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裡折騰了大半夜睡不著覺，等到第二天睜眼時，日頭已經升得老高。赤著腳拉開簾子的那一刻，熱烈的陽光撲了滿眼，照得我眼睛生疼。
門板外隱隱傳來談笑聲，溫家的人向來早起，不論是在工作日還是在節假日。因而用餐的時間都十分的有規律，某一回我不過晚起了10分鐘，下樓的時候，餐桌上已是空空如也，孤零零的剩下一個花瓶擺在那兒。
保姆正在廚房裡洗碗，頭也不抬地說：「溫小姐，不好意思，早餐已經沒有了。」說完，她扭頭看了我一眼，又繼續起手裡的工作。
那是我初來乍到，十分的侷促不安，自然也不敢和她辯駁什麼，只能默默地挨餓到中午用餐。
現在大概是9點的光景，超過溫家的早餐時間整整一個小時。
我整理下放在抽屜裡的零用錢，預備打車到市裡買一些乾貨回來——前些日子存下來的方便面和餅乾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再不買就得是自己挨餓。
然而，令我意想不到的是，開門的那一刻，保姆竟是不聲不響地出現在眼前，把我嚇了一跳。
她和我大眼瞪小眼地對視小會兒，臉上掛著一反常態的笑容，態度前所未有的恭敬柔和：「溫小姐，您起床了？這是您的早餐，請慢用。」
在她開口的那一刻，樓下的談笑聲戛然而止。
保姆微弓著身子進了我的房間，把托盤擱到書桌上後，又一臉微笑地退了出來。
末了，居然還朝我鞠了個躬。
望著她臃腫的背影，腦子裡的第六感告訴我，這其中一定發生了什麼。
果不其然，沒幾秒，樓下便傳來保姆的聲音：「席先生，溫小姐已經醒了。」
而幾乎就在她話音落下的同時，樓下有腳步聲傳來，不緊不慢，帶著熟悉的韻律感。須臾間，樓梯口處出現了那道時隔多日未見的頎長身影，一如既往縈繞著清貴的氣息。
我僵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席以宸一步步悠然自在地來到面前，俯下身的時候，一陣如同薄荷的清新傳來。
他挽著唇角，如沐春風地看著我：「好久不見，小菀。」
「……」
我愣愣地盯著他。
這張臉並沒有多大的變化，仍舊是清逸俊的容貌，眉宇間有著我所熟悉的溫柔之意。
多日未見，他似乎，又好看了不少。
「這回終於不躲起來了？」他捏了捏我的臉。
指尖微涼的觸感讓我忍不住一縮，終於回了神，有些呆滯地搖了搖頭。
嬸嬸快步走了過來，眼底裡似有不滿，卻像是我的錯覺一般，下一秒便斟滿了盈盈的笑意：「哎喲，這孩子，拖鞋也不穿睡衣也沒換就跑出來，也不怕著涼了。快回去換衣服，別讓你席哥哥看笑話。」
「我……我是出來洗漱的，衣服等會兒再換。」
嬸嬸嗔怪似的看了我一眼：「這怎麼可以，著涼了怎麼辦？快回去換衣服，凍壞了是要讓人心疼的。」
話說到這地步，我要是不做還真是說不過去。
席以宸在一旁輕笑。
我知道他在笑些什麼，摀住衣服上那只巨大幼稚的加菲貓，轉身關上房門。
換好衣服洗漱完畢下樓時，溫家一家子都陪著席以宸坐在沙發上，場面十分熱鬧。
見了我，席以宸停止與溫成闊的交談，招收示意我過去，如同往日在席家一般，把身旁的位置讓給我。挨著他坐下時，我又聞見了那股淡淡的清香，和著他身上的暖意，醉人無比。
他攬著我，說：「怎麼穿這麼少，不冷麼？」
「不冷。」我垂著頭，努力忽視掉周圍的目光。
席以宸緊了緊手臂，把我往他那邊靠了靠：「早飯吃了麼？」
「……還沒有。」
保姆從未給我送過飯，那盤充滿虛假的食物，在席以宸出現的那一刻就已經被我忘到了腦後，經他這麼一提醒才記起。
腦門被人不輕不重地扣了下，頭頂上響起他的聲音：「趁我不在的時候，又沒有好好照顧自己。怎麼了，難道是怕食物裡面有毒？」
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知道他這只是一句玩笑話，可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竟然覺得這句話的背後，似乎並沒有席以宸說得那麼輕鬆。
溫成闊的臉有些陰沉，很快便恢復如常，接上席以宸的話：「以宸這是什麼話，可不要當著小孩子的面亂開玩笑。溫菀是哥哥的孩子，我怎麼會虧待她？」
席以宸彎了彎唇，垂頭問我：「在溫家過得怎麼樣，唔，怎麼覺得你瘦了不少，抱起來都沒有以前舒服了。」
話音剛落，我便深切地感到，四周的目光猶如鎂光燈一般，灼灼地聚集到我身上。
嬸嬸的臉色有些蒼白，溫均檸一反常態地安靜，而至於溫榕，卻是沒有多大的反應。
頃刻間，我只覺得那時候的我，就像是掌握著生殺大權的帝王，居高臨下，對著一般戰戰兢兢的臣子，似乎是一抬手，便可將他們的性命掌握在手。
可現實終歸並非如此。
我不是帝王，生殺大權掌握在席
席以宸的手裡，離開了他，我也不過是一個寄人籬下看人臉色過日子的小孩子。
不難想像，若是今日把在溫家的一切悉數吐出，我以後的日子，該有多難過。
揪緊了衣角：「叔叔和嬸嬸對我很好，哥哥你不用擔心的。」說完，抬頭朝他一笑。
「是麼？」席以宸抿了抿唇，淡淡地掃了我一眼，「既然過得好，那為什麼連一件新衣服也沒有？」
在場的人臉色均是一變，我下意識地加大手裡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