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歷史軍事 > 1768年:大恐慌

正文 第10章 密謀 文 / 梁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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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董看見老白半睜半閉著的眼,那雙如同死魚般的眼睛也怔怔地看著他,嚇地脊樑骨發冷,腿肚子哆嗦,差點尿褲子裡。

    老孫站在一邊,冷眼旁觀,看著老董嚇成那副熊樣,斜著眼睛嘲笑他說:「老董,你快去告訴六爺嗎?你他娘的還不去報告蔣捕頭?你狗娘養的還說我往外偷府上的寶貝嗎?」

    老董和老孫在那吵吵,兩個乞丐先是大眼瞪小眼在旁邊看著,瞅瞅這個,望望那個,看著兩個人在那沒完沒了地磨嘰個不停。他們等的有些不耐煩了,其中一個扯著嗓子問老孫:「喂,你們吵來吵去的,車上這埋汰玩意到底還往外運不運?不運我哥倆就給你們送回去。咱先說好哈,運回去我們也不退錢。」另外一個也在旁邊嘀嘀咕咕地埋怨個不停,說耽誤了他們的時間,他們還得去要飯,從城外回來晚的話,晚飯就沒著落了。

    老孫狠狠地剜了老董兩眼,然後把臉轉向兩個乞丐,指桑罵槐地罵:「慌著奔你娘的喪呀?還是投胎呀?都他娘的長本事了,連窮要飯的說話都給我大聲大氣的。」老孫衝著老董吐了口濃痰,然後罵罵咧咧地催促著兩個乞丐拉著車子往城北門走去。

    老董討了個沒趣,看著老孫走了,他悻悻地進了府門,走到他屋裡,狠狠地一腳把門踢上,獨自躺在床上生悶氣。天黑的時候,送葬的人陸陸續續地回來了,眾人收拾完院子裡亂七八糟的東西,然後都到廚房吃飯,也沒人叫他一聲。

    等了一會,他覺著肚子餓了,自己垂頭喪氣地跑去廚房。他到了廚房一看,飯都吃完了,就連吃剩下的殘羹冷炙都倒進了泔水桶,碗筷也刷洗乾淨了,廚房裡冷冷清清的。

    他在廚房翻找了半天也沒找到能吃的東西,後來他掀開鍋蓋後,看見鍋裡還留著飯,有米有肉。鍋蓋掀開,散發出誘人的香味。他很興奮,在衣襟上擦了擦手,涎水湧到了嘴邊,端起來就想吃。

    他想從鍋裡端碗的時候,正巧讓從外面回來的大廚看見了,他大聲嚷嚷著,然後伸手一把給老董攔住了。大廚說鍋裡的飯是梁六爺特意關照留給老孫的,他不能吃。

    老董停住了手,嘴裡嘟嘟囔囔地小聲罵個不停。那碗飯他想吃又不敢吃,心裡還有些不甘。他像個無頭的蒼蠅一樣在廚房裡撞來撞去忙活了半天,最後找到一個涼饅頭。

    他最後氣呼呼地拿了根蔥,蘸了點醬,啃著涼饅頭,臊眉耷眼地走回門房,出中院門的時候,一條黃狗搖著尾巴跑到他跟前,他正在氣頭上,抬起腿踢了它一腳,黃狗淒慘地叫了一聲,夾著尾巴跑掉了。老董心裡不得勁,他恨恨地想,他是梁府的大功臣,梁六爺不該這麼冷落他,他才是最先發現老白有問題的那個人。那天梁六爺要是在他屋裡多呆一會他就告訴他了。

    他鬱悶地在屋裡啃著冷饅頭,不小心蔥辣了眼睛,眼淚嘩嘩地流。他索性把冷饅頭和大蔥扔了,從內衣兜裡掏出幾錢,出門去運河邊上的酒館裡買了壺燒酒,又要了點花生米,回來後自斟自飲。

    老董感覺整個世界都背叛了他。

    老董借酒消愁的時候,他透過窗戶看見老孫從城北的亂墳崗回來,搖頭晃腦地哼著小調,瞅都沒瞅他一樣就直接奔著後院去了。他一邊喝酒,一邊心裡暗自罵:「你他娘的等著,早晚有你好看的那一天。」

    喝完酒,老董眼睛就開始犯迷糊,眼睛睜不開了。他昨天晚上折騰了一宿沒睡,今天又心情沮喪地忙活了一天,人本來就累得夠嗆,一壺酒入了肚以後,腦袋沉得就跟頂著塊青石板一樣,渾身無力,兩腿發軟,眼皮子不停地打架。他踉踉蹌蹌地站起身來,出屋門後關上府門,拉上鏈上完鎖,回到屋裡倒頭就睡。任由屋裡的油燈亮著,也忘了關閉屋門。

    後半夜的時候,有人在外面輕輕地敲老董的房門,老董在裡面鼾聲雷動,那人看見老董睡得死,慢慢地把房門推開。這人一身夜行人的扮相,黑衣黑褲,底下穿著薄底皂靴,臉上蒙著塊黑布。他藉著屋裡昏暗的燈光,他先是在門口往裡邊瞅了瞅,看見老董睡得跟死豬一樣,瞧著架勢,哪怕房子塌了他都不會醒過來。

    那人進了屋,手裡提著沉甸甸的包袱。他先是在屋裡前後左右看了一遍。屋裡除了一張破桌子,兩把椅子,還有老董存放雜物的木頭箱子,再就是老董睡著的床以外,再沒有別的東西。

    他高抬腿輕落步,輕手輕腳地走到床前,蹲下身子,把包袱塞到床下。他後來又怕塞得不夠深,索性坐在地上,伸腿把包袱使勁往裡推了推,一直推到靠近牆根。他又趴下往裡邊看了看,才放下心來。他站起身來,看了看老董,搖了搖頭,然後跟開始一樣,輕手輕腳地走出門口,緩緩地掩上門,離開了。

    老董還在打呼嚕,磨牙,嘎巴嘴,放屁,說胡話。他不會想到,一場災難已經距離他越來越近,他很快就會攤上一場足以要他命的大麻煩。

    第二天一早,老董睡醒後,聽見府門外頭的鐵門環光光地響。他不耐煩地出了屋門,嘟嘟囔囔地開門,一邊罵一邊把鎖鏈弄的匡當匡當的。他打開門,看見縣衙的書吏帶著兩個轎夫站在大門前。

    書吏朝著老董拱了拱手,問梁六爺是不是起床了,說他奉了劉知縣的命,請梁六爺用完早飯以後,去縣衙與劉知縣敘舊閒聊,連綠呢轎子都準備好了。

    老董總算逮著了獻慇勤的機會。他臉笑成了一朵菊花,聲音溫柔的跟貓一樣把書吏請到門廊裡,又給書吏搬了把椅子,然後伸出袖子查了查椅子上塵土。老董點頭哈腰地招呼著書吏坐下,說他這就去後院稟告梁六爺,然後撒腿如飛地跑去給梁六爺送信。

    老董興沖沖地跑到後院,到月亮門口後,他看見梁六爺正在漱口洗臉。他疾步走到梁六爺跟前說:「六爺,劉知縣派書吏

    吏來請您老去縣衙喝茶。」

    梁六爺沒有看見他進後院,冷不丁地聽見他說話,嚇了梁六爺一哆嗦。梁六爺瞪著眼睛剛要罵,抬頭剛要罵,看見是老董以後,他微微皺了皺眉頭,眼睛瞬間如刀一般在老董臉上劃過,老董心裡不由得一哆嗦。梁六爺的臉很快平靜下來,他拿出棉布巾,擦乾淨臉,然後細緻地擦了擦手。

    梁六爺沒有抬頭,一邊擦手,一邊問老董說:「縣衙的書吏現在在哪裡?」

    聽到梁六爺問話,老董趕緊又往前湊了半步,哈著腰說:「他現在在前院大門口候著呢。」

    梁六爺擦乾淨手,把棉布巾遞給老董說:「你把手巾送我屋裡去。」

    老董趕緊接過毛巾,屁顛屁顛地送到梁六爺的臥房。梁六爺的臥房寬敞通透,整潔明亮,窗台上焚著檀香,整個屋子裡有股子好聞的香味。老董進去以後,使勁地吸了兩口,眼睛四處看了看,心裡琢磨著:「還是當財主好,瞧瞧人家住的這地界,再比比我睡得的門房。」想到這裡,他不由地搖了搖頭。他忽然想起,梁六爺要去前院,趕緊把棉布毛巾擺放好,然後退出了梁六爺的臥房。

    老董出了梁六爺的臥房,看見梁六爺背著手正圍著院子中間的桂花樹踱來踱去。老董湊到他跟前,梁六爺停下來對他說:「你回去吧,把客人先讓到客廳喝茶,我用完早飯就過去。」說完以後,接著踱步,再也不搭理老董了。

    老董本想趁這個機會給梁六爺說道說道老白的事,可是看見梁六爺面沉如水,連正眼看都不看他一樣,壓根就沒有想跟他多說一句話的意思。他只好悻悻地回到前院。

    回到前院以後,他的臉拉得跟驢臉一樣長,嘴撅撅著,上面能掛兩個油瓶子。到了前院,他沒好氣地對書吏說:「這家主人還沒吃早飯呢,讓你先到客廳候著。」

    書吏看他這副德行就知道他在梁六爺那裡觸了霉頭,也沒說話,拱了拱手,自己進了前院,到客廳去了。書吏在前邊走,後面的兩個轎夫也要跟進來,讓老董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地罵了一頓,兩個轎夫只好在門廊裡等著。

    書吏心裡直嘀咕:「難怪縣太爺派轎子來,光看看這看門就知道這家主人的厲害。」

    梁六爺吃完飯,帶著老孫來到前院的客廳。聽書吏說明來意以後,梁六爺跟他客氣了兩句,然後說梁五爺剛入了土,得三天後才能出門,勞煩書吏回去,轉告劉知縣三天後他一定登門拜訪。

    梁六爺讓老孫去給書吏準備了賞錢,然後就打發他們回去了。

    第三天一早,劉知縣又打發書吏帶著轎夫來請。梁六爺脫掉孝衣,換好衣服,坐著轎子去了縣衙。

    遠遠地看見劉知縣正在縣衙門口等著,他看看轎子過來,屁顛屁顛地跑過來。轎子一停,他就緊走兩步過去掀開較簾。梁六爺下了轎以後,兩人抱拳拱手,寒暄客套了半天。

    劉知縣熱情地拉著梁六爺的手進了縣衙後院,把梁六爺帶到書房裡,吩咐書吏去準備茶,務必把最好的茶葉拿出來讓梁六爺嘗嘗。

    過了一會,茶水端了進來,一進門就能聞到一股馥郁的香氣。劉知縣讓書吏先出去,在外面屋裡候著,他不叫他就不要進來,他和梁六爺有重要事情商議,不要讓任何人進來。書吏退了出去,出門前帶好屋門。

    「這幾天給劉大人添了不少麻煩,梁某在這裡謝過劉大人了。」梁六爺看書吏出去以後,起身給劉知縣躬身道謝。

    劉縣令慌忙站起來說:「梁大人這話說的實在是客氣,莫說咱們都是給朝廷效力的,就是沒有梁大人您這層關係在,我也當盡心盡力。咱們當官就得為一方百姓造福嘛,更何況梁五爺乃是整個臨城的楷模,這幾年賑災放糧,幫扶窮困,修橋補路做了不少的善事,實在是一面旗幟。於公於私,我劉某也得竭盡心力。」

    「家兄一向宅心仁厚,每次見了我也總是叮囑我好好當差,為朝廷盡心盡力。我這人雖然愚鈍,好在蒙巡撫大人不嫌棄,取得一點小小的成績,這和家兄的教誨是分不開的。」

    劉縣令豎起大拇指,連連稱是。

    梁六爺呷了口茶,想了想說:「劉大人可能不曉得,常巡撫是非常注重家風的,容不得自己的幕僚屬下的父兄親友們聲名出現問題。這幾年我有幸得到常巡撫賞識,除了自己盡心盡責以外,家兄在咱們臨城的聲名也給在下增色不少。」

    他想了想,又呷了口茶,抬頭看了看劉縣令說:「不瞞劉大人說,我兄嫂遭此劫難,難免讓外面的人有這樣那樣的猜測。人多嘴雜,這事會越傳越邪乎,這些流言蜚語傳到省城以後不知道荒誕成啥樣子。幸虧我及時發現我們府上的管家老白背地裡做了些人所不齒的齷齪之事,家兄顧及聲名,為了名節,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才走上這條絕路。」

    劉知縣先是眨巴著眼睛聽,邊聽邊喝茶。「老白做出這種卑鄙的事出來,換誰也受不了,也難怪五爺生氣。五爺愛惜名聲,那些被老白暗自收租的受災百姓不明其中的緣故,肯定會罵梁五爺欺世盜名,偽君子,這事必須及時澄清。」

    「我昨天已經告訴我們府上的賬房老孫,讓他把賬目查問清楚,那些不該收的租子這幾天盡數退回去,不能讓我家兄蒙羞。」

    「我聽蔣捕頭說老白的事了。老白寫的遺書我也看了幾遍。」劉縣令說到這裡,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然後又給梁六爺倒滿說:「我有個疑問,老白這遺書顯然沒有寫完,不知道是不是府上人疏漏了幾頁沒有全部交給蔣捕頭?」

    「我也不是很清楚,應該是這老白沒寫完就羞愧難當上吊自殺了。」梁六爺喝口茶,故作輕鬆的說。

    「梁大人說的倒也是,這老

    白是非已定,倒也沒必要追問這些細節。不過還有一件事,夫人自殺這事還有必要追查嗎?」

    「我們府上的人都知道,嫂夫人賢淑知禮,出身讀書人家。史上的忠貞節烈女子,我嫂夫人知道的倒也不少。在下以為我這嫂夫人實在是咱們臨城千年不遇的奇女子,現在甘於為夫殉命的實在是太少了。族中的人正商量著請給嫂夫人立貞節牌坊哩。到時候族中長輩和縣裡的鄉紳們公推到縣衙,還會有很多事情少不得麻煩劉大人。」

    劉知縣哈哈一笑說:「好說好說。」他頓了頓又說:「嗯,這樣甚好。不過,我聽說梁夫人的隨身丫頭翠花找不到了。以後這翠花一旦回來,再出現新的情況,到那時候梁大人看該如何應對?」

    「民不告官不究,我兄嫂已經沒了,老白也死了,我無意追究誰的責任,只想保住我梁家的聲名。我們家不曾虧待翠花,她回來沒什麼可擔心的。但話說回來,她一旦回來了,投案也罷,被抓也好,到時候還得請劉大人提前告知在下一聲。」

    「不知道這翠花家還有什麼人?萬一哪天她家父兄跑到縣衙鳴冤要人應該如何是好?」

    「翠花是窮苦人家的閨女,當初我兄長看她乖巧可憐,給了她家五十兩銀子,帶到府裡專門侍奉嫂夫人。跟她家已經簽訂過生死協議,翠花已經是我們府上的人,是生是死,她家裡的人無權過問。」說到這裡,梁六爺從身上取出一張契約交給劉知縣。劉知縣展開一看,確實如同梁六爺所言,翠花的哥哥也在上面簽字畫押了。

    劉知縣把契約折疊好,還給梁六爺,然後說:「如此甚好,這些事就都交給我劉某人吧。我明天一早就昭告全縣百姓把梁五爺的事說清楚。另外,給梁夫人請貞潔牌坊的事也沒問題。」

    梁六爺謝過劉知縣,兩個人又閒扯了些閒話。梁六爺問劉知縣還有沒有別的事情,沒事的話,他就告辭回府上處理善後的一些事情。

    劉知縣站起身來給梁六爺倒了些茶,坐下後想了想說:「府上的這些事都可以包在我劉某人身上,該結案的結案,事情處理的讓各方面都說得過去。我還有件閒事需要梁大人幫忙。」

    梁六爺說:「劉大人有事不妨直說。」

    「我昨日在府上給梁大人提起過。聽說東昌府的知府近期要調任別處,這樣知府這個職位空缺。我老劉在臨城做的時間也不短了,趁著還有一口氣在,想給朝廷出更多的力,在下覺得做到知府才能施展自己的雄心大志。所以這事還得請梁大人替在下在常巡撫那裡多多美言幾句。」

    梁六爺這才想起昨天劉知縣是跟自己說過這事。他說:「我倒聽說過這事,想得到這差事的人也不少。好在在下在巡撫大人那裡說話還有幾分份量,我回去後就找合適的機會找巡撫大人說這事。不過,劉大人也是知道的,這官場的事各個環節都少不了花銀子打點應付……」

    「這事梁大人不用管,我該準備的都已經準備好,需要多少,到時候直接告訴我一聲就行。」

    「劉大人客氣了,到時候我一定鼎力相助,我自己是絕對不會貪念劉大人的銀子的。」

    「梁大人太客氣,都知道這次常巡撫很快就調往京城了,如今巡撫大人可是皇帝跟前紅得發紫的人物。這樣一來,以後常巡撫入軍機都是看得見的。我這個芝麻粒般的小官還有很多事需要麻煩梁大人哩。我這幾天好好準備準備,等你回省城的時候,我會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

    梁六爺起身離開,走到門口突然停住,他扭頭對劉知縣說:「我聽我們府上的人說,最近我們家裡有些人手腳不乾淨,經常偷偷摸摸。我這次從省城回來時,隨身帶了些銀兩應急,以備不時之需,銀子都裝在一個紅包袱裡。不成想那天出殯的時候,有人混到我屋裡,偷光了銀子,連同包袱也不見了。這事還得勞煩劉大人看看蔣捕頭什麼時候空閒,他空閒了就去我府上一趟,把這人給我逮出來,以儆傚尤。」

    劉知縣說:「這樣的名門敗類應該早日查明除掉,梁大人敬請放寬心,我一會就安排蔣捕頭去府上,調查清楚以後,將他繩之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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