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一場春雨的洗滌之後的西北的天空顯得無比的乾淨澄明,不同於前些日子的陰霾沉鬱,聚攏在天際的陰雲早已經漸漸散去,露出一大片蔚藍的天空。
夕陽淺淺的柔光照耀在西北大地上,已經快要融化完畢的冰雪上折射出了淺淺的光輝,遼闊的天際裡不時的傳來一聲聲歡快的鳥叫聲,飛快的從天幕下穿梭而過,依稀清寒的風不斷的吹過隱隱透著嫩綠的草地,通往塔蘭城的官道上一片沉寂。
往常的這條由塔蘭城通往關外大遼境內的官道是十分的繁忙的,但是由於此時已經臨近傍晚,而且大遼跟大雍邊境關係異常緊張,之前大雍朝廷還下令停止兩朝貿易的往來,關閉關口,所以這條路上便冷清了下來,若不是塔蘭城被那些企圖造反的亂民所侵佔,這條官道幾乎是封閉的狀態。
而此時,這條官道上的某一處峽口處邊上高處隱秘的灌木叢裡。
一個身穿著潔白色袍服,肩頭披著狐裘大氅的長相清秀的少年正策馬而立,手裡拿著一隻千里眼,銳利的目光正透過手中的千里眼不動聲色的望著下方的官道,然而,似乎他維持了這個動作已經很久了,但是下面的官道依然是沒有半點動靜。
他微微蹙起秀眉,秀氣的臉上拂過一道疑惑,微微放下手中的千里眼,抬頭看了天邊已經漸漸西沉的夕陽一眼,喃喃低語道,「不可能啊,按道理,早應該到了,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難道情報有誤?」
司空堇有些煩躁的一手揮開旁邊飄飛過來的不知道叫做什麼花的花瓣,皺著眉頭,一手拿過馬鞍邊上的水袋,正想灌上幾口,這才發現水袋裡的水已經見底了,頓時生氣的將水袋隨手往身後一扔,一邊生氣的罵道,「媽的,渴死了!居然沒有了!什麼情報機構,還沒有我希爾頓日報的消息準確,這麼水,早知道乾脆直接問問那苑雲看看她們在這邊有沒有分樓得了!」
司空堇十分惱火的抱怨道,昨天,她從情報機構得到消息,西風烈會秘密派遣一名大員前往塔蘭城,估計是想暗中挑起那群亂民跟崇州官民的戰爭,幫助那群暴亂的亂民奪取崇州城,將這些亂民當成他們手裡的槍,直接用他們對付大雍。
派遣來的大員今天將經過這裡,於是今天一大早她就守在這裡了,如今已經差不多太陽落山了,別說什麼派遣的大員了,就連一個人影,這一整天也都沒見到一個!
害她白白等了一天,早飯跟午飯都顧不上吃!
「回去必須讓他們給本官退錢,花了本官兩千兩銀子呢!不管了,再等一刻鐘,一刻鐘要是再不來,你們就等著賠錢!風吹日曬了一天了都!」
司空堇覺得自己的耐心正被一點一點的耗盡,心裡這麼跟自己說道。
於是,她又轉過身,抬起頭看著那邊山頭只留著的半邊殘日,忍不住又咒罵了幾句,而這時候——
『噠噠!』
耳邊忽然隱隱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司空堇耳朵一豎!
「有人來了!」
司空堇一手揮開眼前飄落的討厭的花瓣,飛快的舉起手中的千里眼,往下方的官道望了去。
果然,只見暗淡的夕陽柔光之中,有數騎正朝這邊疾馳而來,聽那馬蹄聲,似乎有六七餘騎,來路不小的樣子,司空堇瞇起眼睛,緊緊盯著正在飛騎而來的馬隊。
一共是七騎,當先的一人身穿灰色的麻衣,肩上披著一件半舊的大氅,是一個十分健壯的中年男子,他的身後則是六個衣衫半舊不新的壯漢,著裝並不統一,看起來倒是像一些山野莽夫的打扮。
只見他們來到峽口處便開始緩緩拉住了韁繩,慢慢的停了下來。
「隊長,怎麼大遼的人還沒到?不是說好了這個點嗎?知道他們愛擺架子,我們還特地遲點來,沒想到他們現在還沒來,比我們還遲,真是的!」
為首的中年男子身後的一名壯漢十分不滿的抱怨道。
那中年男子那眼睛也瞇了一下,朝前方空蕩蕩的官道望了許久,也沒見那邊有什麼動靜,忍不住也沉著臉,『呸』的吐了一口口水,臉色很不好看。
一旁的另一名大漢罵道,「大遼狗就是這麼囂張,真不知道大帥他們是怎麼想的,非要跟這些人合作,要我說,守著塔蘭城就行了,崇州城那麼官兵,就憑我們這麼點人就想攻打崇州城,還跟得聽這些大遼人的,真他媽的受氣!」
「可不是!上一次那個什麼裡庫還是什麼的,不就拽得跟土財主的新姑爺似的,看把他給牛氣的!最後還不是被那個什麼司空什麼的,直接砍了嗎!」
「隊長,你說幹啥子要跟大遼的人干啊?聽說那崇州城的守軍也不是很多,數來數去也就那麼三萬多,我們人也挺多,自己幹得了!」
聽著這話,那中年男子頓時轉過身瞪了幾人一眼,罵道,「一群蠢貨!就單憑我們哪裡來的兵器跟糧草?就拿你的那把砍柴刀,你們能去攻崇州城?閉嘴吧,蠢東西!給我耐心的等著!哼!」
幾名大汗一看到隊長發威,當下便默默的閉上了嘴,不敢再多言。
一行人便是坐在馬上默默的等待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山腰上的太陽早已經沉寂了下去,整個西北大地已經籠罩在一片蒼茫的灰色之中,那幾個等待的大汗臉上也開始浮現出了不耐煩之色。
終於,在黑暗即將吞沒最後的一縷天光的時候,前方忽然傳來一陣清泠急促的馬蹄聲!
「他們來了!」
幾名大漢歡呼了一聲,當下打起
了精神,眼睛睜得大大的,伸長了脖子的朝前方望了過來——
只見蒼茫的暮色之中,五騎正飛快的朝這邊疾馳而來,震起的馬蹄聲劃破了傍晚的沉寂,激起了一大片滾滾的煙塵。
「應該是他們吧,看他們應該是大遼的人!」
一名大漢說道。
「誰知道他們派了誰過來!對了暗號就知道了!」中年男子皺了皺眉,應了一聲。
很快,那五個人疾馳來到幾人的跟前,緩緩的拉住了韁繩,在距離幾人不足三丈遠的距離停了下來。
為首的一人是一個看起來十分健壯魁梧的男子,一身平常公子哥的打扮,身後的四人則是侍衛一樣的打扮。
「阿里巴巴!請問閣下可是來自塔塔城的貴客?」
坐在馬上的中年男子翻身下馬,飛快的上前幾步,抱拳恭敬的問道。
只見那個男子也抱拳應道,「芝麻開門!我是庫斯,正是從塔塔城來的,這是庫塔大人給龐大帥的密信!」
男子從衣袖裡掏出一封信揚了揚。
中年男子點了點頭,笑道,「原來是庫斯大人,我是方九,龐大帥讓我們過來接應您,大人請隨我們進城吧!」
男子點了點頭,將信收回衣袖裡,然後對身後的幾人打了一個手勢,幾人點了點頭,正要策馬跟上去,然而,就在這時候——
『嗖!』
只看到幾道銀色的寒芒猶如急促的閃電一般猛然從空中一閃而過!
『噗!』
『嗯!』
冰冷的刀鋒沒入喉嚨的聲音傳了過來,眾人還來不及反應,那個庫斯大人身後的兩名侍衛突然瞪大雙眼,身子一震,悶哼了一聲,來不及說上一句話,便下意識的捂著喉嚨,硬生生的摔下了馬。
『呯!呯!』
兩道重物落地聲傳來,眾人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轉過頭一看,這才發現那兩名侍衛雙手捂著喉嚨,瞪大眼,渾身顫抖,卻發不出一點聲音,鮮血不停地從他們的指縫間溢出,喉嚨處那鋒利的飛刀已經完全沒入,刀柄閃爍的寒光映著那鮮紅的血光,分外的妖嬈詭譎!
那兩名侍衛掙扎了一下,終於死了過去。
「有刺客!」
不知誰大吼了一聲,眾人連忙如夢初醒的拔出腰間的兵器,一臉警惕防備的看著四周。
而此時,灌木叢間策馬而立的司空堇清秀的臉上拂過一道淡淡的冷笑,將手裡的千里眼收回衣袖裡,一手拉下頭上的單眼罩,再從衣袖裡拿出一張半邊詭異的面具帶上。
「是誰!是誰偷襲?滾出來!」
下方傳來庫斯那憤怒的聲音,隱約之間還隱約聽出他心中的不安。
晚風不斷的拂過,四周都是靜悄悄的,除了那呼嘯而過的風聲,竟然是聽不到半點動靜,然而空氣裡瀰漫的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卻時刻提醒著他們,此時就有危險正在逼近他們。
久久得不到回應的眾人心中越來越不安,緊握著兵器的雙手正在顫抖著。
「是誰偷襲,不想死就滾出——」
『嗖!』
庫斯的話還沒有說完,一道白影頓時鬼魅般的從路邊的灌木林閃出,眼前詭譎的閃過一道森冷的寒芒,他手中的快刀閃電般的對著那道寒芒一劈!
『叮!』
隨著一道激烈的火花在空中絢爛的盛開,一道尖銳的刀劍交擊聲也劃破了沉寂的天幕。
一擊之後,那道白影閃電般的退開,身子輕盈的落在庫斯身後不遠處的空地上,然而不等庫斯回過神,那白影已經再次快速的出手——
只見白影迎身而上,幾道交錯凌亂的寒芒襲過,兩道慘叫聲響起!
「你到底是什麼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擊殺我們?不想要命了!弟兄們給我上!」
方九也大吼了一聲,身後的六名大汗猛然策馬衝上去。
然而那白影驀然轉身對著衝上前的幾人便是呼出一掌,轟隆聲響起,馬聲嘶叫,震起的煙塵之中,衝在前面的三人紛紛落了馬,不等他們反應過來,那白影已經迅速的朝庫斯掠了過去。
『叮叮!』
『呯!』
刀光劍影之中,只隱隱感覺到一股濃郁的殺氣正在迅速的暴漲,迸射的激烈的火花之中,一道慘叫聲傳來,僅僅是幾個回合的功夫,庫斯已經被一劍命中心臟,被那白影一腳踢下馬。
方九等人這時候才大驚,看那雪亮的劍光在跟前晃著,當下嚇得屁滾尿流,紛紛下馬跪求饒命!
「大俠饒命啊!大俠饒命啊!小人不知何事冒犯了大俠,求大俠饒命!」
司空堇將手裡的劍一扔,彎腰撿起庫斯身旁掉落的佩刀,翻開他的衣袖,找到那封密信,還有錢袋什麼的,統統塞入自己的衣袖中,拆開那封密信看了幾眼,然後才執著那佩刀朝前方跪著不斷磕頭的方九幾人走了去。
司空堇的腳步在方九跟前停下了下來,微微彎下腰,抓著手中的佩刀敲了敲方九的腦袋,沉聲道,「來,告訴爺,你要死的還是要活的?」
方九一聽,頓時嚇得渾身顫抖,拚命的磕頭,驚慌恐懼的大喊,「要活
的!要活的!爺!爺饒命啊!」
「要活的!要活的!爺饒命啊!」
身後的六個大漢也慌張的跟著大吼,嚇得渾身發抖。
見幾人被嚇得面如土色,司空堇很滿意的點了點頭,直起身,一手覆著抵在地面上的佩刀,將一個小瓷瓶遞到方九的跟前,「要活的也可以,把這個東西吃下去,每人一粒,誰敢不從,爺就把他給亂刀分屍了!」
「是!是,我吃!我馬上就吃!」
看著那森冷的刀光在自己跟前閃爍,方九屁都不敢放一個,連忙接過那小瓷瓶,拔開塞子,戰戰兢兢的倒了一顆紅色的藥丸渾身顫抖的吃了下去,他身後的六名大漢也慌張至極的直接爬了過來將那紅色的藥丸吃了下去。
見七人都已經服下藥丸,司空堇才點了點頭,摸了摸下巴,沉聲道,「好了,你們現在抬起頭來……」
「爺饒命啊!我們不敢!求爺放過我們吧,看在我家裡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三歲兒子的份上,求您發發慈悲啊!」
「是啊,求爺饒命啊!我家中的母親已經九十多歲了,家中的嬌妻腹中還有沒來得及生下的胎兒……」
「別殺我,我什麼也不知道啊!」
司空堇不禁皺了皺眉,看著眼前痛哭涕零的幾人,不耐煩的大吼一聲,「都他媽的給我閉嘴!我讓你們抬起頭!」
「我們不敢,爺!」
「再廢話就亂刀分屍了!」
被這麼一恫嚇,幾人立馬嚇得連忙抬起頭,看著司空堇。
司空堇揉了揉鼻子,她手裡握著插入地面的佩刀正閃爍著森冷的寒芒,她低下目光,淡淡的看著方九幾人,壓低聲音道,「你們給爺我聽著,你們剛剛吃下去的就是我獨門毒藥斷魂丹,一個月之內要是沒有解藥,就會七竅流血,渾身潰爛而死,解藥只有我有。想要活命,就必須聽我的吩咐!」
「是是是!爺有什麼吩咐儘管說,我們一定會照辦,一定會照辦!」
「很好,那從現在起,爺我就是庫斯大人,明白了嗎?」
「是!明白!明白!爺!」
「嗯?」
「是!小的明白了,庫斯大人!」
「好了,把這些收拾一下,我們馬上進城!」
「是!我們馬上處理!馬上處理!」
……
於是,方九幾人快速的將庫斯等人的屍體掩埋了,然後一行人才緩緩朝塔蘭城策馬行去。
「大人,您也是大遼人嗎?」
聽著司空堇那一口純正的大遼皇城口音,方九小心翼翼的問道。
司空堇轉過頭,瞇了他一眼,冷聲道,「廢話那麼多,是不是不想活了?你看我像是跟你們一樣的逆黨嗎?」
從剛剛一路過來的談話中隱隱可以獲悉,方九幾人應該就是塔蘭城附近的老實巴交的百姓,如此,司空堇心中便也是有了一些思量。
「是!是!小的該死!請大人饒恕!」
方九連忙驚慌的道歉,然而心中也明白了眼前一身神秘的少年,極有可能就是大雍朝廷派來的人。
「等下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們可自己掂量著點。」
司空堇漫不經心的說道。
「是!我們明白!大人!」
「現在城中可有大遼的將士?」
「回大人,大遼將士一直沒有進入城中啊,他們一直就在塔蘭城附近活動而已,月前大遼的將士已經全部秘密的撤出塔蘭城境內,在塔蘭城附近的邊境安營紮寨了。距離塔蘭城也不過是幾十里的距離而已。」
方九低聲的回道。
倒是跟之前斥候傳回來的情報差不多,大遼並沒有在明面上對大雍出手。
「他們有多少人?」
「至多五千人,都是騎兵,聽說是原本駐守塔塔城的大遼守軍!」
司空堇冷哼了一聲,淡淡道,「你們敢同大遼人暗中勾結,企圖挑起邊境暴動,就不擔心大雍朝廷治你們的罪?」
「大人,我們這也是沒有辦法啊,我們也不想造反,很多弟兄早就想散了,聽說南部的百姓都已經重建家園了,聽說日子還過得不錯,而我們卻還被困在塔蘭城中,大帥不放我們出城,而且我們的親人都在城裡,我們只能……」
「你們的首領是誰?」
司空堇繼續問道。
「回大人,之前是馬元大帥,但是不知為何兩個月前馬大帥忽然暴斃,然後管事們就推薦原來的塔蘭城城主龐泉做了新的大帥。本來馬大帥聽說朝廷派來的大臣將南部的饑荒暴動解決之後,就已經打算解散鬧事的弟兄了,可是沒想到他突然暴斃,新上來的大帥說我們這是造反,是逆黨!還有我們的親人都是附逆,朝廷不會放過我們的,還說我們只有豁出去了,才可能有活路……」
「然後他就打算帶你們去攻打崇州城?還跟大遼的人結黨私營,做大遼的走狗?」
「大人……大人,饒命啊,我們也是迫不得已,龐大帥手裡掌控著塔蘭城近兩萬多的精銳將士,我們要是不聽話,就會被他們抓起來!當初馬大帥攻打塔蘭城的時候,就是他親自打開城
門的迎接我們入城的,城中的刺史也是他暗中害死的,不關我們的事……」
這下,司空堇總算明白了為何塔蘭城這麼堅固的城池,還有重兵把守,卻這麼快就被一群暴動亂民輕易攻破的原因了!
裡應外合!
這個龐泉在城中做內應,而大遼的將士也在城外助陣,這幫亂民則是成了他們手裡的槍,攪得西北邊境不得安寧!
……
抵達塔蘭城城門下的時候,天已經全部黑了下去。
作為大遼秘密派出的使者,司空堇跟方九幾人也是趁著夜色悄悄的進入戒備森嚴的塔蘭城。
然而,剛剛進入塔蘭城,司空堇就被眼前的景象給驚住了。
映入眼簾的是一副十分蕭條的景象——
藉著昏暗的火光,可以隱隱看到外面露。裸。的燒焦的斷牆殘垣,街道兩旁是破爛的房子鋪子,寬闊坑坑窪窪的大街上垃圾成堆,風一吹過,就會捲去大片的煙塵,鼻下隱隱襲來一陣難聞的酸臭味,耳邊不時的傳來一道道呻吟聲,啼哭聲。
司空堇低下頭,順著那聲音望了去,這才發現在街道邊上,或者某個斷牆殘垣的角落裡,正蜷縮著一群一群滿臉污垢,頭髮凌亂的婦孺和老人。
他們身子枯瘦如柴,雙眼凹陷目光呆滯,身上的衣裳已經殘破不堪,骯髒無比,光著腳丫蜷縮著,一片死氣沉沉的,淒慘無比。
司空堇仔細的看了幾眼,從進城之後一直往前走,街道兩邊幾乎都是這樣的景象,這裡簡直就是難民收留營!
這一幕幕慘象映入司空堇的眼簾,司空堇禁不住暗自歎了口氣,面色也變得十分的沉重,他轉過頭問旁邊的方九,「城中到底集聚了多少的難民?」
方九等人歎息了一聲,臉色沉重的回答道,「大人,塔蘭城裡一共集聚了十多萬的難民,他們大多都是那些暴亂的將士們的家屬親人,饑荒跟戰爭已經毀了他們的家園,他們流離失所,無家可歸,只能暫時蜷縮在這城中,大帥說了,只要攻下崇州城,就會給他們重建家園,他們都在等待著這一天……」
「重建家園?恐怕是給他們建墳墓還差不多!這樣把人困住,鬼才相信什麼重建家園!」司空堇在心底冷笑道。
「走吧,大人,前面就是大帥府了!」
方九伸手指了指前方的一座豪華大氣的府邸,說道。
司空堇點了點頭,策馬上前,順著那高高的圍牆繞了一大圈,很快就來到眼前這座戒備森嚴的高大華麗的府邸的後門跟前。
方九讓門前的侍衛進去通報,自己則是先帶著司空堇走進府中。
沒往裡面走幾步,裡面很快就走出來一個身材精瘦,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一身華貴的錦袍,小眼睛的閃爍著賊精的流光,在幾名侍衛的擁護之下朝門口走了過來。
「哎呀,庫斯大人,真是失敬失敬!龐某不能親自前去接應大人,還望大人恕罪!」
龐泉眼底閃爍著精光,笑瞇瞇的迎了上來。
「龐大帥客氣了!」
司空堇也瞇起眼,似笑非笑的抱拳,話音裡帶著濃郁的大遼皇城口音。
「哪裡,哪裡!庫斯大人一路上辛苦了,府中已經備下酒菜,龐某今日要為大人接風洗塵,這幾分薄面,大人不會不給龐某吧?」
龐泉打量了司空堇一眼,沒有錯過她衣袖間一揚而過的身份令牌。
「怎麼會呢?本官正是腹中飢餓難耐,那我們進去邊吃邊聊吧。」
美輪美奐的大廳內,司空堇跟龐泉依次坐了下來,衣著暴露的嬌艷的侍女們面露微笑端著美味的菜餚上來了,眨眼之間,桌子上便是擺滿了豐盛的酒菜。
只見那龐泉神秘的看了司空堇一眼,得意的拍了拍手,很快,一陣悠揚的絲竹聲便彈奏響起,緊接著,香風緩緩襲來,十多個貌美如花,羽衣蹁躚的女子便從外面飄了進來,開始扭動著自己那柔軟妙曼的腰肢,盡情的展現自己那優美的舞姿。
望著眼前豐盛的美味佳餚,感受著這聽覺盛宴,司空堇腦袋裡忽然拂過剛剛進城看到的那一幕幕的慘狀,還真是應了那句話——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然而,司空堇也僅僅只能暗自歎息一聲,當然,這些絕對不會影響她用餐的情緒。
「大人,裡庫大人可有說我們什麼時候動手?」
吃到一半,龐泉忽然屏退左右,還有那些歌姬舞姬,壓低聲音問道。
司空堇喝下杯中酒,轉過頭望著龐泉,笑了笑,「龐大帥不必這麼心急,這件事草率不得,必須要從長計議,不過裡庫大人倒是有一封密信要本官交給大帥。」
司空堇從衣袖裡拿出那封密信,遞給了龐泉。
龐泉拆開密信,仔細的看了起來,然而,沒一下子,他的臉色就沉了下去,精光閃爍的眼眸裡有些不安起來,他看向司空堇,遲疑道,「裡庫大人確定司空堇跟他的部隊已經來到崇州境內?為何我部都沒有得到這些消息?」
「難道龐大帥還想質疑裡庫大人的話嗎?」
司空堇挑了挑眉。
「不敢!不敢!只是覺得這事情有些讓人意外。」
「哼,裡庫大人可說了,那司空堇可不是什麼簡單的人,讓你們都盯緊點,他極有可能已
經潛伏在崇州境內,大人的意思是,讓你們協助本官先把他們找出來,必要的時候可能先借你手裡的兵力一用,只有除掉司空堇,我們的計劃才能實現。本官已經派出斥候秘密查探,一旦有他們的消息,立刻會跟本官匯報,到時候,我們動作要快,將他們殺得措手不及!」
「是,大人請放心,裡庫大人說得是,請放心,龐某一定會全力配合的。」
「龐大帥真是爽快之人,來,讓我們共飲此杯,預祝我們馬到功成!」
「哈哈,大人如此豪爽,龐某今夜便捨命陪君子,來,干了!」
……
吃飽喝足之後,司空大人便拒絕了龐泉安排好的住處,而是秘密的在帥府附近找了一家看起來勉強過得去的客棧住了下來,理由是,不能讓人抓到把柄。
龐泉感覺很在理,便應了。
夜已經很深了,司空大人痛快的洗了個澡,剛換好衣裳,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來人正是方九。
「大人,您找我?」
方九臉上帶著一絲驚慌之色,生怕司空堇會對他下毒手,「大人,我剛剛可是什麼也沒說,大帥驚訝你為什麼沒帶隨從,我還說了大人你既然是密使自然不能帶隨從!」
司空堇點了點頭,朝他勾了勾手指,「你挺聰明,過來坐吧,本官有點事情問你。」
「小人不敢!大人有什麼就問吧。」
「本官問你,你們龐大帥手裡的那些精兵在哪裡,還有你們組織起來的人呢?」
司空堇問道。
「回大人,大帥的一萬多的精兵就駐紮北門附近的營區內,我們的弟兄則都是在南門外山神廟附近。」
「帥府有多少人把守?」
「只有兩千多,大帥不讓弟兄們進城,只留了五千的將士守住南門,帥府則是留了兩千,其他的兵力都安置在北門。」
「你們現在組織起來的有多少人?」
「有近四萬多人,大人!」
聞言,司空堇點了點頭,「好,本官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
「是,大人!」
方九這才緩了口氣,後背都驚出了一身的冷汗,連忙轉身走了出去。
聽到關門聲傳來,司空堇才暗自歎了口氣,抬手揉了揉眉心,緩和了好一下子,緩緩站起身來,正想上床休息,忽然看到窗前落了一地的月光。
想了想,便走了過去,推開半掩窗戶,一陣涼風悄然潛入,吹起了一地垂落的紗簾,司空堇抬起頭,這才發現此時的夜空中,正掛著一輪清澈皎潔的圓月。
「不知不覺又到了月中了麼?」
司空堇喃喃低語道,「時間過得好快!也不知道母親他們都怎麼樣了,好久沒有接到來自皇城的消息了……」
司空堇雙手輕輕的撐著窗框,靜靜的看著那銀色的月光,心中忽然生出些許莫名的悵然來——
最無奈夜幕後,往往也是這個時候那種孤獨感才會更強烈。
耳邊隱隱約約傳來那微弱的呻吟聲壓抑的哭聲,讓她心生煩躁,皺了皺眉,身子一立,直起身兩手一合,便關上了窗戶。
------題外話------
南方潮濕的雨季到了,房子裡到處都是水,連空氣都是潮濕的,哥也跟司空大人一樣,心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