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再度陷入了沉默。
半晌,嬸嬸笑了一下,眉眼間一派自然,一點僵硬的感覺也沒有。
她摸了摸溫均檸的頭髮,說:「也不是不給她買,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孩子跟均檸不大像,不喜歡新的衣服。所以,這件事情就耽擱下來了。」
我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她,嬸嬸不平不淡地覷了我一眼。只是那麼清清淡淡的一小道目光,卻硬生生讓我覺得渾身發寒。用沈寧舟的話來講,這叫做赤果果的威脅。
溫均檸很快就接過話頭,她的聲音本就清脆,此時刻意加了些修飾音,顯得十分天真無邪:「媽媽每次說要給堂姐買新衣服,堂姐都說不要呢。可能有些人天生沒辦法接受新東西吧。」
我迅速掃了那對母女一眼,又重新低下頭。
如果有條件,我絕對會跳起身指著她們的鼻尖破口大罵,用盡世上最惡毒的語言也不足為過。
但很可惜的是,這只是一個如果。
面對席以宸的詢問,我不得不硬著頭皮做了偽證。最後一個字脫口的剎那,我彷彿聽見了輕輕的舒氣聲,有嬸嬸和溫均檸的,也有溫成闊的。
而由始至終從未表態的溫榕,正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盯著手機屏幕。
席以宸沉默了小會兒,臉色隱約有些肅然和凝重,看得人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屏息凝神起來。
我的心裡如同打了十五桶水一般,七上八下沒個準頭,既期盼著他能夠看出點端倪,替我出一口氣,又希望所有人能夠矇混過關,以保我以後生活的風平浪靜。
明明只有幾分鐘,卻像是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就在我忍不住挪了下身子時,席以宸緊斂的長眉終於鬆開。
他摸了摸我的馬尾辮,說:「怎麼以前就沒發現,你這麼怕生。那是你的親人,想要什麼喜歡什麼,儘管開口要就是了。跟我要東西的時候連眼睛也不眨一下,還坑蒙拐騙了不少,怎麼到了自己家裡反倒拘謹起來了。」
我囁嚅了幾下,終究還是沒說什麼。
席以宸牽了我的手,站起身:「好久沒有和你一起走走了,今天正好有時間,帶你出去玩玩,怎麼樣?」
聞言,我驚喜地看著他,二話不說就答應了。能夠離開溫家這個奢華沉悶的牢籠,就算是他把我帶到花花世界裡給賣了,我也心甘情願。
溫家人沒說些什麼。
席家的家族企業比溫家大得多,能管得住這樣的企業,由此可見席以宸的手段厲害之處。儘管此時他還不算是席氏的真正掌管人,但實質上,也**不離十了。我猜,這大約也是為何溫成闊這個商場老手,要對席以宸這樣的小輩恭謹有加了——做商人,目光總是要放長遠些才好。
席以宸的助理也跟了出來,聽聞他今日的打算,助理顯得有些為難:「可是總經理,下午的會議……」
「推遲。」席以宸眼也不眨一下,「你和司機先回去,下午我不去公司。」
助理呆愣了幾秒,隨即跟著司機下了車自個兒打車回去。在車門合上的那幾秒裡,我依稀聽見了他咕噥了一句:「一遇蘿莉誤終生啊。」
「……」
我適當性地選擇了沉默。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泊油路上,車內安靜地幾乎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我偏著頭數外邊閃過的電線桿,數到第十根的時候,耳畔傳來他的聲音。
他說:「小菀,你在溫家過得好不好?」
我莫名地看著他:「挺好的啊。」就算不好,也是不能說出口的。
席以宸面不改色:「說謊的孩子鼻子會變長的。」
「……」
那段時間我剛剛看完匹諾曹的故事,對裡邊鼻子變長的情節印象尤深,總怕這種事情也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剛剛在溫家的時候還不覺得怎麼樣,現在被席以宸這麼刻意一提,我還真覺得鼻子似乎長長了不少。
摸了摸鼻尖,我避開他斜過來的視線:「真的挺好。」
至少有吃有穿,冬天有暖氣,儘管比不上在席家時的待遇,但比起村子裡的生活也確確實實強上許多倍。
席以宸沒再糾結這個問題。
我怕他又冒出一些讓我發冷汗的話,自己找了些話題來轉移注意力:「對了哥哥,上回你是怎麼知道我的手機號碼的?」
「唔,這個啊。」前方恰好紅燈,席以宸緩緩停住車子,側著頭朝我一笑,「是你的好朋友給的。」
「……寧舟?」
「嗯。」
我無言地扭過頭,早知道她這麼大嘴巴就不會告訴她那麼多了。
本以為沈寧舟只是把我的手機號給席以宸而已,沒想到,這廝又背著我跟席以宸反應了不少在校狀況,包括我被溫均檸欺負的事情。
提起時,席以宸並沒有多說什麼,卻答了一句讓我亦今為止都記憶猶新的話。
他說:「溫菀,被人欺負了別委屈自己。十倍千倍地奉還回去,不管出了什麼事情,有我在,別怕。」
可不是麼。
這樣優秀的一個人,不論什麼事情,他總會在你還未預料之時盡數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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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無論前方有多大的風雨,無論你走了多遠,只要輕輕地一回頭,總會看見他微笑地站在那裡,靜靜地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