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歷史軍事 > 1768年:大恐慌

正文 第21章 審問 文 / 梁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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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知縣看見老和尚淨心暈了過去,以為他死了,心裡不由得一陣慌亂。他故作鎮靜,深吸了一口氣,稍微穩了穩情緒,然後說:「這老和尚還真會演戲,板子還沒落在身上就裝死怒弄人,蔣捕頭,先把他弄醒!」

    蔣捕頭聽見賈知縣吩咐,一邊應承著,一邊快步走到淨心和尚跟前,蹲下身把他的臉朝上翻過來,手指頭放到他的鼻翼,還有呼吸。蔣捕頭朝著自己跟前的一個官差揮揮手說:「趕快去衙門後院弄桶水回來!」

    片刻以後,官差從外來提著一桶井水回來了。馬上快入冬了,新汲上來的井水經風一吹,涼得要命。

    官差把滿滿的一桶井水提到公堂上,蔣捕頭讓他把桶放下。他站起身來,挽了挽袖子,走到水桶跟前,費勁地將木桶抬到齊胸口高,水桶口對準老和尚淨心的腦袋,蔣捕頭先是一點點地往下倒,冰涼的井水劃出一條亮白的水線緩緩地落在淨心頭上。經涼水一激,淨心和尚的禿腦袋不由地痙攣了一下,然後身體開始慢慢抽搐。這時候,蔣捕頭突然猛地把整桶水從頭到腳澆到淨心的身上。

    淨心激靈打了個冷戰,無力地睜開了眼睛,渾身不停地哆嗦。他抬起頭來,掙扎了兩下,想坐起來,但是試了兩次都沒有成功,腦袋朝下又蜷縮在地上。他脖子上套著枷板,沾不到地,只能像長歪了的蘿蔔一樣杵在那裡。他微微閉合著眼睛,臉燒得跟豬肝一樣,一個勁地喘息,呼哧呼哧得讓人聽著厭煩。

    蔣捕頭有經驗,他覺著事情不妙。他擔心出意外,趕緊蹲下身子摸了摸淨心的腦袋。和尚的頭燙得跟火炭一樣,蔣捕頭覺著剛才澆在頭上的涼水這時候都已經變成了熱的。他又趕緊翻了翻淨心的眼皮,瞳孔張張著,跟死魚差不多。

    蔣捕頭搖了搖頭,慌忙站起來,走到賈知縣跟前說:「大人,這和尚不能再用刑了,不然非得死在公堂上不行。」

    賈知縣臉都嚇白了,腦門子上開始冒汗,藏在公案下面的腿不停哆嗦。他心裡也清楚,如果不是十惡不赦之罪,囚犯死在公堂上可不是小事。發生這種事情得上報頂頭上司,手續繁瑣麻煩,如果解釋不清楚,還得追究失察責任,罰薪不說,還有降職的危險,他這芝麻粒大小的官再降職就該回家了。

    他先是虎著臉大聲訓斥蔣捕頭:「老蔣,你也真是的!這麼冷的天你弄桶涼水倒在他身上,人還不得凍壞了!」他搖了搖,然後輕聲地問蔣捕頭應該怎麼辦。

    蔣捕頭小聲說:「大人,依照小人的意思,派人去把城南的老左找來,先讓老左給這老和尚救治救治,等好得差不多了再審問也不遲緩。」

    賈知縣覺得有道理,一邊吩咐人去城南把老左請來,一邊催促著趕緊把淨心抬下去救治。賈知縣皺著眉頭,想了想,咬了咬牙,衝著站在跟前的師爺使了個眼色。師爺知道他有事情交代,趕緊俯下身,耳朵湊到賈知縣嘴邊,聽他的指示。

    「師爺,你趕緊到我的書房去。前幾天有個南下的東北客商送個我一顆百年人參,你把這人參送到廚房,讓庖丁趕快熬湯,給這個快死的和尚喝下去,免得本官還沒審清楚案子,人就死了。」

    師爺聽完以後,起身往後院去了。

    想到這麼名貴大補的極品人參熬湯餵了這麼一個埋汰和尚,賈知縣心疼得要命,但是他再想想這和尚萬一死在公堂上的種種麻煩,也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他心裡巴望著淨心和尚喝了參湯以後能再多支撐個十天半月,哪怕押送回監獄再死,總比在眾目睽睽的公堂上斷氣好些。

    蔣捕頭指揮著幾個人把淨心和尚抬下去。

    賈知縣突然覺著這案子很難審,他本來想唇槍舌劍把這兩個狗娘養的駁得啞口無言,贏得下面聽眾掌聲雷動,然後就依照《大清律例》的條把這個和尚給判了,不成想先是這個該死的小和尚用眼睛斜他,把他好端端的步奏給打亂了。緊接著又是老和尚淨心半死不活地病倒在公堂上。

    審案遇到波折,沒有如他想像的那樣順利進行下去,這極大地影響了賈知縣的情緒,就像唱戲的主角兒登了台,可是臭跑龍套的不積極配合,總是不合時宜地出現差錯。

    淨心和尚被抬下去以後,賈知縣有些舉足無措,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這個案子應該如何繼續審下去。公堂門口圍觀的百姓小聲的嘀咕聲也讓他很生氣,他覺著百姓們正在看他出醜。

    他又不經意地看見堂下跪著的小和尚,賈知縣看見他,氣就不打一處來,他決定繼續審小和尚。

    「和尚,說你叫什麼名字?」

    這次恰好趕上小和尚好用的那只耳朵正對著他,他奇跡般地聽清楚了知縣大人的問話的內容。

    「回大人話,小人名字叫王五,抬下去的那個老和尚是我師父,他給我取的法號叫正一。」小和尚被打怕了,趕緊跪在地上連聲回應。

    賈知縣聽他說話很恭順,心裡的火氣小了些。他又覺著納悶,看看小和尚泛著青光的腦袋,頭顯然是新剃的,聽他說話的語氣,更覺著他是剛入寺廟當和尚的時間不會太久。

    「你是哪裡的人?為什麼跑到臨城割我百姓的辮子?」

    「小人家是蘇州的。我師傅帶著我前天才到臨城,我師父說臨城性海寺的主持是他的師兄。我師傅是帶著我來訪友的,不是來割人家的辮子。人家又不出家跟我一樣當和尚,剪人家的辮子算什麼事?」

    「小和尚,你忒不老實。你實話實說,你到底是幹什麼的?」

    小和尚低下頭,不敢吭聲了。他好像也突然明白了自己剛才挨打是因為自己眼睛犯斜睨的結果,他不敢抬頭看

    看賈知縣,他擔心一抬頭,賈知縣還得打他,學聰明了。

    他這麼低著頭,賈知縣反倒是認為他是做賊心虛,心裡有鬼,所以不敢看他。

    「抬起頭來!」

    小和尚只得抬起頭來。

    「看著我說話!」小和尚的遲緩的反應讓賈知縣非常不舒服。

    小和尚只能把頭扭轉過來看賈知縣。

    賈知縣看見他的眼睛又崩潰了,仍舊是眼角上挑,用眼睛的餘光看著他。賈知縣肚子都快爆炸了,他又有抓起驚堂木的衝動。

    他忍了忍,決定還是審案,稍微迴避開小和尚輕佻的眼神。

    「別以為你不說,本官就拿你沒辦法了。來人呀,把證物呈上來。」

    蔣捕頭把兩個和尚隨身攜帶的破包袱帶了上來。蔣捕頭先解開其中的一個包袱。包袱裡亂七八糟地放著幾件僧袍,一隻要飯的銅碗,還有兩張度牒。度牒這東西很重要,如同後世諸如公務員證,警官證,軍官證等等之類的身份證明,有了才能證明身份,說明是國家允許的合法和尚。

    但是這些不是重點,包袱裡還有更有價值的東西。蔣捕頭又從裡面拿出來一個小布包,解開一看,裡面藏著明晃晃的三把剪刀,一頂豬皮的防雨披肩,一把錐子,還有一根用來扎辮子的帶子。

    「和尚,這些是你的東西嗎?」

    這個叫正一的小和尚搖了搖頭說:「回大人,這些東西不是我的,都是我師傅淨心的。」

    「出家人裝剪刀幹什麼?而且還是三把,還敢說你不是剪辮子黨?」

    聽說發現包袱裡有剪刀,坐在衙門口旁聽的幾個老士紳都站起身來往大堂中間看。聚集在大堂門口的人也踮起腳尖,擁擠著往裡看。靠前的人還興奮地朝外嚷嚷:「看見了,看見了,包袱裡真有剪刀!」

    外面的人開始議論起來:「這兩個禿和尚保證不是好東西,他們還有度牒呢,真是可怕。」

    「不知道性海寺的和尚是不是有跟這群剪辮子的是一起的,剛才小和尚說了,他們是去性海寺的,審完案子,咱們得去性海寺看看,問問巨成方丈知道這事嗎?」

    「巨成方丈沒事吧。他在咱們臨城帶了幾十年了,做過不少善事。但是不知道最近寺裡有沒有招新和尚,如果有的話都得好好查查,太他娘的嚇人了。」

    賈知縣坐在公案後面,他注意到了幾個老士紳還有外面百姓激動的反應。他心裡頓時興奮起來,心血來潮,威嚴裡往大堂上,又穩穩地拿起驚堂木,輕輕舉起,「啪」地敲了一下。

    「和尚,還不承認你是剪辮子的?」

    「大人,這些東西不是我的。如果是剪辮子的,也是我師父,我可不是。小人從小就是良民,因為家裡鬧災荒,糧食絕產,沒法養活自己,才進廟門。入了廟第一天,方丈讓我跟著師父,跟著他讀讀經書,平時就打水掃地,鋪床疊被地伺候他。我剛入了寺廟第二天,他就要出來雲遊,說帶著我出來見見世面。我跟他不是很熟,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剪辮子黨。」

    「既然不是你不知道淨心是剪辮子黨,你們前天在鴻運樓為什麼被抓?」說著賈知縣一揮手,招呼蔣捕頭帶證人。蔣捕頭趕緊走到門口,把老趙和大茶壺叫了進來。

    賈知縣問老趙:「老趙,你認識這個和尚嗎?他們是不是到你店裡去過?」

    老趙趕緊應承著,然後說他當時看這兩個出家人挺可憐,正趕也趕上家裡剛做好飯,他就順手給了些飯給他們。

    「老趙呀,人有慈善之心,拔刀相助是應該的,但是你的看看對什麼人不是?咱們不是貼出告示說了要警惕外地人,尤其是外地的和尚呢?你是不是把本知縣的命令當成耳旁風了?」

    「小人眼拙,沒看出來,請大人見諒。」

    大茶壺插嘴道:「賈大人,我一進茶館就覺著這兩個和尚賊眉鼠眼的不是好人,說話也不是咱本地口音。是我最先發現的兩個和尚有問題。老趙,我得說你兩句,你得多長兩個心眼,凡是到茶館喝茶的人都得留點神。這次要不是我不就麻煩了嗎?我緊接著就去追,老趙再後面也跟著去了。」

    「是不是你們說的看見兩個和尚經過一番密謀以後,這個和尚就去摸崔旺財的腦袋?」

    大茶壺趕緊點頭,嘴裡邊一個勁地說:「是,是,兩個禿腦袋緊挨著,一看就不是說好事,如果是說光明正大的事,兩個大男人哪有那樣說話嗎?我親眼看見的,他們商量完,這個和尚就去抓崔旺財的辮子了。」

    「和尚,你還有什麼話說?」

    「那天,我和師父是去過這個茶館掌櫃家化緣。這位施主賞給我和師父每人一碗白菜豆腐湯。可是我們走路走的遠,沒有吃飽,我和師父看這掌櫃的挺吝嗇的,從他店裡出來,想繼續在街上化緣。」

    老趙聽他這麼一說,想起來那天自己瞅著小和尚不順眼,給他們盛的飯菜是不多,然後又暗自慶幸,幸虧沒給這個兩個惡人太多的飯。

    他聽小和尚繼續往下說:「我們走到鴻運樓時,看見幾個小孩在門口玩耍。其中的一個看見我和師父端著碗過來,就往前湊,可能是他看見我們碗上刻著字,走上了之後,他就指著說碗上的字很大聲地說這個字讀『緣』。我師父就停下來跟他說話。我耳背,聽不清楚他說的什麼,我往他跟前湊了湊,但還是沒聽見。我很煩,因為我肚子餓得難受,就催著我師父抓緊去化緣,後來我師傅趴到我耳朵邊說他跟這個孩子說兩句好話,沒準他家裡人一高興,就會多施捨給我們一些好吃的。

    我師傅就腆著張臉討這個小孩高興,誇人家識字,將來肯定能做大官,知縣都不做,至少得做到知府以上。」

    聽了這句話,坐在公案後面的賈知縣心裡很不爽。

    小和尚沒注意到賈知縣的變化,繼續往下說:「我師傅愚笨得很,本來想討好人家,可是那個孩子討厭得很,他反倒罵我們禿驢。我做和尚本來就夠憋屈的,我聽見了很生氣,就想抓住他讓他賠禮道歉了,不道歉不說,他家裡人反倒跑出來打了我一頓。」

    小和尚越說越激動,聲音也越來越大:「我們雖說是外地人,這大清朝也是有王法的地方,不能任由你們欺負。孩子不講理也就算了,我們挨了打,他們反倒報了官,把我們下了大獄,押在囚車上被一幫惡民用石塊臭雞蛋爛菜葉子砸,進了這公堂就挨了大板。我們外地人好欺負嗎?」

    賈知縣又抓起驚堂木「啪」地一聲,尖著嗓子喊:「難道本官誣賴你不成,好,今天讓你心服口服,帶證人崔旺財。」

    蔣捕頭跑到門口找到崔掌櫃問他兒子來了麼,崔掌櫃搖了搖頭說:「三仙姑說了,我兒子的魂魄剛喚回來,一個月之內不能出門,我老崔就這麼一根獨苗,就是殺了我,我也不能讓我兒子出門到公堂上來。萬一我兒子出現什麼意外,蔣捕頭你承擔得起嗎?賈知縣承擔得起嗎?別聽這和尚胡說八道,我家旺財學讀詩書,懂的禮節,將來是要當官的,怎麼可能會罵人呢?」

    正好大茶壺從大堂上退出來,他聽見了說:「老崔,你家那旺財平時說話是沒有長幼的。私塾的先生說到你兒子就頭疼,什麼時候跟你說的一樣懂禮節了。」

    崔掌故聽了很生氣,嘴裡一邊罵,一邊伸手去抓大茶壺。周圍人趕緊給勸住了:「別吵啦,得想辦法把這割辮子的和尚趕出咱們臨城。既然三仙姑說崔旺財不能出門,咱們可以給賈大人證明崔旺財一貫知書懂禮。快找椅子上坐著的那幾位鄉紳證明吧。你們看看那和尚的剪刀真是夠嚇人的,得趕快把他趕走。」

    幾個人找陪審的幾個鄉紳耋老寫了證明,簽字畫押後,交給蔣捕頭。蔣捕頭回去後,跟賈知縣一說,賈知縣也沒有辦法了,把孩子帶到這公堂上,萬一孩子回去後真有個三長兩短,那問題可就大了。既然眾人都願意證明崔旺財小朋友證明有禮無邪,那就是可信的。

    沒人再說讓崔掌櫃的兒子來縣衙大堂了。對待眼前這個和尚,賈知縣還有最後的殺手鑭沒有用上。他叫蔣捕頭拿出另外一個包袱,當著小和尚的面打開,小和尚看見這個包袱,嚇得不敢再吱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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