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下一秒關雎臉上的笑容轉瞬間竟被恐慌所替代,耳朵裡是他焦急的吶喊:「夏夏!」
七夏一愣,不由得被他臉上恍如天塌下來一般的表情所鎮住,腳下一定,眼前的一切彷彿都成了最緩慢的老舊電影,全世界都隨之消失不見,眼裡只剩下那個大聲喊著她的名字,並且拚命地向著她跑來的修長身影,以及……耳邊那一道刺耳而尖銳的剎車聲。
等七夏回過神來時,她正被關雎抱在懷裡,身下的他還在焦急的呼喚著她的名字,絲毫不介意自己才是那個被她當成了肉墊子,壓在身`下的人。
「夏夏,你怎麼樣?有沒有哪裡疼?夏夏,你說話啊,能不能動?我們去……」
「關雎,」七夏定了定神,緩緩伸出手去,輕輕地摀住他喋喋不休的唇,「我沒事,你呢?」
話落,七夏明顯地感覺到關雎渾身都稍稍地鬆了一口氣,「你沒事就好。」
他緊緊地閉了閉雙眸,頓了一頓,才小心地抱著七夏站起身來,拉著她左左右右地檢查了一番,可還是覺得不夠放心,「我們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七夏抬起頭,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他臉上不知何時留下的幾抹微微滲血的劃痕,心疼地皺了皺眉頭:「你流血了。」
那張英俊白皙的臉上忽然間就多了幾抹扎眼的血痕,不大,卻分外刺眼。看著血珠從傷口處一點一點滲出來,七夏的心也好似被扎破了一般,絲絲地冒著疼痛。
關雎深深地望著七夏,沉默地拉下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緊緊地懷抱住她的腰,頭低低地埋向頸窩,深深地埋進她微亂的長髮間,小心又顫抖地深呼吸了幾個來回,直到鼻間再次溢滿她身上那熟悉而獨特的清新香味,心裡才好似終於感覺到了幾分真實一般,稍稍得呼出了一口霧氣。
「我沒事,這在地上劃到的,我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他說,聲音低沉而黯啞,帶著幾絲不易察覺地顫抖。
七夏還沒來得及回答,身旁卻忽然響起一道擾人的尖銳聲音。
「呦,這不是易七夏嗎?怎麼走路都不帶眼睛出門噠?要不是我們的車性能好,剎車及時,你們……這是要做一對亡命鴛鴦嗎?」
凌薇。
七夏回過頭來,逼視著一旁滿臉嘲諷而得意的凌薇,緩緩的一字一頓地道:「凌薇!你,傷,了,他!」
清淡如水的語氣,卻好似淬了最寒冷的冰刃,一字一句,皆是利刃。
她沉默地看著凌薇背靠著一輛價值不菲的藍色邁凱倫,驕傲又得意地對著自己不屑一顧的笑著,身旁的男人一身殺馬特的自戀造型,眼神卻一直不住地往自己和關雎的身上來回掃視。
看著兩個人那惹人反感的模樣,七夏覺得她之所以現在還能站在這裡,而不是跑上前去把兩人暴打一頓,簡直就是耗盡了她從小到大所有的修養。
「呵。」凌薇淡淡的不在意地一笑,極力地壓下面對七夏時心裡那一抹越發真切的恐慌,揚了揚頭,「那又怎樣?馬路上發生這種事,已經很幸運了,不是嗎?」
那又怎樣!
七夏深深地吸氣又呼氣,暗暗地捏緊了拳頭,雙眸直直地逼視著凌薇眼裡彷彿淬了毒一般的眸光,心裡的火氣竟然越壓越大,平日裡的沉著清冷全都不見,只餘下一雙好似噴著火琥珀色的眸子緊緊地瞪著一旁的兩人。
「夏夏。」關雎低聲地叫她,抬手隨意地攏了攏她耳邊微亂的長髮,淡淡地笑道:「我們先去醫院,阿貓阿狗可以慢慢收拾,不著急的。」
「可是,她……」可是,她怎麼敢!她怎麼敢傷你!
我可以不在乎她嫉恨我,可以不在乎她暗算我,可以不在乎她對我所有的中傷。可是她怎麼敢!怎麼敢傷到你,你要我如何忍受你因為她對我的傷害而流一滴血!
「夏夏。」關雎低頭輕輕地親了親她瞪得圓圓的眼眸,手捧著上她的臉頰,執拗地堅持道:「我先帶你去醫院,你可以記住他的車牌號,乖。」
兩人臉對著臉,七夏一抬頭就看到關雎臉上那幾抹滲血的傷痕,終於拉回了一點兒可憐的理智。她暗暗地有些惱怒自己,怎麼就光顧著和不相干的人生氣,忘了他受傷了呢?
她乖乖地任由著關雎拉著手,向路邊的車子走去,可被他們無視掉的人卻似乎並不願意就這樣結束。
「誒?美女。」那個殺馬特造型的自戀男大咧咧地喊道:「我們就是和你們開個玩笑而已,真的,我車子剎車性能很好的,絕對不會傷到人的!你們別急著走啊!」
「神經病,全家都是神經病!」七夏坐進車裡,抽出紙巾,一邊小心翼翼地幫關雎擦拭臉上血痕周圍的灰塵,一邊憤憤地不平,「我好想去打人!」
「乖,打人不著急的,我們先去醫院,繫上安全帶。」關雎摸了摸七夏氣惱地小臉,等她坐穩繫好安全帶,才沉默地啟動車子,駛向醫院。
七夏望著身旁關雎越來越冷沉的臉色,心裡也有點發楚:「關雎,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沒事,夏夏,你放心,臉上的傷是小石子劃破的,這點小傷不礙事。」
聞言,七夏只得點點頭,「我也沒事,真的,你不要擔心。」
關雎低低地「嗯」了一聲,也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地加快了車速。
……
來到醫院,關雎便打電話找來衛嚴給七夏做了一整套的全面檢查,等到檢
檢查結果七七八八地出來,衛嚴也一而再再而三地確定說七夏很健康,一點事都沒有後,他才好似脫力了一般,沉默地靠在衛嚴辦公室的牆上,不由得抽出一支煙來點上。
「怎麼?」衛嚴問。
「沒事。」關雎自顧自地抽完了一整支煙,又順便讓衛嚴幫他把臉上的傷口處理了一下,便直接告辭道:「我回去了。」
衛嚴坐在辦公桌後,隨手扶了扶無框眼鏡,瞇眼一笑,打趣道:「不再多玩會兒?」
「不了,」關雎揉了揉眉頭,眉宇間還殘留著些許凌厲,此時他並不想多言其他,便只淡淡地解釋:「她會擔心。」
話落,衛嚴挑著眉頭,笑了:「定了?」
關雎點點頭,向外走:「嗯,定了。」
「恭喜。」
「多謝。」
病房裡,七夏正在打電話,一口流利的法語,嘰嚕咕嚕地和電話裡的人在小聲地說著些什麼,關雎打開門緩步向她走來,隔得有些遠聽得並不真切,也沒在意。
走到距離她一米遠的位置,他停下腳步。安靜地看著她捏著耳朵打電話的背影,靜靜地等她回頭,然後第一眼,發現他在身後。
七夏敏感地察覺到身後有些安靜,胡亂地對著手機應了幾句便利落地掛斷了電話。
回過身,果然看到關雎就站在她身後的不遠處。
眼眸一彎,跳下`床去,軟軟地微笑著撲向他,只是被他牢牢地抱進懷裡的那一瞬間,她忽然有種想要落淚的衝動。
「你怎麼……就衝過來了呢?」七夏伏在關雎的肩頭,心疼地小聲呢喃著。
關雎張開雙手,穩穩地接住她,一點一點地收緊雙臂,緊緊地抱緊了懷裡的人,頭低低地埋進她的頸窩間,深深地聞著她身上清微涼的氣息,沉默了良久,直到七夏感覺到領口處似是有些微微的濡濕,才聽到他深埋著頭,低沉地悶聲回答她:「我其實很害怕,夏夏。害怕我不夠快,害怕我趕不及。如果你因此離開我,我想我寧願和你一起走,也不要徒留這一世孤獨。」
他的聲音那樣晦澀暗沉,低沉中甚至夾雜著幾絲可疑的顫抖,撫在七夏後背的手也一寸一寸地收緊,緊到幾乎有些窒息。七夏沉默地承受著關雎有些崩潰得緊張情緒,久久地說不話來,微微地愣怔過後,她只能伸出雙手同樣緊緊地環抱住他。
「關雎,你好傻。」
可是,我好喜歡你。
……
來到約定好的飯店吃飯,已經又是一個小時後的事情了。
依舊是一家老字號的店,深藏在一條老胡同裡,胡同外的空地上零零散散地停著幾輛車,但是店裡的生意卻意外的紅火。
關雎帶著七夏,熟門熟路地走進預定好的包間裡,一邊幫七夏把脫下的大衣掛在椅背上,一邊招呼服務員開始上菜。
所有的菜品都是提前預定好的,沒多會兒便上齊了。
七夏趴在桌子邊,拄著腦袋,歪頭看著關雎冷著一張俊臉忙前忙後,無奈地發現自己此時完全插不上手。
「餓了吧?嘗嘗這個。」關雎拿起筷子夾了一個小巧秀氣的灌湯包放進七夏面前的小碟子裡,修長而指骨分明的手指握著竹筷的姿勢,端正而優,圓潤整齊的指甲蓋都好似泛著淡淡的粉色。
怎麼連一雙手都那麼漂亮呢?看都看不夠啊。
她正對著關雎那雙漂亮修長的手發呆,就見到那白皙修長的手指緩緩地,放下了握著的竹筷,然後一點一點向著她靠近過來,最後……落在了她的腦袋上。
「想什麼呢?這麼出神,都不吃東西。」他輕輕地揉了揉她微涼的長髮,低頭耐心地詢問:「不想吃?還是……嚇到了。」
陳述的語氣,雖然語氣依然溫柔,但後一句的尾音卻簡直冷默地能凍出冰來。
七夏敏感地發現,自從醫院的檢查結果出來,確認自己沒事之後,關雎原本那根擔憂她身體的弦到是慢慢地鬆了,可是,他的臉色卻是越來越冷,越來越寒,彷彿醞釀著什麼大風暴一般。
雖然面對著她的時候,仍然會溫柔的笑,可是七夏就是覺得不一樣。
關雎生氣了,很生氣。
這是在她的身體狀況還沒有得到確認之前被他強行壓制下來的怒火,現在確定了兩個人都有安全問題後,這股被壓抑了許久的怒火終於要全面爆發開來,勢如破竹。
「關雎?」七夏保持著歪著頭的動作,把臉埋在他的手心裡蹭了蹭,「我很好,你不要生氣。」
她想安慰他,她不捨得他因此而生氣,或者自責。
揉著她髮絲的手微微一頓,頭頂便傳來他輕緩又延長的低歎聲,她正要抬頭去看,卻不防被另一隻溫熱修長的手托起了下巴。
抬起眼,正對上他有些心疼,有些自責的眼眸。
「夏夏,對不起。」
他還是很在意啊……
即便最後是他救了她,把她嚴密地護在懷裡,給她當了人肉墊子,他的心裡卻仍然是自責而心疼的。
「關雎。」七夏輕輕地歎息,伸手一點點摸上他的臉頰,停在那幾處明顯的被劃破的傷痕的邊緣處,不敢再向前。
帥氣英俊的臉上,皮膚白皙,如
玉溫潤,只是如今卻多了幾抹及其不相稱的血色痕跡,一道一道,雖然並不嚴重,卻全像是劃在七夏的心尖上一般,隱隱地抽動。
忽然就有些恨。
是我的逃避縱容了凌薇的放肆,是我的無視增添了她變本加厲的底氣,是我的懦弱……給了她傷害你的機會。
關雎眼看著七夏的眸子裡迅速凝結起來一層水光,本就如琥珀般清透的眸子更是透亮得越發迷人。
他為她眼裡的心疼和自責而感動,也同樣為她眼底那一閃而過的凌厲感到心疼不已,「夏夏……」
七夏沒等他說完,便微微地揚起了臉,一下子就碰到了關雎的唇,溫暖的微甜的唇。
她輕輕地闔起眼眸,終於任由眼淚自眼角處無聲的滑落。
舌尖似是有意識般地輕輕觸碰著對方緊閉著的牙關。
他不配合,她也不放棄,轉而沿著他唇角一點一點的遊走,直到他放棄抵抗,她的舌終於一瞬間侵入其中,甜膩的略有些鹹的味道越加濃郁,七夏眼角滑下的淚珠也隨之越加洶湧。
直到關雎輕輕地低歎了一聲,扶住了她的後腦,徹底地奪回了這個吻得主動權,並且逐步加深了這個淺淺的試探的吻。
一吻畢,兩人的氣息都有些不穩。
關雎低頭看著懷裡哭得眼睛紅紅,滿臉淚痕的姑娘,心裡柔軟又幸福的只想歎息。
「以後,不要哭了,我好心疼。」他一邊說,一邊低頭吻去她臉上留有的淚痕,最後再回到眼眸處,溫柔地吻去她眼裡還未落下的淚意,「好嗎?夏夏?」
七夏趴在關雎的懷裡,悶悶地「嗯」了一聲,順從地把關雎喂到她嘴邊的蝦仁春卷吃進嘴裡,細細地咀嚼,吞下,開始講條件。
「那你也不能有事情瞞著我,明明剛剛被我撞得不輕,還一聲不吭,嘴裡都破了!」
「好。」關雎從善如流的答應,察覺到七夏愛吃蝦,便又夾了一個蝦仁喂到她嘴邊,「乖,張嘴。」
「啊……」
兩個人又毫無營養的膩味了一會兒,七夏倒是被關雎一口一口地餵得飽飽的,正要提醒他趕緊吃飯,哪知手機鈴聲卻又忽然響了起來。
關雎低頭掃了一眼手機屏幕,隨手捏了捏七夏微鼓的臉頰,不急不緩地接起。
「是我,關雎。」他聲音淡漠而低沉,仿若回到了平日裡的狀態,「找到了?……露天影院啊,呵……悄悄地圍起來吧,別打擾人家的好事,我們現在過去。」
他又叮囑了對方幾句,然後利落地掛斷電話,看到七夏滿是疑惑不解的小眼神也不著急解釋,只笑著問她:「吃好了嗎?要不要再打包一份蝦仁卷?」
「不要了,我吃飽了。」七夏按住關雎的肩膀,阻止他正要起身的動作,「先把粥喝完吧,你都沒吃多少。」
關雎想了想,點點頭坐下,開始就著七夏給他夾的菜喝粥。
等到兩個人都吃飽喝足才優哉游哉地坐上車子。
「夏夏,」關雎偏頭看了一眼身旁吃飽飯精神就變得有點慵懶的姑娘,問她:「怎麼不問我去哪裡?」
七夏抬起頭,懶懶地打了個小哈欠,配合地問:「帶我去哪裡啊?」
「看戲。」關雎言簡意賅。
聞言,七夏不在意地「哦」了一聲,心裡卻猜到了七七八八。
果然,沒過多久,關雎就把車子開到一處較為隱蔽的露天影院裡。
七夏雖然沒來過這裡,卻並非對這種露天影院的情況毫不知情。
這裡顯然被人清過場了。
前方的螢幕上漆黑一片,卻並未被人收起,寬廣的場地中,只有零星的幾輛車子。那輛頗為顯眼的藍色奢華跑車,正被四輛悍馬以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緊緊的包圍著,五輛車的不遠處,還停著幾輛黑色卡宴和凱迪拉克,兩兩對峙,劍拔弩張。
七夏抬起頭,一眼就看到了卓威的卡宴,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頭:「卓威在前面?」
關雎把車停在了一處看景極佳的位置上,調整好車裡得溫度,也沒拔鑰匙,。只抬起頭望了一眼前方一觸即發地局勢,眸光冷冷的有些嘲諷。聽到七夏的聲音,他才沉默著收斂了週身的氣勢,低頭溫柔地吻上她的額頭。
「嗯,他在,梅梅已經回家去了,你放心吧。」
七夏點點頭,抬眸望著關雎:「你準備怎麼做?」
關雎淡淡地一笑,點了點她的額頭,玩笑似的:「回他個玩笑而已,你在車上吧,外面冷,別再感冒了。」
七夏望著關雎那沒得商量的眸色,只得再次點點頭,乖乖妥協:「那行吧。」
話落,隨手摘下自己的羊毛圍巾,繞在關雎的脖頸上,還順手拍了拍他的臉頰,「去吧!勇士!」
關雎沒拒絕七夏給他帶圍巾,看著她可愛的表情頓時一樂,又低頭親了親她的臉頰,才利落地跳下了車子。
想了想,他一邊帶上藍牙耳機,一邊從大衣裡摸出手機撥通了七夏的號碼。
「嗯?」
七夏的聲音從耳機裡傳出,有些懶懶的味道。關雎低低地笑了笑,打趣道:「小壞蛋,我幫你報仇,你卻要睡覺了嗎?」
七夏「
啊」了一聲,高興地提議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啊?」
「no.」關雎言簡意賅地拒絕她,「你乖乖的在車裡,別掛斷電話,我給你直播。」
「好。」
晉/江/原/創/獨/家/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