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正對上一雙深邃漆黑如曜石一般的眸子,眸光溫潤而專注地望著自己。
「怎麼?」七夏隨口問道。
關雎搖搖頭,彎了彎唇角,伸出空閒的手替她順了順耳後的長髮,又捏了捏她可愛粉紅的小耳朵,忍了又忍,才勉強平靜地問道:「是梅梅?」
七夏心裡突地一跳,竟然莫名地感受到了幾分悵然。
他……不開心了,為什麼?
「嗯。」她乖乖地回答,感覺耳朵被他捏得有些癢,便順手撓了撓。
身邊的人今天有些安靜的出奇,七夏不知為何竟有些心虛,遂抬起頭,佯裝鎮定地笑了笑:「怎麼?」
關雎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只是忽然就有點惆悵,和一些莫名的膽怯。
她剛剛是在迴避他嗎?關雎不知道,不確定。
明明想好了要表白,明明不想再等待,可如今終於有了機會,他卻有些踟躕——如果,如果她不要他,怎麼辦?是不是連朋友都沒有的做?
大約是的。
「沒什麼。」關雎不著痕跡地移開視線,「去叫護士吧,要走了。」
「哦。」
從醫院出來後,關雎直接開車帶著七夏回了公寓,路上沒有多說一句話,反常的很是明顯。很快車子停穩在了公寓樓下,他依然沉默地坐在駕駛位置上一動不動,雙眸平視著前方,眸底似是有些掙扎,但更多卻是平靜。
七夏抬頭,有些不確定地道:「那我先上樓了?」
關雎怔了一怔,低下頭,輕輕地「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等七夏真的跳下了車子,關上車門,舉步向公寓裡走,他才緩緩地抬起頭來,一雙黑眸,一瞬不瞬地望著那道正要走進樓道裡的身影,心裡忽然多了幾分堅定。
他不想再等,也不要再等。
再也不想就這樣故作平靜地看著她離開,卻無能為力。
他要她!一定要!非她不可!他要下一次可以理直氣壯地留下她!
七夏回到家裡,放下手包,便去快步走到小陽台上去看望那盆長勢極好的君子蘭。
它依舊繁茂,碩大的葉片一片一片溫順地垂落開來,像是在張開懷抱吸取溫暖,讓人忍不住地就想去摸摸它。
七夏蹲下身,望著眼前的君子蘭,怔了片刻,伸出手去,白皙的手指劃過一片片葉片,入手皆是細膩而微涼的觸感,有點停不下來。
她一手支著頭,一手摸著君子蘭,想起剛剛關雎身上那種若有似無的惆悵,心裡頗有些不是滋味。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開始注意到他,然後一點一點地在意呢?
「唉」她長長地歎出一口氣,自顧自地呢喃道:「君子蘭,為什麼你還不開花呢?是不是該澆水了?」
隨即站起身來,先是拿過一旁的手絹把葉片上的灰塵細緻地抹去乾淨,再小心地澆些水。
等做完了這些,七夏左右看看,越發覺得自己無事可做,索性站在陽台上看著遠處的落日發呆。
就這樣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聽到隔壁傳來了開門關門的聲音。心裡頓時一定,不由得放下心來。轉而走回房間,想起下午梅梅告訴她的消息,思量再三後,還是決定給爸爸打一個電話。
至少要拉攏一個盟友才是。她想。
叮咚-叮咚-叮咚……
門鈴忽然響起,急切的,一聲連著一聲。
這個時候,會是誰呢?她想不出來。
七夏放下手機,汲著拖鞋走到門邊,剛打開牆上的電子顯示屏看到門外的人,便聽到一聲低沉而熟悉的男聲。
「是我。」
「關雎?」七夏有些納悶,他不是剛回家嗎?
「嗯……開門夏夏。」他微垂著頭,額前的短髮遮下一片月牙似的陰影,淺淺的,卻恰好看不清他的面容。
七夏手搭在門上的開關處,略微遲疑了一下,心裡不知為何湧起幾分忐忑,可終究不忍他孤身站在門外。
「卡嗒」一聲,門從內打開一條縫隙,關雎只覺得這一秒好慢,慢到幾乎讓他無法忍受。
手在大腦還未及時反應之時,已然伸了出去,向著那道隔在他和她之間的大門。
七夏只覺得按在門把手上的手腕忽然被人握住了,緊接著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再抬起頭,不期間地就撞進了一雙熟悉的黑眸裡。眸底微醺,深邃的眸光似是藏著暗沉洶湧的漩渦,急切而熱烈,卻又克制而隱忍,像是所有的感情被禁錮了太久,突然有朝一日迸發開來,便一發而不可收拾。
「夏夏,我是關雎。」他對視著她的眼睛,抵著她的額頭,一句一頓地說。
鼻尖縈繞著一股醇厚的酒香,還夾雜著沐浴後淡淡的清香,一昏一醒兩種不同的味道,竟被他同時糅合在一起,熏得人也有些微微的時醉時醒。
一定是醉了。
七夏暗暗地呢喃,否則她怎麼會忘了拒絕呢?亦或是……不想拒絕?
關雎喝了些酒,頭腦卻很是清醒。他清醒地控制著自己內心溢滿的渴望,一點一點地靠近眼前這個他遙想了六年的姑娘,一步一步打開內心那蟄伏已久的陽謀。
掌心裡控著她纖細修長的手指,細膩光滑的觸感略帶一絲微涼,奇跡般地撫平了他心中惆悵的焦躁,卻又帶來了更多的欲罷不能。
夏夏,你叫我如何不愛你,你教我如何放棄?輾轉六年,彷彿只是為了等你,只是為了驗證自己越來越愛你,越來越無法自拔。
所以我出現,出現在你身邊。
夏夏,你不要不要我……
他輕闔著眼眸,勾人的眼尾微微上翹,眸底湧動著一片清晰的暗沉,繼而無聲無息地將唇緩緩地向前推進,小心翼翼地吻上她光潔的額頭,一下再一下,輕輕的,順勢下移,淺淺的親吻,落在她纖長而濃密的睫毛之上,引得她不由得輕顫一下,卻只是呆呆的承受,沒有拒絕。
關雎彷彿得到了莫大的鼓舞一般,嘴角得逞似的彎起一抹迷人的弧度,笑容越發蠱惑。
他吻過她滾燙的臉頰,可愛的酒窩,粉紅色的鼻尖兒,精緻的下巴頦,最終停留在那張小巧的,嬌艷的紅唇上。
「夏夏,」他如此叫她的名字,輕輕的,沉沉的,彷彿怕她從夢境裡醒來,又好似在邀約她一起墜入更深的夢境裡一般。
「你要不要我?」他說,聲音裡多了幾分晦暗澀然,又似乎已經沾染了幾絲塵世情`欲,再不沒有往日的沉靜冷然。
纖長而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了兩下,緩緩睜開了雙眼,琥珀色的眸子迷離而清透。七夏彎著唇角,歪了歪頭,貼上他抬起的手心,蹭了蹭,便聞到些許若有似無的煙草味,淡淡的,並不讓人討厭。
七夏的腦袋有些昏沉,只覺得眼前的人長得真是太好看了。
眉目英鋌而俊朗,他那樣專注地望著她,黑熠熠的瞳仁裡滿是自己的倒影,她幾乎能清晰地透過他的眸子看到自己滾燙火紅的臉蛋。
好羞恥啊。
要不要呢?
她感覺自己暈乎乎的,好像已經一腳踏進了夢裡一樣,思緒時斷時續,分不清楚眼前的一切究竟是夢中還是……現實。
「夏夏,」他繼續執拗地叫她,帶著幾分委屈的意味,還有些耍賴:「你要不要我?要不要……愛我?」
七夏抱著手裡溫熱的手掌,嚴肅又認真地想。
現在幾點了?為什麼就困了呢?這個暖手寶還挺暖和的,還能陪著說話……
「夏夏,你愛我,好不好?」
好不好呢?
七夏眨了眨眼睛,又閉上,纖長而濃密的睫毛落下,遮住一雙迷濛著霧氣的眸子,緩緩微仰起的小臉上,兩處小巧可愛的酒窩慢慢顯露出來,紅紅的,溫柔地醉人,微微嘟起的的小嘴,砸吧了一下,小聲地,很小聲地咕噥了一聲。
微敞著的門不知何時被人輕輕地關閉,關雎心滿意足地抱緊了懷裡那個比麵團還要柔軟的身軀,心裡酸酸軟軟,熱熱滿滿的。只覺得,怎麼抱都抱不夠。他簡直太喜歡這種羞人的姿勢,低下頭,就可以貼貼臉,親親嘴,碰碰額頭,再貼貼臉,親一親,蹭一蹭……以此循環往復。
一顆心裡滿滿的幸福和溫柔幾乎要滿的溢出來。
「夏夏,你愛我,好不好?」
「好……吧。」
她睡著之前呢喃的最後一句話終於回答了他。
好吧。
好,就好。
關雎笑瞇瞇地摸了摸口袋裡的手機,再次確認一番,終是放下心來,一把打橫抱起已經睡過去的七夏,不急不緩地走向簾幕圍繞著的床,輕輕地把七夏放在床的中間,拉過柔軟厚實的蠶絲被蓋上,再連人帶被地一起抱進懷裡,隨手調整好空調的溫度,滿足又愜意地一起睡起覺來。
他喝了點酒,腦袋不甚清醒,不宜遠行。
對!就是喝多了!不清醒!要睡,要睡……
昏暗的房間裡,厚重的簾幕並未被人拉起,床的四周只圍繞著一層輕盈的簾幕,順著微風飄動,輕輕的,無聲地蕩起一層層淺淺的漣漪。
睡在簾幕中央的人似是有所感一般,睫毛輕顫了一下,緩緩睜開了雙眼。
七夏感覺這一覺睡得很是昏昏沉沉,她試著偏了下頭,甚至感到有些暈眩,而舌尖那絲若有似無的甜味,更是讓她迷惑。
這感覺,像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