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熙梅一連問了三遍,七夏卻始終一言不發,直到兩個人走到大廳門口。
抬起頭,一眼便看到路邊那個清俊矜貴的身影。
他優閒適地站在遠處,斜靠著他經常用的那輛黑色路虎,身上是一件樣式簡單的黑色大衣,單排扣,雖長及膝蓋,卻更顯他身量修長。
她看到他的時候,他也同樣看到了她。隨即微微笑了笑,便緩步走來,一步一步,看似不急不緩的步調,卻總能很快便來到她身邊,讓她看清他溫潤含笑的容顏。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笑意,溫暖而安心。
一如昨晚他半抱著她的姿勢。
她一向淺眠,總是醒來就不容易再睡去,也常常因此而睜著眼睛乾等到天明。可昨晚被他溫暖地擁在懷裡,睡去,好像變得無比簡單而隨意。
他只是一下一下地隔著被子拍著她的後背,並沒有更多的動作,也是這樣不急不緩頻率,卻讓她覺得無比溫暖而安心,恍惚間便生出了一種,被人捧在手心裡珍視的感覺。
好像即便就此沉淪,也是心甘情願的……錯覺。
一定是錯覺吧,否則怎麼會覺得那個懷抱是這世間最溫暖的港灣呢。
再醒來,他已不在身邊,只留下一張字條,寥寥幾字,瀟灑而凌厲:晚上我來接你下班,等我。
門邊,照舊有一份他留下來的早餐,溫熱的,還散著熱氣。
「梅梅,」她趁著關雎還未走到近前時,低低地叫著身邊的朋友,「他會給我一個最好的家,對嗎?」
他會給我一個最好的家,予我以溫暖,予我以愛意,我不需要擔心自己會不會成為他的負擔,不需要擔心他會不會忽然遠離,我只要記得,他會回家,而我會去等他。
如果這個「他」是關雎,那麼我願意。
阮熙梅一怔,差一點就落下淚來,眼見著關雎就快來到他們身前,只得慌忙地低下頭,一邊點頭,一邊眨眼地肯定道:「會的,夏夏。一定會的!你要勇敢地去相信他。」
話落,阮熙梅不敢再停留一分,匆忙地向著卓威跑去,她怕自己再多留一秒就會無法控制眼裡早已洶湧的淚水。
夏夏,關雎一定會給你一個最好的家,而你,也會給他一個最溫暖的家。
你們如此相像,相像到讓人忍不住心疼。
所以,夏夏,不要害怕,努力地去愛吧。
關雎看到阮熙梅乖覺地離開,心中對此頗為讚賞。
他揉了揉仍然有些發酸的鼻頭,站在台階下,紳士地向七夏遞出手去:「走吧,我最美麗的公主。」
七夏一手拎著手包,一手插進大衣口袋裡,皺著眉頭看著關雎微敞著的大衣下擺,眸光頗為不贊同。
果然,一陣微風拂過,七夏不由得掖了掖厚厚的圍巾,小臉又埋了幾分,而關雎……黑色大衣下擺隨風而起之時,他毫無意外地打了個小噴嚏。
來不及收回去的手掌裡,並沒有如願地接到美人的細嫩的小手。
而是被美人貼心地放進了一包紙巾。
美人……自顧自地向著黑色路虎走了。
「夏夏?」關雎納悶地回頭。
七夏「嗯」了一聲,淡淡的語氣有些奇怪。
關雎以為她是為昨晚的事不開心,收起紙巾快走兩步追上她,趁著七夏上車前終於拉住了她的手。
「夏夏,你還在生氣嗎?」
他問的那樣認真,眸光定定地看著她的眼睛。說的話卻讓七夏不由得一愣。
生氣?生什麼氣啊?
「怎麼呢?」她莫名奇妙。
「你為什麼不理我?」關雎理直氣壯地撒嬌,末了還舉起七夏的手蓋在臉上,揉了揉,委屈又帥氣的模樣,讓人好想捏一把。
七夏遵從自己的心意,揪著手下細軟的臉頰,捏了一捏,咕噥地解釋道:「我……只是……覺得你擦鼻涕的時候我應該迴避一下而已啊。」
關雎怔了一怔,順勢抵住七夏的額頭,勾勾唇溫柔地一笑:「這樣啊……餓了嗎?上車,帶你吃東西去。」
被安撫好了的關雎,迅速恢復了往日裡鎮定瀟灑的模樣,隨手打開副駕駛的門,貼心地等著七夏繫上安全帶坐穩了,才幾步走到車子的另一邊,跳上車子,轉瞬間便啟動好車子,隨即揚長而去。
……
「有想吃的東西嗎?」關雎目視著前方,輕聲地問道:「上次說等我回來帶你去吃鍋子,今天要不要吃?還是想喝粥?」
七夏偏著頭望著關雎,久久地有些出神。
其實還有些想不明白。他們……怎麼就在一起了呢?
關雎佯裝鎮定地開著車子,只是嘴角邊勾起的那抹笑意卻越來越深,直到他終於抓住了路口紅燈的間隙,側身拉過七夏,一低頭,便準確地含住那張嬌艷的紅唇。
親吻,來得短暫而激烈。
一吻閉,近在咫尺的紅唇越發嬌`艷`欲`滴,無聲地閃耀著瑩潤的光澤。
看得關雎又有些心猿意馬,忍不住再次想要靠近。
七夏無奈又好笑地
地推了他一把,瞪著眼提醒道:「要綠燈了!」
本是惱怒的語氣,可她此時眉眼含笑,紅唇微嘟的模樣實在是太過可愛。一嗔一笑皆是風波流轉。
關雎看在眼裡,癢在心裡,聞聲只作毫不在意地「呵呵」一笑,便迅速傾身過去,再次吻上那張嘟著的小嘴,狠狠一吸,直到身後響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喇叭聲時,才依依不捨地作罷。
只是……
「你放手啊!」七夏無奈地道。
關雎再次啟動車子,一邊認真地開著車一邊包裹著手心裡微涼而纖細的手指,笑得溫柔又耍賴:「不啊,你手涼,我給你捂捂。」
話落,七夏不由得一笑:「請叫你天然小火爐?」
「可以啊。」
兩人又互相打趣了一會兒,七夏再次想起那個讓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關雎?」她輕輕地叫他。
「嗯?」關雎偏了偏臉,一手控著手裡方向盤,一手捏了捏她微涼的指尖,快速地看了她一眼,溫柔地一笑:「怎麼?」
「你怎麼知道我沾酒就睡的?」七夏側過身來,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的臉。
關雎捏著七夏手指的手果然細微地一頓,隨即竟然把車裡停在了路邊。
「你會知道的。」他柔聲說道,語氣篤定,卻不再解釋。隨即伸手幫她順了順耳邊蹭亂了的長髮,「去給你買點心,草莓口味好嗎?藍莓的要不要?」
七夏望著他深邃的眼眸,片刻後「哦」了一聲,乖乖地道:「好。」
路邊的點心店是七夏最喜歡的那家,她坐在車裡望著關雎推門走進店裡,俯身認真地辨別著櫥窗裡各類精緻點心的背影,心下一片柔軟。
他暫時不想說,她便不問吧,他說她會知道的,那麼她願意安心等待。
七夏百無聊賴地坐在車裡,抬起頭忽然望見馬路的對面有一家藥店,想起關雎明明感冒了也懶得去吃藥的樣子,她只得無奈而好笑地搖著頭,推開車門跳下車,向著藥店走去。
七夏剛從藥店選了幾盒常用的感冒藥,正要結賬,手機便響起了一陣熟悉的催促聲音——夏夏,我是關關,快接電話!
七夏頗為不好意思地對收銀員抱歉地笑了笑,只得先把手裡的感冒藥放下,轉而去大衣口袋裡摸手機。
她伸手在口袋裡一摸,拿出手機,待看到屏幕上關雎自拍的帥氣小頭像,再次感到啼笑皆非。
他究竟是什麼時候偷了她的手機自己給自己設定的這些啊?
七夏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卻無奈的發現,對此,她真的毫無印象。
算了,隨他吧。她劃開屏幕接通電話,妥協又幸福的想著。
就這樣隨他吧。
「夏夏,你在哪裡啊?」
電話一接通便傳來了關雎有些焦急的聲音,七夏不由得轉過身去,透過玻璃門望向馬路對面,清晰地看到那輛黑色的路虎車旁,站著正皺著眉頭四處張望的關雎,手裡還拿著幾個包裝精美的糕點盒子。
「我在路對面的藥店,馬上就回去了,你等我一下好嗎?」七夏微笑著解釋道,聲音溫軟,語態自然。
話音未落,便見到關雎猛地轉過臉來,直直地向著藥店的門口望了過來。
「我過去接你。」他顯然已經看到了她。
「不用了。」七夏向他擺手示意,「馬上就出去了。」
「好吧。」關雎妥協,「那我看著你,不用掛電話,過馬路小心點。」
七夏低低地「嗯」了一聲,轉回身去,一邊聽著手機裡彼此間的呼吸聲,一邊示意收銀員幫自己結賬。
收銀的小姑娘算好錢,又貼心地幫七夏裝進塑料袋子裡繫好,才遞到她手上,善意地打趣她:「男朋友啊?好貼心呢。」
七夏怔了一怔,眸光不由得再次轉向關雎。
她其實並不太習慣來自陌生人的偶爾親近,可此時此刻聽到對方給予關雎如此善意的讚美,心裡卻會不由自主地越發柔軟起來,有點驕傲,有些慶幸。
「嗯……他很好。」她說。
他很好,真的很好。
七夏走出藥店,一抬頭便看到馬路對面對她滿面微笑的關雎,許是被他的笑容所感染,只要看到他在那裡,她的嘴角總能輕易地彎起一抹笑意。
她笑著抬步向前走去,遠遠地對著他舉了舉手裡裝著感冒藥的塑料袋子。果不其然,只一眼,關雎便認清楚了這袋子裡裝著的東西皆是為他準備的感冒藥。
一張英挺的俊臉上,溫柔的笑容一點點擴大,夾雜著幾分寵溺的無奈。他隨意地站在車旁聽著她還未掛斷的電話,溫柔地笑看著對面緩步走來的七夏,霓虹燈光瀰漫,灑下一片昏黃,更襯得他週身的氣質越發溫潤如玉,一時間竟忽然就少了幾分凌厲和冷然,多了幾分溫暖和愜意。
七夏就這樣看著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對面等待著她的關雎,只覺得一顆心越發柔軟,像是被蜜水泡過,滿滿的都是甜膩。
可是下一秒關雎臉上的笑容轉瞬間竟被恐慌所替代,耳朵裡是他焦急的吶喊:「夏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