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說……」
七夏低著頭,好半天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只感覺到臉頰上湧起一陣陣的熱浪,翻滾著,奔騰著,幾乎要把她整個人都燒著了一般。
因為……因為我看到你一個人獨自坐在窗邊抽煙,孤單又清俊的身影,透著莫名的寂寥,修長而白皙的手指間優地夾著細白的香煙,一支又一支,白霧繚繞裡,我卻清楚地看到,你微蹙著的眉宇間深藏著的不耐和煩躁。
那一刻,眼裡似乎只有一個你。
面前的陌生男人還在喋喋不休地高談闊論,我卻已經聽不到他的聲音。禮貌地望向他時,總是忍不住地透過他,想要偷偷地看你。看到你不適地輕咳,看到你忽然皺起眉頭,以手抵住自己的胃口,那難忍的模樣,像一記重錘,沉悶地擊打在心頭,悶疼過後,仍留下一下一下抽動的餘波,讓我一瞬間便失了往日裡的平靜,再不能冷然處之,更看不到其他人的存在。
我只想趕快結束這場荒謬的經歷。
好去問問你:你還好嗎?
所以……
「我對他說……」
七夏回想起下午咖啡廳裡的畫面,不由得閉了閉雙眼。
那時關雎微彎著身子抵住胃的模樣印在她的眼裡,讓她越發地坐立不安,而端坐在她對面的朱誠峰卻是一副毫無所覺,依舊自顧自地抒發著自己的長談闊論。
她忍了又忍,終是無法按壓下自己心中那股洶湧而來的焦急和煩躁,可到底還尚存著一絲理智,只輕輕地對著面前的男人歎出一口氣,緩緩道:「朱先生,我雖然對古代學極少涉略,但還是不得不說,你從一開始所談到的古語就說錯了。」
「那你還聽了這麼久?」對方抿著嘴笑了笑,似乎當她在開玩笑。
直到……她說:「嗯……禮貌而已。」
關雎偏頭定定地望著七夏羞紅的臉蛋,雖然一直知道她對於不在意的人總會少了幾分熱心,但把人噎成這個樣子,他至今還是第一次見到,不免有些好奇:「然後呢?」
然後……沒有然後了。
朱誠峰憤憤地走了,七夏一抬頭便對上了關雎那雙略帶吃驚和詫異的黑眸,理智瞬間回籠後,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這一切,不僅是面對他,還有自己的心。
「沒有了啊。」七夏淡笑著回答,抬起頭,專注地望了一眼還剩下一半液體的藥瓶,琥珀色的眸子裡已經平靜如初,再看不到半點端倪。
關雎戲謔地斜睨了她一眼,直看得七夏再次心虛臉紅,才慢悠悠地收回視線。
一陣熟悉的鈴聲響起,七夏剛摸出手機,準備藉機逃跑,手腕便被人提前一步按在了座椅的扶手上。
「我一個人不開心。」他說。
臉色淡淡的,語氣淡淡的,整個人都淡淡的,只是……他真的不是在撒嬌嗎?
七夏想了想,妥協了。繼續坐回座椅上,劃開屏幕,接通。
「嗨嘍啊,小夏夏!」阮熙梅毫無顧忌的玩笑聲從手機裡傳來,心情似乎很是不錯,也不等七夏回話,又自顧自地道:「偶媽咪給你介紹的奇葩,是不是很贊吶?哈哈哈……」
一連串的大笑聲最終被一句不甚清晰的「別鬧,好好說話」所制止。
七夏握著手機,安靜地笑了,雖然那句話聽不真切,但可以分辨出是卓威的聲音。
如此寵溺而溫柔的語氣,看來他們相處的很好。
下一秒,手機裡傳來一聲輕咳,繼而是恢復正常後的阮熙梅的聲音:「嗯,我就問問你,戰況如何?」
七夏低頭想了一會兒,斟酌了片刻,才認真地回答她:「唔……我把人欺負了。」
「真的假的?你說了什麼?」阮熙梅隨口問道。
「大約,嗯,類似於……『你很腦殘』的話吧。」七夏平靜的承認。
阮熙梅似乎並不驚訝於七夏會如此打發人,事實上,她和卓威甚至私下裡還開了賭,聽到自己勝利的消息後,她頗為得意地笑了笑,和卓威炫耀完勝利,這才想起自己打電話的最終目的。
「等下。」
阮熙梅頓了頓,似是在和卓威說話。七夏只聽到一句「我要喝鮮果汁」,手機便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然後手機裡傳來一陣推拉門,開門關門的聲音,又等了一會兒,才聽到阮熙梅刻意壓低聲音地問她:「關雎在你身邊嗎?你別說話,在就『嗯』一聲好了。」
七夏乖乖地「嗯」了一聲,問:「怎麼?」
「那什麼,昨天我無意中聽到我媽和你媽打電話來著,大概是怕我偷聽,說的是法語。」她頓了頓,有點不好意思地繼續道:「你也知道我法語不太好,所以只聽了個七七八八,嗯……三三四四,呃……一點點。」她瞇著眼睛順手掐住了一點點指甲蓋頂端,在眼前比劃了一下,想起七夏看不到,又甩甩手作罷了。
七夏順手攏了攏耳邊的碎發,把手機從左手換到右手。
因為,這樣可以距離關雎遠一點點。
「說重點。」她把手機貼近右耳,偏頭看向隨身帶著的手包,翻看了一下,很遺憾地沒有找到耳機。
「重點就是,你媽媽要在聖誕節前夕召見你了,而且,還準備了一個大大的patty,主題方面,你懂的!」阮熙梅
梅賊賊地說。
難怪要避開關雎和卓威了。
七夏扶額低歎一聲:「怎麼呢?」
「怎麼?」阮熙梅笑著說:「不怎麼啊,只是有點感歎,藝男青年什麼的,真的只是一碟小小的開胃菜哦。昨天我有聽到了個什麼什麼爵,什麼什麼王子,哎呀還有一個誰來著?就是前幾個月世界網球賽上不小心出現的那個大帥哥。」
七夏繼續扶額,揉了揉太陽穴:「我媽媽不是在美國嗎?」
「那又如何?」阮熙梅不在意道:「不就是一張飛機票的事嘛。」
七夏「哦」了一聲,實在不知該如何作答。
「沒了?」阮熙梅驚叫一聲,「就這樣啊?」
「嗯。」七夏默默地想,還能哪樣呢?
「那聖誕節……」
「再議。」
話落果斷地掛斷電話。
抬頭,正對上一雙深邃漆黑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溫潤而專注。
「怎麼?」七夏隨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