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詭異的對話到底是怎麼結束的呢?
易七夏有些出神地望著辦公桌上關雎送給她的早餐,心裡有些想不明白。
在這短短一周的時間裡,關雎雖然很少出現在她面前,可是他對她的影響卻是一點沒減少。
早上出門時會在門邊的小架子上看到他特意給她留下的早餐,下午上班會時不時有點心店的打包外送,全是她喜歡的小點心,並且份量很足,足以讓她和全單位的同事分享。
以至於現在單位裡的人包括阮熙梅在內,都會在看到點心後調笑她一句,「男朋友這麼貼心啊,怎麼不帶來讓我們看看啊?」
可是他們之間好像什麼關係都沒有吧。
「夏夏,你喜歡關雎嗎?男神哦!」
七夏想起阮熙梅私下裡和她玩笑時的話,心裡的平靜終是泛起波瀾。
喜歡嗎?喜歡的。那樣優秀的一個人,那麼溫暖的對待,怎麼會不喜歡呢?
可是誰能保證這喜歡不是一種奢求呢,如果有一天他忽然離去,不再停留在她的身邊,如這許多年來她每每奢求過的那些溫暖一般,悄然離去,不再回來。
再次孑然一身之時,她能否笑歎一句,不如不遇傾城色呢。
沒有人告訴她啊,沒有人告訴她,易七夏能不能喜歡關雎呀?
易七夏有些苦惱地按了按微皺的眉心,回過神來才發現上衣兜裡的手機似乎已經震動了好久。
「喂?」
「七夏嗎?我是韓玲,班長讓我問你什麼時候回來交《畢業生統計表》?」
「啊?」她好像忘了,「那……下午吧。」
「好的。」
把手機放回口袋裡,七夏繼續坐在座位上慢條斯理地解決她的早餐,又安靜地發了一會兒呆,才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來整理一下儀容,找組長請假去了。
……
「梅梅,我在學校了……嗯,那我先過去,一會兒打電話。」
易七夏隨手將手機放進大衣的口袋裡,望著眼前熟悉的校園,心裡卻不知為何湧出幾分淡淡的迷茫。
此時已漸入深秋,離開前那稀鬆的幾抹翠綠,今日再見,卻已是完全落盡了的模樣。地上的落葉漸多,覆蓋在暗灰色的水泥路上,走上去有輕微的響動,咯吱咯吱的,像是他們在與你做最後的道別。
人常說,物是人非,可其實,遇見時是緣分,分開時是緣散,再見面,早已是物非人也非。
就好比這樹上的葉子,落了就是落了,雖然等到來年開春之時,樹依然會週而復始地生出繁茂的枝葉,可那些新生的翠綠到底不再是如今你所見過的這些了。
七夏就這樣站在路邊,看著腳下枯黃雜亂的落葉,安靜地發起了呆。
她安靜地站著,專注地看著腳下,不言不語,眉眼間儘是淡然沉靜,長髮順滑地披在身後,發尾微卷,拎著手包的手裸露在藏藍色大衣的袖口外面,手背白皙乾淨,指骨纖細修長。
「七夏?」
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七夏緩緩抬起頭來,只是眼裡那抹若有似無的迷茫還徘徊在眼底,來不及抹去。
迎面走來的女生是住在易七夏隔壁宿舍的同班同學,叫林涵。對方似是早已經對她這副神遊在外的模樣,司空見慣了一般,只一愣,便笑開了:「七夏,你怎麼又在這裡發呆了嗎?」
「唔……」七夏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找我嗎?」
林涵微笑地看著她,張了張嘴,似是想到什麼有趣的事情,頓了一下,才嬉笑著道:「沒事兒,你是不是回來交《畢業生統計表》的啊?快去吧,順著這條路走過去就能看到班長了。」
七夏點點頭,道:「……謝謝。」
揮別了林涵,七夏繼續不急不緩地向前走,對於林涵最後那句刻意的提醒並沒放在心上,可剛剛走了沒多遠,她卻忽然覺出了些許不對勁來。
路上竟然有越來越多的同學會微笑著向她打招呼,善意而祝福,期許而羨慕。
直到她轉過一個拐角,望見那不遠處的一切,才恍然明白。
不遠處的路口處已經圍了許多看熱鬧的人,而他們的面前,正高高的懸掛一副長長的紅色條幅,上面寫著一句話:易七夏,我喜歡你!
旁邊還掛著她低頭微笑的照片,白皙的側臉上有著淺淺的梨渦,低眉順目的模樣,溫婉又美好。
橫幅的後方就是一處小平台,那裡有一個陽光高大的男孩子,懷抱一捧鮮艷欲滴的玫瑰花,雙眸炯炯有神地望著路口的自己,眼裡有著顯而易見的期許和忐忑,正是他們班這大學四年來的班長,楊興。
七夏微微地皺起了眉頭,她並不習慣這種猶如「眾矢之的」的感覺。
口袋裡的手機卻恰巧在這時響起,熟悉的鈴聲,卻沒能安慰她分毫。
電話裡傳來韓玲有些焦急的聲音:「七夏,他們說班長準備在小平台那裡向你告白,我……」
「我已經知道了,不怪你,先掛了。」七夏沒等她說完便出聲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話,因為來到她面前的還有另外一個人,凌薇。
凌薇的臉色有些蒼白,嘴唇上卻塗了一層靚麗的唇彩,紅的很
是艷麗,只是嘴角邊那抹勾起的嘲諷卻使她看上去少了幾分柔弱,多了幾分刻薄。
「開心嗎易七夏,他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要對你表白了!」
凌薇似乎並不期待七夏會回應她,只一味地向著七夏低語,並且一步一步逼近。
「你知道,我向他表白時他對我說的話嗎?……他說他只喜歡你……即便我告訴他,你一點也不乾淨,他還是喜歡你,只喜歡你!為什麼呀,易七夏,為什麼你在他心裡那麼好,而我卻如此的一不值啊!」
七夏冷著臉,直視著站在她面前憔悴而幾近瘋狂的凌薇,眼神沉靜,神色淡然,莫名的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直看得凌薇眼裡顯露出一絲懼意,才緩緩開口,聲音輕淺而淡漠,卻足以讓對方聽清楚:「凌薇,你知道的,這與我無關。」
話落,七夏轉身準備離開,這條路本是她去教務處最近的一條路,可是現在,她寧願走得遠一點,再遠一點。
「易七夏,你不能走!」凌薇眼看著七夏就要離開,情急之下只得抓住她的手腕,「你不能走,你走了楊興怎麼辦?你難道要他被這麼多人笑話,成為全學校的笑柄,你忍心嗎?」
雖然凌薇心裡很討厭楊興喜歡的人是易七夏,但她還是不能忍受易七夏就這樣把他孤零零的一個人丟在這裡。
七夏皺了皺眉,停下腳步,眼神直直地凝視著身側的凌薇,聲音冷漠而低沉:「放手。」
而在他們沒有注意到的另一個方向上,正從容地走來兩個男人,一個氣質內斂,眸光深深地只盯著前方的一道倩影;另一個年紀稍大,氣質斯,帶著無框眼鏡的臉上,盡顯無奈。
那從容斯的男人正是他們的班主任——韓臻。
自己一手帶出來的班長喜歡七夏的事情,韓臻其實很早就知道,他也曾不止一次地提點過對方,本以為楊興是個聰明孩子,這些事情總會自己想明白的,可是今天他望著眼前這尷尬的一幕,不由得有些頭疼,也有些暗怪自己沒早點出手,點醒自己那個一根筋的傻班長。
韓臻心裡既歎又惋,面上卻是一抹看好戲的表情,他隨手扶了扶眼鏡,自嘲地對身旁臉色越來越冷,越來越黑的某人笑道:「關師弟啊,你說,老師要是知道了我在這裡做著班主任,卻還是連他閨女都保護不好,會不會氣得自己從美國跑回來?」
這原本就是他自嘲的玩笑,卻沒想到身邊的人只略微沉吟一下,便認真地回答了他。
「不會。」語氣裡帶著慣有的冷漠疏離,繼而斬釘截鐵道:「他早就知道了你的失職,所以,我回來了。」
韓臻一愣,還沒回過神來,便見自家帥氣無比的師弟已經先於自己,快步向前方走去。
那人身形挺拔,背影清俊,一身冷然的氣質裡,透著與生俱來的矜貴,可等他站在另一抹清冷的倩影身邊之時,卻讓韓臻莫名的感覺到般配。
關雎來到七夏的身邊,一言不發便劈手打開凌薇抓著七夏手腕的手,速度快到讓凌薇根本來不及縮回手,便狠狠地挨了關雎劈過來的一下,疼得她只覺得手心裡陣陣發麻,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關雎卻根本看都不看凌薇一眼,他低著頭,輕柔地拉起七夏被凌薇拉扯過的手腕,當看到上面那一圈極為扎眼的紅痕時,眸光不由得暗沉了幾分,可包裹著七夏手腕的手掌卻越發的輕柔小心。
七夏恍惚間覺得關雎似乎在生氣,可是他在氣什麼呢?
她試探著想要抽回自己被他裹在手心裡的手腕,只輕輕一動,他便輕輕睨了她一眼,眸底深深,藏著點點暗光,只一眼,便讓她心裡猛地生出點心虛的感覺,差點舉起雙手,繳械投降。
七夏猶豫地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只吶吶道:「你在生氣嗎?」
「別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