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察使聽賈知縣說完以後,他轉過頭又問了問梁六爺把刑場設在徽州會館前是否合適。
梁六爺謙卑地說:「一切聽按察使的安排,我梁老六可不敢胡言亂語,妄加評斷。」
按察使聽完以後,便對賈知縣說:「賈大人,既然這事梁六爺都沒什麼意見,那就依了您的建議,把刑場設置到徽州會館前。等咱們進了東昌府以後,麻煩賈大人立刻著手佈置刑場,免得誤了明天的事。」
賈知縣趕緊應承著說:「姓劉的這個忘八蛋不僅是朝廷囚犯,而且還是我賈某人的仇敵,無論於公於私,我都會好好準備明天這台大戲。按察使大人放心,只要事關正法劉知府的事情,事無鉅細,卑職我一定會親力親為,保證不會有任何閃失。
這時候,綠營兵也吃飽喝足了,按察使問坐在旁邊盤腿大坐,正捏著根草根剔牙的提督說:「提督大人,你的手下休息夠了沒有?如果沒事的話,咱們就起程吧,眼瞅著前面就是東昌府城了,再出現意外咱們就不好交差了。」
體胖如豬的提督大人打了個哈哈,費勁地從長亭的青石凳子上坐起來,然後大聲嚷嚷道:「弟兄們,押上這兩個囚犯,抓緊趕路。」
幾十號人跟著沉重的囚車木籠吱吱嘎嘎地離開十里長亭往東昌府走。
天黑的時候,他們入了城,東昌府城裡已經收拾得乾乾淨淨,幾條街巷上張燈結綵,如同過節一樣。
綠營兵把劉知府和楊會長押解到了東昌府監獄。從囚車入城那一刻起,被折騰的已經沒了人形的劉知府心情突然悲傷起來,他半睜著眼睛,昏沉沉地看著眼前這一條條他剛剛熟悉的街巷,心裡邊難受得要命,不由地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下來。
兩輛木籠囚車入了監獄的門,監獄的獄卒正要把劉知府和楊會長從裡面放出來,然後關進牢房。囚車木籠裡逼仄得要命,伸不開腿直不起腰,劉知府巴不得趕緊從裡面出來伸伸腿抻抻腰,好歹能舒服些。
木籠囚車的門還沒有打開,這時候外面忽然進來個官差,他衝著正好解開說來的獄卒嚷嚷道:「住手。賈大人特意派我來送信,明天清早要行刑,讓這兩個人在籠子裡待一晚上,省得明天一早再耽誤事。」
獄卒聽他這麼一說,就趕緊躲到一邊去了。
劉知府知道賈知縣是故意折磨他,他張嘴大聲罵道:「姓賈的這個狗雜碎,你他奶奶的不得好死,你公辦私仇,心腸比狼還毒。我下輩子變成鬼也不放過你。」
官差押著木籠囚車去了監牢以後,賈知縣把按察使、提督還有梁六爺等人請到府衙大堂,吩咐人準備些果品茶水,一邊喝茶,一邊歇腳。
等歇息夠了,賈知縣又吩咐師爺到東昌府最好的飯莊叫來一桌酒菜,他陪著三個人推杯換盞了喝了幾杯酒。
酒席間又說了些明天行刑的事項,賈知縣不停地讓酒,但按察使推辭說明天事關重大,馬虎不得,所以今天晚上無論如何爺不能貪杯,他催促著趕快回客棧休息,賈知縣滿口應承著把他們送到客棧休息。
到了客棧以後,賈知縣原本想跟按察使和提督套套近乎,可是他們兩個累得半死,加上又喝了幾杯酒,進了客房以後便開始哈欠連天。賈知縣只好識趣地退了出去。
他悻悻地下了樓,要返回縣衙的時候,遇到梁六爺從客棧外面走了回來。賈知縣趕緊迎上去說:「六爺這是去哪裡了?」
「賈大人好,今天辛苦了。」梁六爺抱拳說道。
「哪裡,哪裡,伺候好諸位是應該的。」賈知縣趕緊點頭哈腰地說。
「剛才趁你送按察使大人和提督大人進屋的時候,我在客棧附近轉了轉。我梁老六雖說是東昌府人,但是卻還是第一次到這裡來。看得出賈大人雖說到這裡沒幾天,但是治理的正是井井有條呀。」
「多謝六爺抬愛。我這一年來在臨城,可惜六爺一直沒有回臨城看看,所以我也沒有機會拜見六爺您,實在是遺憾。」
「管家和本族兄弟進京時倒是經常提起賈大人,平時很多事情也多虧縣衙照顧。我心裡一陣感激得很。但是戶部實在是忙得要命,所以一直不能脫開身子回臨城親自到縣衙感謝,還請賈大人見諒。」
賈知縣聽到這裡,有些受寵若驚。不說別的,單是看看按察使和提督對他畢恭畢敬的樣子,賈知縣就知道這位梁六爺身上的巨大能量,這麼有能量的人竟然如此謙卑地給自己說話,他瞬間覺得自己偉岸起來。
梁六爺對賈知縣說:「賈大人,時間不早,您趕緊回去佈置佈置明天正法劉知府和楊會長的事情吧。」
賈知縣聽到這裡又興奮了起來,他剛才敬酒時喝得多了些,藉著酒勁嘴裡打著禿嚕說:「六爺,儘管咱們初次相逢,但是我一瞅您老就跟劉知府不是一夥的,您在巡撫衙門公堂上的事我都聽說了。六爺您實在是厲害得很,聽說把福漢這個莽漢都被您老辯駁的啞口無言。如今這姓劉的是咱們倆共同的死敵,當初蔣捕頭偷偷告訴我說您老和姓劉的私下有交易,我他奶奶的竟然還信了。」
「蔣捕頭是誰?」梁六爺不動聲色地問道。
「臨城縣衙的捕頭,我待他不薄,這個龜孫後來竟然也敢羞辱我,我前陣子把他關進監牢了,等什麼時候他改過自新了,我他奶奶地再放他出來。」
梁六爺沉吟片刻,說道:「賈大人,這個蔣捕頭我想起來了,我回鄉奔喪的時候,他去過我們府上,倒是見過他一面。現在想想可能是我當時心情悲痛,再加上事務繁雜,難免慢待了這位蔣捕頭,所以他才胡說些我和劉知府有什麼交易。這樣的胡言亂語,賈大人萬萬信不得。」
「我怎麼能相信他的話,六爺一向光明磊落,更不會屈尊跟劉知府這樣的慫包蛋做什麼交易。」賈知縣瞪著他的獨龍大眼,拍著胸脯請梁六爺相信這是他的肺腑之言。
梁六爺沒有吭聲,只是皺著眉頭朝著賈知縣拱手表示感謝。
「時間不早了,六爺您趕緊回屋休息,我今天晚上格外興奮,我得好好尋思尋思怎麼折磨劉知府這個忘八蛋,給六爺您出出氣,也洩洩我心中的怒火。六爺咱們有話以後再說。」
賈知縣說著話,拱手告辭,轉身離開了客棧。
看著賈知縣離開客棧以後,梁六爺心事重重地回到客房。他穿著衣服躺在床上,毫無睡意,滿腦子都是臨城的蔣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