說,定要跟我鬧個彆扭,我滿心感動卻不知如何回答,只是說道:「紀雲琅,你說我早上吃了千年人參嗎?」
紀雲琅在我身後應了一聲。
我兀自有些難以置信:「你說我吃了一根千年人參?」我的喉頭已經有些焦灼了。
紀雲琅又「嗯」了一聲。
我追問道:「是一根?」我覺得嗓子眼兒裡面似乎已經開始冒火。
紀雲琅被我問得不耐:「一根還不夠?又不是西瓜,還成擔挑給你吃!」
西瓜……
聽到西瓜,我忽然覺得更渴了。
咽喉裡面的焦灼點燃了胸腔裡的怒火,我轉身看著紀雲琅,真想一口噴出心裡的怒火,將他燒個外焦裡嫩。
紀雲琅亦停下腳步,愕然看著我道:「怎麼?走不動了?我可是整整給你吃了一根人參啊,這麼快就被你消耗完了!」
看著一動不動的我,紀雲琅還是沒有察覺出我的異樣,不知好歹地又補了一句:「那可是整整一根的千年人參啊!」
忍無可忍,我終於對著紀雲琅大聲吼道:「紀雲琅,我跟你拼了!」
半山腰打架其實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情,可是我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
千年人參,不,是整整一根千年人參燃起來的熊熊烈火,已經將我的理智全部都給燒光了。
我已經懶怠去問紀雲琅,他在皇宮裡養尊處優了這麼些年究竟學到些什麼。
一個皇上連人參吃多了的危害都不知道,還有臉說自己是個聖明君主嗎?
紀雲琅的神情明顯是驚訝,他連聲問我究竟怎麼了,可是我已經沒有心情去回答。
我滿腦子想的都是,我要被這整整一根千年人參給燒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服用了千年人參的緣故,我的力氣真的就變得特別大,紀雲琅在我的手下只有力招架卻無力還手,他的武功比我多出的那些優勢,在千年人參的作用下,已經全無用處了。
終於,紀雲琅給我制服了。
我將他的胳膊背在他的身後,又解下紀雲琅長袍上的腰帶捆住他的手,將他按在石頭上坐下,我氣呼呼地喘了許久,不知道該怎麼審問他。
紀雲琅卻首先耐不住了,歎口氣道:「你要幹什麼?」
我怒道:「現在是我盤問你,不是你問我。」
紀雲琅又道:「好吧,你要問我什麼?」
我怒道:「紀雲琅,不許你發問。我問你,我問你……你,你吃過人參嗎?」
似乎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紀雲琅愣了一瞬,隨即哈哈大笑。
我從未見過笑得如此歡喜的紀雲琅,那種爽朗的笑聲和肆無忌憚的表情,是紀雲琅在宮裡、在那些大臣面前,從來沒有過的。
紀雲琅他是,發自內心的歡喜。
我頓足道:「有什麼好笑!吃過就是吃過,也用不著這麼得意。」
紀雲琅又笑了一會兒,兀自臉帶笑容地說道:「好吧,我吃過。」
紀雲琅的這個表情更是讓我忍不住咬牙切齒:「那你為什麼這樣坑害我!」
笑容從紀雲琅的臉上漸漸褪去,他並沒有因為我生氣而生氣,只是,睜著一雙澄澈黑亮的大眼睛,看著我,滿眼無辜又好奇的神色。
然後,我被紀雲琅這種無辜的眼神,打敗了。
我無望地歎了一口氣,一聲不響地在前面走了。
紀雲琅追上問道:「我怎麼坑害你了?」
「你怎麼不說話了?」
「喂,吃人參怎麼了,你說話呀?」
我,只覺得喉頭正在被灼燒,可以想見一個時辰之後,我的喉嚨就會從現在的血肉模糊變得一片焦灼。所以,我什麼也不想說。
……
「燕鶯,你走慢一點,你聽我說。」
「其實……其實……」
「我應該早點跟你說,那樣你一定會理解我。」
什麼?難道這件事,還有點什麼隱情不成?我雖然嘴上沒說話,卻已經漸漸放緩了腳步。
「對不起,雖然無名現在不能吃人參,可我還是留了一半給她……」
嗯?跟
無名又有什麼關係?把人參留給無名,我又怎麼會生氣,無名命在垂危,多麼貴重的藥材也及不上無名的性命重要,就算紀雲琅把全部的人參留給她,我也必定贊成啊。紀雲琅又何必向我道歉呢?
「你也受了很多傷,又留了那麼多血,我本來應該……將那兩根人參全部讓你吃的。」
我「啊」地一聲大叫,如同突然被火焰燙到。
我幾乎就要跳了起來。
我用顫抖的手指著紀雲琅,張大嘴巴,喉嚨卻像是已經被兩根千年人參燒焦了一樣,說了一個「你」,就再也沒有聲音了。
紀雲琅被我嚇了一跳,隨即臉上現出些微歉然之色,溫聲對我說:「燕鶯,無名的事情,我不會瞞著你的,你若願意聽,我跟你說。我知道,你一定會懂得我的。」
我吃力地搖了搖頭,「你……你……你」地結巴了半天,終於吞吞吐吐地沙啞著嗓子問道:「紀……紀雲琅,你……你準備讓我吃……吃兩根……千年人參,你是不是……想燒死我……」
我一邊說著一邊艱難地用手按住自己受傷的頸部,緊緊盯著紀雲琅道:「我……我還不夠慘嗎?」
紀雲琅怔了片刻,忽然又笑了起來,但這次他總算識相,在我爆發之前,止住了笑看著我:「我還以為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