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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知府回到了府衙,給他準備的後院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
兩個轎夫把他抬到後院。進了院子以後,他隔著轎簾看見師爺正帶著兩個僕人忙活著往屋子搬運些桌椅板凳,瓶瓶罐罐之類的東西。他躲在轎子裡把師爺招呼過來,吩咐他帶著兩個轎夫找地方喝茶,吃點飯。
兩個轎夫說吃過飯了,而且會館裡事情多,慌張著要回去,可是劉知府說什麼也不同意,最後管家叫上那兩個僕人,拉拽著轎夫出了院子。
劉知府看他們出了院門,走遠以後才從轎子上走下來,他趕緊把包著銀子的紅綢包袱提下來,送到臥房裡,回來以後又把徽州會館裡的那些商人送的古玩玉器也搬運到屋裡放好。
不一會,師爺帶著轎夫回來了。劉知府吩咐師爺給兩個轎夫每人準備了一吊銅錢,把他們打發回徽州會館了。
秋後的天越來越短,天很快就暗了下來。劉知府昨夜興奮得一夜未眠,大清早就忙活著從臨城往東昌趕,原本就舟車勞頓,再加上在徽州會館一番折騰。他覺著頭昏腦漲,簡單吃了點晚飯之後,便回到臥房裡,摘掉青金石頂戴,脫下繡著雪雁的袍服,混亂丟在一旁,然後倒頭便睡,打著呼嚕,酣然入夢了。
第二天起來以後,劉知府洗臉漱口,吃完飯,正琢磨著該幹點什麼。這時候師爺來了,他先是給劉知府問了安,然後說東昌府所轄各縣的知縣還有東昌府的名流耆宿們都在府衙外面列隊等著拜會他。
聽到這裡,劉知府瞬間又恢復到新任東昌府知府的亢奮狀態。他輕輕地咳嗦一聲,然後倒背著雙手,邁著方步回到屋裡,莊重地戴上炫目的青金石頂戴,換上繡著雪雁的官府。
收拾了半天以後才出來,師爺在前面引路,他才昂頭腆肚,像只發情的雄孔雀一樣搖擺著兩腿短腿走向府衙前院的公堂,路上還琢磨著見了這些未曾謀面的下屬以後該如何開口說話,一舉手一投足都事關自己的威嚴,細節可馬虎不得。
府衙外面已經一片熱火朝天,縣裡的來得知縣還有東昌府的名流都翹首以盼,等著親眼目睹劉知府的風采。歡迎儀式隆重,就差沒讓學堂裡的學生停止讀四書五經,然後手裡捧著鮮花,腰裡繫上鼓,街道兩側,鑼鼓喧天,山呼海嘯般地喊:「歡迎歡迎,熱烈歡迎了……」
他們看見劉知府以後,立刻如同潮水一樣聚攏到劉知府身邊。劉知府氣定神清,往圍過來的人綻發出迷人的微笑,挺著胸昂著頭。
師爺把劉知府引到府衙門口前的十八級台階之上,台階之上的平台上早已經擺放好了一張椅子,師爺伸出袖子,擦了擦椅子面,恭恭敬敬地請劉知府坐下。
師爺轉過身來,面朝著眾人,揮揮手,沸騰的人群馬上就安靜下來。師爺如同打鳴的公雞一樣衝著人群喊:「各位大人,諸位鄉親,現在請劉大人給大家訓話。」
人群中瞬間掌聲雷動師爺吆喝完,低頭彎腰,退回到劉知府坐著的椅子後頭。
劉知府正了正頭頂上的頂戴,整了整官服,踱到台階前站定,先是面朝京城方向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恭敬磕頭,感謝皇上英明,委以重任,自當心繫黎民,為大清效力,給乾隆皇帝分憂。劉知府這麼一跪,台階下面的人也如同下餃子一樣撲撲通通地跪倒。
磕完頭,劉知府站起身來,然後開始一番慷慨激昂的雄演說,從桑麻養蠶,修橋補路,拜神求雨,人心風俗,治安科考……
劉知府如同打開閘門洪水一樣,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講了一個時辰。台階下面不是響起陣陣掌聲。
劉知府講完話,台階下的百姓先後散去,只剩下幾個縣衙的知縣。百姓散了以後,幾個知縣面面相覷,然後心情複雜地隨著劉知府入了府衙大門。
劉知府和幾位知縣本來就是熟人,前任知府在任的時候,他們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相互之間早就認識了。以前相遇時說話很是隨便,相互之間開黃腔,扯葷段子,也沒個遮攔。今時不同往昔,現在不行了,人家由七品知縣升格為四品知府,平起平坐的哥們弟兄搖身成了頂頭上司,別說幾個知縣不適應,就連劉知府也覺著有些不對勁。
就這樣,幾個人在府衙公堂上尷尬的氣氛中枯坐了半晌,聊了聊天氣,閒扯了些各地的奇聞,便如釋重負地散場離開了。
劉知府接下來的幾個月倒也清閒。他每天坐在府衙喝喝茶,有一搭無一搭地忙忙公務,無聊的時候就往徽州會館跑,跟一幫富有的徽州同鄉吃飯聊天,喝茶敘舊,幸福得跟神仙一樣。
可是隨著臨城賈知縣一份公的到來,這一切都改變了!
劉知府對他的繼任者賈知縣沒什麼好感。這賈知縣年紀雖輕,但是卻迂腐的要命。
東昌府所管轄的幾個縣的知縣雖說肚子裡對劉知府不服,但是都知道官大一級壓死人的道理。在大清朝當官吃俸祿也不容易,每年都有定級考成,他們定級考成是好是壞,全憑劉知府的一張嘴。定級考成高了,三年後陞遷有望,如果稀鬆平常,官位能不能保住都是大問題。因此之故,雖然滿肚子不服氣,但是沒過幾天,還是都紛紛給劉知府上供送禮。
唯獨臨城的賈知縣是個例外。劉知府離開臨城半個多月,賈知縣繼任了臨城知縣的職位。賈知縣到臨城上任之前,從東昌府經過拜見劉知府,讓劉知府意想不到的是他自己兩手空空地到了府衙,初次拜見上級,連個見面禮都沒有,這成何體統?
毛頭小伙賈知縣當著他的面慷慨激昂地表達了一番為皇帝效命,為百姓解憂的決心,然後一陣沉默,就告辭回去了。打那以後,就再也沒有來過。
br/>劉知府對賈知縣沒有什麼好感,所以當他最初聽說臨城鬧辮子黨的時候,他不僅不慌張,心裡還不免有些幸災樂禍,琢磨著賈知縣這次有樂子看了。
可是沒過幾天,他就高興不起來了。臨城縣衙抓住兩個割辮子的和尚以後,把審訊和尚的公呈送到府衙,當他最初看見淨心和尚死在公堂之上的消息以後,劉知府還覺著應該利用這事好好教訓教訓賈知縣,在大清國的公堂之上死了嫌犯,這算是不大不小的事故,雖不至於撤掉賈知縣的官職,但也足夠用了羞臊羞臊他。
可是繼續看完公後面的內容,他開始頭皮子發麻,渾身緊張,驚慌到極點的時候,一哆嗦,手裡端著的茶碗「啪」地掉在地上。
賈知縣在公中白字黑字,說的清清楚楚:據割辮子黨正一和尚供認,梁五爺上吊自殺跟割辮子黨有關,梁府找不到的丫頭翠花跟割辮子黨也是一夥的。
劉知府心裡開始亂騰起來了,正一的證言直接證明了梁府的管家老白跟梁五爺那樁案子沒有關係,而且翠花本應作為主要懷疑對像卻輕而易舉地忽略了。
他當時為了當上東昌府的知府討好梁六爺,本以為這案子就這麼悄無聲息地了結了,可是做夢也想不到這麼快就出現了問題。
這案子當時是他審理的,人命關天,如此一來,失察的責任無論如何也推卸不掉了。更讓他惶恐的是事情越鬧越大,有人竟然敢跑到性海寺縱火,好端端的一座寺廟,百年古剎被燒得只剩下斷壁殘垣,焦土爛瓦,讓他崩潰絕望是還燒死了和尚。萬一巡撫大人追查下來,他的麻煩就大了。
劉知府不知所措,急的象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府衙公堂上團團轉,他好不容易冷靜下來,決定這事他不能自個擔著,這些事肯定都得上報到京城刑部,萬一上面追查下來,他先得找好靠山。
他趕緊給梁六爺寫了封秘信,把這事的來龍去脈原原本本地寫清楚了,然後又用了很長的篇幅強調梁五爺這事暴露後的可能後果。
寫完信以後,用漆封好,然後找了個心腹快馬加鞭送到省城,臨走之前反覆交代務必親手交給梁六爺。
讓他心焦的是這送信的去了三天,竟然一去不返。劉知府嚇壞了,他擔心送信的人在路上出現了差錯,要麼密信丟了,要麼被土匪給劫了,他心裡哆嗦成一團,因為萬一這信裡的內容被別人知道後果會不堪設想。
他在煎熬了三天,好不容易把送信的人等回來了。送信的氣喘吁吁地回來,沒有來得及歇口氣,喝口水,就急匆匆地過來給他送信。進門以後,第一句話就是告訴他沒見到梁六爺。
聽到這話,劉知府頓時氣得七竅生煙,二話不說,抬手抽了送信的兩個耳刮子,抬腿又踹了他兩腳,還不解氣,又把送信的按倒在地上補了幾拳。
送信的被打迷糊了,只能乾巴巴地受著。他等知府大人打夠了,才哭喪著臉說他到了省城之前,正好京城的乾隆皇帝傳下來諭旨調常巡撫年後進京做戶部侍郎,常巡撫接到聖旨以後,趕緊安排自己的心腹幕僚梁六爺提前進京準備他進京後的相關事宜,所以他到省城的時候,梁六爺已經進京了。
他在巡撫大人府門前守候了兩天兩夜,求爺爺告奶奶,繞了很大的圈子才找到個相熟的人探聽到這些消息,而且也把梁六爺在京城住的地方也搞清楚了。
劉知府知道錯怪了送信人,然後心口不一地安慰一番,又多賞了幾兩銀子,打發送信的回去了。
送信的走了以後,他正在府衙裡枯坐,琢磨著應對之道。忽然門口有人送信說有臨城的故人想見他。他這幾天聽見「臨城」這個兩個字就害怕,剛想推辭不見,但轉念一想,還是見見吧,順便探聽探聽臨城那邊的消息,他吩咐人把來人給帶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