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工作照舊繁忙無比,每個人都好似上了發條一般,接待客戶,辦理手續,介紹產品,再接待客戶,以此循環往復。
等到了晚上下班的時候,阮熙梅才空出時間去找易七夏,此時的七夏正背靠在櫃檯後喝水,一身黑色的工作套裝,熨帖地穿在身上,背影纖細而窈窕,烏黑順滑的髮絲全部被髮帶束在腦後,微仰起頭喝水時,會露出一截白皙而優美的脖頸,如玉般無暇。
阮熙梅低頭,她手裡拿著的是之前關雎過來這裡所買的理財產品的手續,一直沒有來得及交給易七夏。
她捏了捏手裡薄薄的幾張協議合同紙,心裡有些許說不出的意味,有點不捨,還有點解脫。
「夏夏,這是關雎之前辦理的手續,都在這裡了,你看看沒問題就歸檔吧。」
易七夏回過頭來看著阮熙梅手裡的東西,了然之後心裡仍有些猶豫,「呃……」
阮熙梅卻沒等她說完,直接擺擺手便把手裡的東西硬塞進了她的手裡,輕輕地握了握,揚眉輕笑一聲:「他是我從小就崇拜著的人,你是我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夏夏,我要你好好的,好好的幸福。」
易七夏一愣,直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你在說什麼?」
望著面前好友那有些不明所以的神色,阮熙梅只得掩唇輕咳一聲,隨即轉移話題道:「那個……卓威請我吃飯,我先走了。」轉念又非常好心地加了一句「我覺得……或許你應該謝謝他?」
這個「他」是誰,理智上應該怎麼去做,易七夏心裡都很明白,可到底還是有些牴觸情緒的,究其原因,大概是……有點膽怯。
易七夏收拾好東西,和同事道了別後便拿起手包往外走,她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彷彿都在斟酌,等她慢慢地磨蹭到單位的門口外時,手機裡編輯好的短信也終於被發送了出去,雖然只有可憐兮兮的兩個字:謝謝。
是誰說過人生處處有驚嚇呢?
短信發出去不到十秒鐘的時間裡,易七夏就接到了關雎回復的短信,「嘀嘀」聲送來同樣言簡意賅的幾個字:不客氣,上車。
然後易七夏錯愕地抬起頭,面前已不知何時停了一輛純黑色的路虎,車身漆黑,車窗緊閉,讓人看不清車裡的情況。
易七夏不由得怔了一怔,再次垂眸看了一眼手機裡的短信,終於不可置信地承認這種霸道的姿勢,的確來源於同一個人。
關雎坐在車裡,深邃的眸子透過車窗一瞬不瞬地看著易七夏臉上從驚訝到納悶到淡定的神色,不由得輕笑了一下,隨即直接俯身過去打開副駕駛的車門,略有些低沉的聲音中帶著點笑意地提醒道:「再不上車,你就要被你的同事們圍觀了。」
果然,易七夏一聽到這句話,頓時脊背一緊,下一秒便頭也不回地踏上了他的車。
關雎睨著她那張因為緊張而繃得有些發白的小臉,心裡忽然很想逗逗她,手隨心動的後果是,下一秒,他便俯身過去,修長的手指準確地按在了安全帶上。
易七夏呆愣地盯著眼前近在咫尺的側臉,藉著路燈昏黃的光,她第一次可以如此清晰而安靜地觀察他臉上的表情,稜角分明的側臉上劍眉飛揚,深邃的眼眸裡卻彷彿淬了點點星光,冷硬和溫柔的氣質被他渾然天成地雜糅在一起,有一種難以言明的吸引。
「好了。」
關雎佯裝鎮定地坐回駕駛座上,很快便啟動車子平穩地行駛出去,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剛剛靠近易七夏時,他需要多大的自我克制力才能忍住自己內心那翻騰的想要再進一步的渴望。
可是他怕嚇到她,所以,克制著止步不前。
易七夏並沒有注意到關雎此時的異樣,事實上她已經有些自顧不暇,剛剛那一瞬間的心動讓她有些驚奇,也有一些慌亂,可更多的卻是一種陌生的悸動,這讓從沒有感情經歷的她感到有些無所適從。
不得不說,一個長相帥氣的人做出一些曖昧又無心的舉動,總會更容易讓人心動,易七夏也同樣,她本就是個不折不扣的「顏控」,此時之所以還能堅定地守著本心不被關雎攻城略地,純粹是……拚死掙扎!
關雎選擇的吃飯的地方是一家老字號的粥鋪,從外面看,並不起眼,甚至店舖的招牌都是老舊的,上面的筆墨倒好像是最近重新上過漆的。
易七夏順從地跟在關雎身後走進這家店舖,彼此間隔著不近不遠的三步距離,熱氣撲上來的瞬間,易七夏恍然中生出一種別有洞天的感慨。
不大的小店裡,生意紅火,吃吃喝喝,聊天歡笑的人們臉上都是熱情洋溢的笑容,讓人看著這情景也在不自覺間沾染了幾分喜悅和閒適。
「在笑什麼?」關雎回身,錯後一步,把七夏護在走廊的內側,耐心地站在一旁等待端著餐盤的服務員走過,才繼續邁步前行。
易七夏安靜得跟在關雎身後不知不覺間便走進了最裡面的一個小包間內,回神好似聽到關雎近在耳邊的低聲詢問,讓她不由得微愣了一下,繼而反應過來,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臉頰,搖頭道:「……沒什麼。」
關雎難得地怔了一下,眼底有微弱的一抹亮光一閃而過,嘴上卻沒再多說什麼,不知是因為她此時的微笑而驚艷,還是因為她忽然的親近而驚喜。
他一直知道,七夏喜靜,安靜的性格還有些偏清冷,對於不在意的人,從不會多看一眼,而對於被她放在心裡的人皆是一心一意的對待著。
他對他也是如此,初見時的不在意,再見時的避如洪水……到今天,他只
希望自己對於她而言不再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路人甲而已,可是就在剛才,她竟然微微紅著臉頰,對他笑了。笑容靦腆而真實,不再是初見時的禮貌而疏離,只一下,便讓他心神微蕩。
七夏,我不再是一個路人甲了是嗎?
恰巧此時服務員走進包廂送來菜單,關雎暗歎一口氣,便熟稔地轉身去接過菜單準備點餐。
「這裡的粥比較有名,你喜歡吃什麼?」他一邊隨手翻動手裡的菜單,一邊紳士地詢問身旁乖巧而安靜的姑娘。
易七夏從沒有來過這裡,但看關雎對這裡的熟悉程度,料想他一定是常來的吧,那……
「聽你的吧,我不挑的。」這樣應該沒錯吧?
關雎翻看菜單的手微微一頓,嘴角邊的弧度也越來越深,連聲音都彷彿少了幾分平時的深沉冷然,多了幾絲不易察覺溫柔和舒緩。
「那就一碗紅棗山藥粥,不放糖,一碗皮蛋瘦肉粥,在上兩個時蔬,一盤鹹蒸餅吧。」囑咐完服務員又側過臉來微笑地對七夏解釋道:「這樣可以嗎?你感冒了,吃點紅棗山藥比較好。」
易七夏正在納悶這個人為什麼知道她不愛吃糖,轉眸又聽到他貼心的詢問,心下更是驚奇,想也沒想便脫口道:「你怎麼知道我感冒了?而且還知道我不吃糖……」
關雎心裡一跳,面上卻絲毫不顯,只不動聲色地回答她:「一,聽出來的,二,聽說的。」
一是回答她,知道她感冒了是他聽出來的?二是回答她,知道她不吃糖是聽說的?
聽誰說的?梅梅嗎?易七夏得到回答後已經自動自發地進入了腦補狀態。
同時,關雎也為自己輕鬆地就把問題揭了過去而悄悄地鬆了一口氣,看到七夏坐在椅子上對著手指愣愣地發呆,也不去打擾她,只勾著嘴角,饒有興趣地望著身旁的她,同樣的靜默不語。
她現在長高了,也更漂亮了,只是性格似乎還是一點沒變,善良,心軟,不設防。
關雎微闔著眼眸,眸光不由自主地掃過那雙白皙纖細的手,想起剛剛為她系安全帶時自己對其蓄意的觸碰,只覺得心裡一動,心頭便湧現出些許不該有的躁動來。
他掩飾性地舉起手邊的水杯,將杯中的溫水一口飲盡,才好似緩解了幾分心裡的悸動情緒。
一頓飯吃的兩個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吃完了飯,易七夏照舊跟在關雎的身後,慢慢地朝外走,來到熱鬧的大廳時,她終於把一直飄忽不定的心緒抓回來一點,猛然間才想起自己應該去付錢才對。隨即佯裝不動聲色地加快腳上了的步伐,一點一點……就要超越身旁的關雎。
可是希望破滅往往只在那麼一個剎那。
當易七夏手裡握著自己的銀行卡,自以為無人察覺地超越關雎並且接近付款台時,關雎卻先一步在她來到自己身側之時,忽然拉住了她的手。
「慢一點,地滑。」關雎面不改色地解釋。
心裡卻是再也無法忽視心底那一抹越發清晰的悸動了。
溫熱的手掌裡包裹著的小手,細滑而微涼,仿若無骨,如一匹上好的絲綢緞子,纏綿地環繞心間,一觸……傾心。
易七夏一直被關雎牽著手帶著來到車門前,才錯愕地回過神來,她張了張嘴,卻只能發出一個乾巴巴的單音節:「你……」。
關雎側身打開車門,想了想,終是低歎一聲,十分不捨地放開了手裡好不容易才握到的小手,順勢摸了摸易七夏的小腦袋,聲音溫潤地安撫道:「乖,先上車,晚上風涼。」
易七夏抬頭,不期然地對上關雎那雙深邃漆黑的眼眸,漂亮的眸子裡那不再掩藏的隱忍的感情濃重得讓七夏有片刻的窒息一般的吃驚,耳邊飄來來他低沉似歎的聲音,她幾乎是被他蠱惑了一般,再未多言,安靜地坐進了副駕駛的座位上,乖巧地扣緊安全帶,然後低垂著眉眼,對著手指自顧自地發呆,只一雙露在長髮外面的小耳朵,卻越來越紅,一副玉□□人的模樣。
這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率先打破車裡的寧靜,直到車子無聲無息地駛進車庫,關雎沉默地把車子熄了火,才不得不開口:「七夏……到了。」
話落,易七夏緩緩地側過臉來,望向身旁在路燈昏黃的光照下有些看不真切表情的關雎,她心裡忽然萌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卻又有些不敢問出口,一著急,一張小臉便糾結成了一團。
她可愛呆萌的表情著實逗樂了關雎,他實在不忍心再讓她繼續自我糾結,便低笑一聲,率先問道:「怎麼呢……夏夏。」
耳邊的呼喚,輕輕的,仿若大提琴低鳴一般的呢喃,使得易七夏不由得一呆,抬眸望過去,只覺得那雙好似淬了星光的黑眸,不知何時變得越發閃亮,一顰一笑間,彷彿帶著致命的吸引,輕易便讓人……沉醉,迷陷。
「你住在我隔壁?」
「是。」
「你早知道我會在這裡?」
「是。」
「你和關唯女士是什麼關係?」
「……她是我姑媽。」
「你……你為什麼總是幫我?」
「我……還不想告訴你。」
因為我喜歡你,想靠近你,想讓你……一點一點欠著我的情,直到還不清。可是又那麼清楚明白地知道,這一切都不能操之過急,只怕嚇到你,所以我只
能克制著心裡的貪念……徐徐圖之。
「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