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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三四章 血梵弒子挽狂瀾 文 / 娑婆訶

    刺骨的寒風,裹著一地血沙,撲面囂張。

    單衣薄氅的景太后,亂髮扶風,居高臨下,一臉沉重的凝眉察觀。

    待見得璃洛身側的沖天長矛上,赫然掛著一顆鮮血淋淋的人頭,一時間駭然心驚,不由得退步踉蹌。

    多羅撐身而上,一把攙扶住景太后,待得定眸察觀,一霎時驚愣:

    「頊尤統領!?真的是他?怎麼回事?!」

    璃洛聞聲含笑,若無其事的一邊把玩著玉簫,一邊含笑挑眉:

    「看來太后娘娘不怎麼喜歡本候的禮物!這可如何是好?不如,再換幾顆人頭,來給太后娘娘過目!哦,忘了告訴太后娘娘了,太后娘娘費盡心思,藏兵范陽城的九千紫須玄甲,一個不剩,統統被人摘了腦袋,太后娘娘若是不喜歡這一顆,本候這就命人再換幾顆別的來,想來這九千軍卒的頭顱之中,總有幾顆,會稱了太后娘娘的心意!」

    景太后痛怒攻心,抬手顫聲,恨恨指著璃洛,憤聲道:

    「璃洛,往日哀家和聖上待你不薄,儘管明知你並非真心投川,但卻從來未曾對你發難,如今你卻如此殘忍,你……」

    多羅恨然附和:

    「璃洛,少在這裡故弄玄虛!老身不知道你從哪裡找來這一顆人頭,竟然敢假冒紫須玄甲的統領!切莫說,頊尤統領武藝高強,但說那九千玄甲兵卒,個個都是以一敵百的好漢,就憑你們東楚這些只知道弄蟲伺蠱的喪家敗犬,哼,就算是有心想要謀禍,恐怕也無力近身!更莫說,要摘了這些玄甲忠勇的頭顱!」

    話音剛落,璃洛便陡然間發出一陣仰天大笑:

    「頊尤統領確實武藝高強,那九千玄甲兵卒,誠然無愧『以一敵百』的南川忠勇,如若不然,太后娘娘怎會以命相托!只可惜啊,太后娘娘費盡心思,拖延時間,想要等來的九千救兵,剛剛齊聚范陽,便生生做了亡魂!」

    景太后不可置信的急急搖頭:

    「不可能!不可能!沒有玄甲令,他們不會輕而易舉的現身!璃洛,一定是你在騙我!」

    話音剛落,只見璃洛冷然一笑,不慌不忙的從袖中拿出一張古老的令牌,逕直擎臂向天,幽幽問道:

    「但不知太后娘娘,口中所言的『玄甲令』,可是這一方沉香古木?!」

    此言一出,景太后和多羅剎那間齊齊驚愣。

    景太后失魂落魄的怔怔上前,待看清那璃洛手中的玄甲令,不由得心生絕望。

    「看來,當真是天要亡我南川!」

    閬祉軒覆面沉眸,逕直將兵臨城下的一場危機,暗自揣度。

    鳳羽迎風而立,聽得那城下不時從東楚巫軍和西戎蠻卒口中囂張而出的「天滅南川,人心大快」的叫喊,一霎時冷面威聲,無比決絕的發出一聲堅定:

    「吾國南川,不會亡!吾家天華,不容殤!」

    閬邪軒聞聲一震,下一刻,一雙星眸之中,霎時蕩出層層振奮。

    迎風轉身,四掌緊握,鳳羽只聽得耳畔,一瞬間響起那熟悉的威嚴霸氣:

    「犯我南川者,雖強必戰;殺我同胞者,雖遠必誅!」

    鳳羽恍惚之中,似是看到了昔日那一張囂張的面孔,一時間再次心酸。強忍著心痛,倔強抬頭,鳳羽又是一聲無比堅定的誓盟:

    「兵書,我全記在心中!今日,你若肯助我南川一臂之力,日後鳳羽定然知恩圖報!」……

    這一側,救渡蒼生的盟約方起,那一邊,璃洛又是一番駭人心魂的陰狠。

    「太后娘娘,難道你就不好奇,本太子是如何得到這一方玄甲令?想當初,上官峰誓死不降,卻寧死也要替你留下這九千玄甲!本太子若是沒有猜錯的話,這沉香古木鑄就的玄甲令,原本正是太后娘娘您和那上官忠義的定情信物吧!」

    景太后駭然瞪目:

    「璃洛,淵兒……淵兒在你手上?!」

    璃洛撤手收回那一方玄甲令,原本含笑的雙眸,在一霎時生冰覆寒:

    「太后娘娘果然聰明!來人啊,把閬淵帶上來!」

    景太后聞聲驚心,滿佈驚恐的雙眸,不安的隨著幾名東楚軍卒,急急游移。

    待得一架石車赫然在目,景太后頓時揪心窒息。

    漆黑如墨的厚重黑毯,寂然覆蓋在一方牢籠上。景太后望著眼前的漆黑,愈發的驚恐不安:

    「璃洛……你殺了他?!」

    「豈敢!?」

    璃洛又是一聲冷笑,須臾挑眉抬簫,逕直放在了唇側:

    「太后娘娘,實不相瞞,玄甲令並非本太子強取豪奪,而是有人迫不及待的雙手奉上;九千紫須玄甲,也並非死在我的手上,而是被他們最為信任之人,生生砍了首級!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太后娘娘一心掛念的南川震元,閬淵!」

    言罷,吟嘯飛樂,待得樂聲一起,先前那一方覆蓋在石車牢籠之上的黑毯,一霎時消散無蹤。

    下一刻,不待景太后駭然垂眸,只聽得那石車上,牢籠裡,猛然發出一聲極其痛苦的哀嚎!

    「淵兒!」

    只是一聲入耳,便在頃刻之間,徹底讓素來冷靜的

    的景太后,瞬間慌亂了手腳。

    披頭散髮的閬淵,一雙血目如燈,神志渙散的茫然轉動著眼球,滿臉血污的他,口口聲聲發出怪異的哀嚎,昔日裡強健的他,不過幾日光陰,便已然瘦骨嶙峋成一匹將死的戰馬,唯獨,口中那喃喃不休的「消魂丹」,在時時刻刻提醒著城樓之上,滿面駭然的眾人。

    他,還活著!

    「淵兒……」

    景太后痛心疾首,發出一聲愛憐的呼喚,可桎梏加身的閬淵,卻好像絲毫沒有聽見一般,依舊渙散著神志,喃喃尋覓著消魂丹。

    「消魂丹?!」

    鳳羽聞聲鎖眉,暗暗沉吟:

    「西戎第一毒丹!東楚怎麼會有西戎的毒丹?!」

    身側的閬祉軒慨然而歎,微微搖頭:

    「以璃洛一人之力,斷然駕馭不了西戎第一毒丹!只可惜,東楚和西戎早就趁人不備,狼狽為奸!」

    鳳羽暗自沉吟,須臾恍然:

    「雲無暇!」

    難怪,當日朝堂對峙,璃洛袖中會藏著西戎毒箭!

    ……

    多羅憤義憤填膺,逕直握掌成拳,牙齒在頃刻間生生作響。

    「璃洛,你這個畜生,我殺了你!」

    多羅飛身轉步,揚袖現出貼身連弩,逕直朝著那璃洛,恨然發出一陣箭雨。

    璃洛瞬動雙眸,斗轉玉簫,一霎時聲波入耳生威,暈波成盾,逕直擋住了多羅的連弩箭雨。

    「看來,太后娘娘是迫不及待要跟自己的親生兒子團聚了!既然如此,本太子成全你!」

    言罷抬簫,赫然又是一陣怪異的聲樂。

    閬淵聞聲,一霎時清醒,兩隻血紅的眸子,也在一瞬間烏黑如常。

    「母后!」

    閬淵悲聲而寒,景太后聞聲,忍不住垂淚漣漣。

    簫聲又是一陣急轉,原本桎梏在閬淵週身的束縛,一霎時齊齊而開。

    閬淵來不及回過神,整個人早已無力而癱,逕直從那石車上摔了下來。

    「淵兒!」

    景太后心急如焚,轉身就要下樓,多羅卻警惕環眸,不由分說的擋在了景太后的身前:

    「太后娘娘,璃洛太過陰險,您不能信他!」

    「可是淵兒……」

    「讓我來!」

    多羅一臉堅定,不由分說的拿出袖中連弩,逕直放在景太后的手中:

    「太后娘娘,老奴若有萬一,您一定保重!」

    言罷,不由分說,赫然轉身,不待景太后回過神,早已揚臂飛身,逕直朝著那墜在石車身側的閬淵疾步而去。

    「皇上,老奴來救你了!」

    多羅滿心警惕,一把將那閬淵扶起,待看清了閬淵的容顏,一霎時心悲,旋即含淚躬身,一把將閬淵負在身背上,拔足便朝著城樓飛奔而去。

    「不……不要救我……多羅嬤嬤……殺了我……快殺了我……」

    閬淵無力的垂首,口中卻發出聲聲悲壯的請求。

    多羅聞聲驚愣,不由得頓足,只是尚未來得及回過神,忽聽得那璃洛的簫聲,瞬間激昂。

    而原本癱軟在自己肩背之上的閬淵,卻在一剎那,血目生寒,驟然發出一聲怪異的怒吼。

    多羅驚心回眸,待見得那閬淵一雙血眸,腥紅瞪目,正要運力護身,卻不料閬淵搶先一步,抬臂伸掌,猛然運力,伴隨著一聲怒吼,下一刻,逕直將多羅的頭顱,生生拔下。

    「多羅……」

    景太后驚眸疾呼,待見得那多羅的無頭屍身,緩緩躺倒在血腥四濺的城樓下,一霎時慘白了臉色,一陣眩暈的踉蹌蹣跚。

    「消魂丹!給我消魂丹!」

    閬淵高舉著多羅的頭顱,逕直朝著璃洛發出聲聲急切的嚎叫。

    璃洛暗眸一緊,下一刻薄唇輕抬,冰指緩動,霎時柔緩了簫聲。

    怒然囂張的閬淵,隨著那簫聲的驟然柔緩,一霎時疲軟倒地,待得眸中血紅褪盡,一時間驚心而悔。

    「母后,殺了我!」

    癱軟在地的閬淵,無力的張口呢喃,朝著城樓之上那痛心垂淚的景太后,發出最後一絲無力的哀求。

    景太后心靈的最後一道防線,在聽懂閬淵那一聲無助的求死哀求時,徹底散碎成沙。

    聲聲銅杖響在身後,景太后滿是悲傷的面容,隨著那步步逼近的鸞奕涵,緩緩復原成片片冷靜。

    「宦之梵,你騙得了天下人,卻騙不過我!在旁人看來,你機關算盡,掙來了江山,從此身在佛苑,卻每每垂簾,但凡事關社稷的政務,你都要明裡暗裡的橫加干涉,所以,世人都到,你帝心不死,覬覦皇權!可是沒有人比我鸞奕涵更理解你,什麼江山社稷,什麼皇權蒼生,在你心裡,都比不過你的兒子,閬淵!你此生最在乎的不是天下四海,江山社稷,而是你這個扶不起的阿斗兒子,閬淵!」

    景太后瞬目一笑,目不轉睛的盯著那癱軟在城樓前的閬淵,

    須臾悲聲冷笑:

    「我早就說過,這世上最懂我的,不是上官峰,也不是恩人閬國公,而是你!」

    鸞奕涵不屑冷笑:

    「二十二年前,你用一劑毒藥,逼迫我鸞奕涵不得不忍痛棄愛,就此悲苦了一生!既如此,那麼今日,我鸞奕涵便如法炮製,也讓你做一次生死抉擇!」

    緊緊盯著閬淵的景太后張口無語,眼眸之中的疼愛,卻在一瞬間頓然彌堅。

    鸞奕涵輕敲銅杖,緩緩踱步,話一出口,又是一番陰冷決絕:

    「宦之梵,只要今日你願意親手了斷了閬淵的性命,我鸞奕涵願以東楚女帝之名,撤兵南川!」

    鳳羽聞聲一怔,身側的閬祉軒也在一霎時凝眉而驚。

    景太后苦笑一聲,略一瞬目,旋即緩緩的轉過了頭:

    「鸞奕涵,二十二年前,我鬥不過你,沒想到二十二年後的今天,我依然不是你的對手!」

    鸞奕涵聞聲而悲,一聲銅杖恨然杵地,赫然伸掌,將一塊玲瓏剔透的珊瑚藥玉徑直呈遞在景太后眼前:

    「能解消魂丹毒的玉珊瑚,就在你眼前!你若選擇閬淵,我倒是可以考慮把玉珊瑚拱手相送!」

    景太后聞聲一笑,垂眸伸手,緩緩的拿起鸞奕涵手中的玉珊瑚:

    「蝶衣如果泉下有知,定然會含笑九泉!你雖口口聲聲恨她入骨,卻自始至終保留著我們三人結拜時,彼此交換的信物!誠如我一樣!」

    言罷頷首,不慌不忙的摘下頸間念珠,緩緩纏上連弩架上的一排短箭,旋即一臉冷靜的將連弩,逕直對準了城樓下的閬淵。

    鸞奕涵只覺手中剛剛被景太后拿起的玉珊瑚,卻在下一刻驟然墜回了自己掌中,一時間微微一怔:

    「宦之梵,你想清楚了!當真願意為了不相干的外物他人,殺了自己的親生骨肉!他,可是你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景太后揚唇一笑,任由疾馳而來的一陣寒風,肆意吹散她滿頭的亂髮:

    「敢問東楚女帝鸞奕涵,可是言而有信!?」

    「一言九鼎!」

    「如此,甚好!」

    兩言悲柔,一心決絕。

    待得掌中連弩,機關暗動,那纏繞著佛祖念珠的一排短箭,霎時齊飛,逕直朝著城樓下的閬淵,凌空而襲。

    閬淵烏黑盈亮的雙眸,含笑欣慰,待見得那纏珠而來的短箭,憤然逼近,霎時合眸一笑,發出此生最後一句呢喃:

    「琳嫣,我來了!」

    短箭入骨,一聲轟然。

    天華城樓上,景太后仰首合眸,垂淚輕聲:

    「此生業障,來世償還!淵兒,母后不求你的原諒,只盼南川蒼生,能因你而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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