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底,村裡賣豬和宰豬的人家很多,每天都能聽見肥豬的嘶叫聲。
這就是過年的前奏了。
全村都洋溢著一種興奮躁動的情緒,大人孩臉上都不自覺的掛著笑容。那個叫王順的豬販記得桃爺一頓飯的恩情,每次來村裡,都要詢問桃爺家需要帶啥東西不?他最近在桃家村周邊村和集鎮之間往返,帶東西很方便。
桃爺也不客氣,讓王順代買了一些要醃臘肉的井鹽,又留王順幾個人在家吃了飯。一來二往兩人熟絡起來,王順在桃爺家吃飯的次數就多起來了,當然,王順也會給桃爺送上幾盒茶葉幾捆煙葉什麼的,給孩們帶些糖果和點心。
冬月二十八是桃爺和鄭屠約好宰豬的日,正好今天村裡還有兩家也是約的鄭屠宰豬。
鄭屠背著刀具如約而至,李氏熱情的給鄭屠煮了大大的一碗手擀面,上面放著幾片切的厚厚的臘肉,鄭屠樂呵呵的把麵條吃完,抹完嘴就準備宰豬了。
都說宰年豬很講究,一定要把屠招待好,屠吃飽了有勁,一刀斃命最是吉利的。如果一刀沒有捅到要害,豬慘叫著遲遲不斷氣,還需要屠補刀,桃家村人認為非常不吉利,來年會諸事不順。
鄭屠是深受桃家村人信賴的屠,而且價錢公道,宰一頭豬收費兩,豬喉管和四個蹄裡的蹄筋歸他所有,村民們都能接受。
桃爺搬了兩條長板凳並排放到院外,又和鄭屠合力把大木桶搬到指定位置。劉氏和張氏一人一口鍋燒起燙豬毛的開水,長富和長貴去豬圈把肥豬趕出來。肥豬肚癟癟的,不像是賣活豬時候為了壓秤,喂得肚溜圓,要宰的豬為了方便清理內臟,提前兩天就要減少餵食量。
肥豬晃晃悠悠的從豬圈溜躂到院外的空地上,悠閒的拱起土來,對即將到來的危險沒有絲毫覺察。
妞妞自從上次看過宰豬就留下了陰影,這次早早的躲到屋裡去了。
正好這天堂休假,大寶二寶也興致勃勃的圍觀起來。這種血腥的場面,對於孩們來說並無絲毫影響,他們心裡想法很簡單,就是宰年豬了,宰完有肉吃,宰完就要過年了。村裡好多小孩也跑來看熱鬧,冬月和臘月最有興致的娛樂節目就是圍觀現場版宰豬了。
一會兒工夫,鄭屠就把一頭大肥豬宰好刮毛收拾乾淨了,剩下分割肉的活兒就更不用說,他拿出剔骨尖刀,在磨刀棍上來迴盪幾下,快速的分割起來。鄭屠雖然沒有庖丁解牛那麼邪乎,但是他刀法精準技術嫻熟也贏得了好的口碑。
大圓簸箕裡放著分好的前夾肉後腿肉還有五花肉和排骨,豬頭和蹄尾巴單獨放一個桶,剩下的內臟放另一個桶。
鄭屠從宰豬到分肉做的乾淨漂亮,桃爺滿意的泡好一壺花毛峰,遞上準備好的兩錢,笑呵呵的說道:「鄭老弟,辛苦了,辛苦了!」
「應該的,應該的。」鄭屠笑著接過錢,當面清點完畢,便坐著喝茶歇息。
「鄭老弟,你這技術真是越來越好了!」桃爺讚道。
「哈哈,哥你過獎了,我這也是靠熟能生巧混口飯吃!」鄭屠揭開茶碗蓋,濃濃的茶香撲面,黃綠的茶湯上飄著幾朵白色的茉莉,「哥,你也愛喝這種花毛峰?我也覺得這個茶好喝!」
「我就是個粗人,哪懂什麼茶啊,只是習慣喝這種茶了,價錢不僅便宜,味道也濃,沖泡幾次都不淡。我聽人說越是講究的人,越瞧不上這種味濃的茶,不過啊,這茶真對了我的味口,寡淡了還不如喝白開水!」桃爺笑道。
鄭屠點頭,他也是粗人一人。
粗人和粗人談論茶?趕緊打住吧!還是談論些灌香腸做臘肉來的實際。桃爺陪著鄭屠歇息夠了,鄭屠起身告辭,背著刀具,要往村東頭去,還有兩家人等著他宰豬呢!
桃爺把鄭屠送出門,指了指方向,「你往東走,到那邊問問人,我們村又不大,隨便一問就知道了。」
大寶跳出來嚷道:「爺,我來帶!」
「去吧!」桃爺說道。
然後,一群孩向村東頭跑去,還能看兩場宰豬,他們能不興奮嗎?大寶跟在鄭屠身邊,盡職盡責的當好領人。
桃爺回到正房,李氏已經帶著兒媳婦開始收拾豬肉了,李氏把大骨頭單獨挑出來又留了一塊肥肉做午飯,再挑了些肥瘦相間的前夾肉灌香腸用,剩下的肉塊又肥又大,李氏樂呵呵的把大片的肉塊分成小塊,劉氏和張氏拿出井鹽仔細的在肉上塗抹。
剛宰的新鮮豬肉不能沾水,必須直接用鹽塗抹,然後交給長富和長貴使勁搓揉,盡量把鹽揉到肉塊裡。揉制好的肉塊,一層一層的放進半人高的大缸裡,然後是排骨、豬頭肉、耳朵、口條、蹄、尾巴都醃製完放到缸裡,等到所有的肉都醃製完畢,大缸已經放的滿滿的。
醃肉缸就擺在正房飯廳後面,長富和長貴兄弟倆使勁把醃肉壓緊,再蓋上竹簸箕,又透氣又遮灰,再等上十來天就算完成了。
李氏和兒媳婦又忙著去收拾內臟,長富和長貴趕緊去挑水。
一家人忙到午時,才把內臟收拾出來。這個時候燉骨頭湯已經來不及了,李氏切了些豬肝,做了一盆肝腰合炒,又燒了一盆紅燒肉,肉塊又肥又厚,燉的油汪汪的,再炒了盆白菜,燒了個蘿蔔湯,攤了些混合麵餅。
午飯都要上桌了,除了妞妞在家外,其他四個臭小還在村東頭看宰豬呢!
李氏讓兒媳婦端菜盛飯,自己叉著腰站在院門外,朝著村東方向高聲喊著大寶的名字。
大寶和弟弟正專心的看著分割豬肉呢
,旁邊鐵蛋拿手肘撞他,「大寶,你奶喊你呢!」
大寶細聽,真是李氏的聲音,趕緊帶著二寶寶四寶往家跑。幾個寶這會兒又想到中午吃肉的事情了,恨不得插翅飛回去。
李氏守在院門口,手裡拿著一根枯樹枝,等著飛奔回來的幾個寶。
孩們都穿著厚厚的棉襖,風一般的穿過院門,李氏手裡的枯樹枝只碰到最後面的四寶,枯樹枝脆弱的無法想像,挨身就扯斷了,四寶無察覺的往飯廳跑。
李氏氣的把手裡剩下的半截樹枝扔掉,嚷道:「咋不洗手,髒兮兮的就想吃飯!」
大寶還算聽話,趕緊把弟弟帶到後院洗完手,再回到飯廳。
妞妞笑瞇瞇的朝著哥哥們嚷:「哥哥,肥肉肉,吃肥肉肉!」
李氏分發完混合麵餅,說了聲吃吧,孩們就伸筷夾肉了。今天是自家宰豬,李氏做的肉份量十足,大人也不用再顧著孩,也敞開了肚皮吃。
妞妞一根筷插著一塊肥膩膩的紅燒肉,舉到嘴巴邊慢慢舔著,慢慢咬著,劉氏不時拿手絹給她擦嘴,妞妞吃了兩塊肥肉就膩了,劉氏又給她餵了幾塊豬肝和腰花,直到她撥浪鼓似得搖頭,才放任她自己吃點蘿蔔白菜。
飯後,李氏把雪白的豬板油切成小塊,慢火熬著,直到一鍋板油塊兒全部融化成透明的豬油,板油塊炸成金黃色的油渣兒,李氏用竹撈把油渣兒撈出來,單獨裝盆裡,滾燙的豬油舀到豬油罐裡自然冷卻,就變成了雪白的化豬油。
油渣兒脆脆的,裝一小碗兒撒些白糖給孩們吃,剩下的油渣兒可以燉菜吃,跟肉一樣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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