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的風依舊很熱,宮裡來往的人少了很多,樹上的知了不停歇地高聲嘶叫,惹得人心裡煩。椒貴嬪的身子明顯臃腫了許多,原本尖瘦的臉也長了些肉,看起來更顯出幾分成熟的風韻。此刻,她正摔下手中的書卷,端起桌上的冰鎮酸梅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
「姐姐可是心煩?」千暖執著一把團扇,一邊搖一邊問道。
「可不是。」椒貴嬪皺了皺眉,「那樹蟬可真是夠討厭的,趕又趕不走,叫得人心裡頭直升起無名邪火。」
千暖坐起身,一邊幫她搖著扇子,一邊撫摸著她的肚子:「寶貝,瞧你母妃這麼不高興,趕緊說一些趣事兒給她聽呀。」說著抬起頭笑看她:「姐姐,眼看著產期臨近了,別再愁眉苦臉了。」
椒貴嬪歎了口氣:「多少人眼巴巴盯著我們三個要生的人呢,就怕這最後關頭……」
「姐姐,這麼久咱都走過來了,還怕最後這幾天嗎?放心,我會陪著你的。」千暖握緊了她的手,就像半年前的除夕宮宴上,她緊握著自己的手一樣。
兩人相顧而笑,椒貴嬪正要說話,忽然看見朱奉一身是汗地跑了進來,滿臉驚慌:「娘娘,出大事了!鍾梓宮,鍾梓宮那兒,已經……」
「可是麗嬪要生了?」千暖皺眉。
「不,不是。」朱奉急道,「麗嬪娘娘,小產了!」
待千暖和椒貴嬪兩人趕到鍾梓宮時,正瞧見宮婢們端著幾盆血水走出門來。椒貴嬪看了,面色一白,反身欲嘔。千暖忙扶住她,道:「姐姐,算了吧,你自己還懷著身孕呢,不要進去了。讓楓曄送你回去!」
「可是這裡……」椒貴嬪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又上了轎輦。
「疏桐,朱公公,你們兩人陪著椒貴嬪一同回去,千萬保護好她。」千暖對自己的兩個心腹吩咐了一句,又抬頭,不放心地說道,「姐姐,小心。」
送走了椒貴嬪,千暖帶著瀾月便走進了鍾梓宮。
一入殿內,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令人作嘔。她面色微沉地上前,對著祁昱行了一禮,不聲不響地站到了一邊。她知道祁昱有多麼看重子嗣,也瞭解他現在有多麼氣憤,所以她不打算去打擾他。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千暖心裡也越來越沉重。
本就是臨產期了,這個時候小產,弄不好就就是一屍兩命了。
許久,又或者並不久,一直以來都為麗貴嬪請平安脈的余太醫走了出來,跪拜道:「皇上,麗嬪娘娘暫無生命危險。催生出來的是個小皇子,只是,小皇子已經斷氣了。」
竟然是個皇子。
千暖在心裡微微歎了一聲,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混賬!」祁昱上前,對著余太醫就是狠狠的一腳,「朕把麗嬪和孩子交給你,你就是這麼給她調理的?來人來,把他拖出去,先打二十杖!」
余太醫當即跪伏在地,顫聲道:「皇上饒命啊!麗嬪娘娘小產,是因為吃了不乾淨的東西啊!」
聞言,千暖皺了皺眉,目光不著痕跡地在殿內眾人身上轉過。沈雪怡在沉默地飲茶,不知是否有意,在千暖看她時也抬起了頭。千暖面無表情地轉過目光,看向一臉得意的霞妃,漠然端坐的瑩妃,悅貴嬪,安貴嬪……每一個人,或幸災樂禍,或正襟危坐。
會是誰呢?
「你給朕說清楚了!」祁昱一拍案幾,怒聲道。
「回,回皇上,麗嬪娘娘午膳用了玉莧菜,又,又喝了雪蓮子湯,兩者相沖,故而使娘娘腹痛,導致小產。」余太醫埋頭道。
千暖眉心一擰,第一反應是不可能。
玉莧菜與雪蓮子相沖,孕婦不宜,理應有點經驗的人都懂。麗嬪並非蠢笨之人,不可能平白無故吃。
「不可能!」麗貴嬪身邊的宮婢失聲大叫,「那碗湯,蒹葭姑姑送來時分明說是冰玉豆,奴婢是檢查過才端給貴嬪娘娘的,怎麼會變成雪蓮子!」
祁昱大驚:「你再說一遍!那湯,是母后派人送的?」
「是,是太后跟前的蒹葭姑姑送來的,說是各宮都有,驅驅暑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