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這又是何苦。」椒貴嬪自從失明以來,第一次出席大型的宮宴。她臉上縛的白綾被千暖換成了紫色絲綢,更襯得她膚如白脂。聽著鐘樂齊鳴,她端起茶杯輕聲說了一句。
千暖穿了一身淺綠的宮裝,裙擺上層層疊疊的堆紗使得她行走間宛如弱柳扶風。蘇氏繡莊送來的幾匹布裡,她一眼便喜歡上了這匹名為「碧天柔波」的絲緞。此刻,她手上把玩著一層紗,唇畔的笑容淺淺的:「這只是一個遊戲,他非要玩下去,那我只有配合。只是,遊戲畢竟只是遊戲,誰也不能當真。」
話音剛落,殿外傳來一聲唱喏,眾人停盞看去,起身行禮:「參見皇上,參見貴妃娘娘。」
從門外進來的一男一女,郎才女貌,看來倒真是天作之合。
「大家都坐吧。」祁昱喊了起身,又對著太后行了禮,便攜了沈雪怡入座,笑道,「今日只是除夕家宴,大家不必過於拘禮。」他的餘光瞥過千暖,見她只是神色無異地飲茶,心頭不由升起些不滿。
安貴嬪伸手倒了一杯酒遞給椒貴嬪,笑道:「許久不曾見妹妹在宮裡頭走動了,妹妹身體可好些了?」
「多謝安嬪娘娘關心,妹妹身體已經大好了。」椒貴嬪聽著聲音,伸出手去接。不料安貴嬪突然手一鬆,那杯酒斜斜地傾倒下去。
不等安嬪自己驚呼,那酒杯便被斜地裡伸出的一隻素手握住。
千暖將酒杯放到了椒貴嬪手中,抬起頭對安貴嬪笑道:「安嬪姐姐可得小心些,椒姐姐這身衣裳乃是蘇氏繡莊今歲新品『瓷色花語』,皇上親賞的,弄髒了可不是鬧著玩的。更何況,椒姐姐身懷龍胎,磕著碰著總歸不好,姐姐說是與不是?」
「妹妹說的對。」安貴嬪顯然臉色不太好,乾笑道,「是姐姐不小心,椒嬪別介意啊。」
「都是自家姐妹,姐姐不必太過掛心。」椒貴嬪淺淺一笑,飲盡了杯中的酒。
霞妃坐得離幾人不遠,聽著幾人的對話,臉上更是青一陣白一陣。她擱下酒杯,笑著開口了:「椒嬪和蘇嬪身上的衣裳可真漂亮,看樣子像是蘇氏繡莊的繡品吧?」
聞言,諸位妃嬪都神色各異地愣在了座位上,目光不約而同地在千暖和沈雪怡身上來回移動。
茹婕妤低聲道:「往年蘇氏繡莊的年末新品,不都是給貴妃娘娘的嗎?」
沈雪怡臉色一變,髮髻上的鏤空點翠金步搖一晃一晃,像她不安的心情一樣。
一時間,全場都陷入了詭異的沉靜。
太后不悅地看了霞妃一眼,道:「哀家瞧著,今年蘇氏繡莊送來的不料顏色都太清淡了些,給暖丫頭和椒嬪正好。雪怡身為貴妃,還是穿得端莊大氣一些的好看。」一席話,說得殿內幾人都心裡舒服,氣氛也就一下子鬆了下來。
祁昱也笑著說:「雪怡這一身西域雪綢也很漂亮。」
沈雪怡俏臉微紅,她起身盈盈一拜:「臣妾慚愧。倒是蘇嬪和椒嬪配著那身衣裳,才水靈呢。」
眾人都笑開了,推杯換盞間,殿外突然爆發一陣巨響。暗沉的天幕一剎那被漫天光華點亮,大家紛紛扭頭向外看去,只見得漫天煙火綻放,迎來了有一個新年。
沒有人看到,千暖仰頭喝下了一杯酒。
也沒有人聽到,她輕聲對自己說了一句「生辰快樂」。
只有椒貴嬪,在新的一年到來之際,往千暖的手裡塞了一個親手繡的香包,對她說:「千暖,十四歲了。」
是的,她十四歲了。
「姐姐,我要是喝醉了,你就帶我回德慶宮吧。我想和你一起睡。」千暖仰頭又喝下一杯酒。
椒貴嬪握緊了她的手,看向殿外絢麗的煙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