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夏猶豫地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只吶吶道:「你在生氣嗎?」
「別動。」
「……」
易七夏低著頭,乖乖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任由關雎溫熱的手掌輕柔地按摩著她的手腕,那低眉順目的模樣實在讓人無法再對她生氣或者冷臉。
關雎輕輕地低歎一聲,拉過她有些微涼的手指,裹在手心裡,淡淡道:「走吧。」
七夏被動地跟在他身旁,亦步亦趨,路過班主任韓臻面前時,才想起差點被自己遺忘的返校任務,她不由得拖住身旁人的手,輕拉一下,道:「唔,等一下。」
關雎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只見七夏不慌不忙地從手包裡拿出一張表格,遞給了路邊似笑非笑的韓臻,而對方卻在對他示意著他的身後。
楊興抱著那一捧嬌艷的玫瑰花,等在小平台上許久都沒有見到易七夏的身影出現,便猜到了自己這場衝動告白的結局,可他還是想再看看她,想親口對她說一聲「喜歡」。
可還沒等他靠近易七夏,卻已經收到了來自她身邊之人對他的警告。
對方僅僅只看了他一眼,隨即便腳步不停地帶走了那個他喜歡了四年的姑娘,那一眼,深沉而冷漠,凌厲卻內斂,霸道中含著逼人的警示。
只一眼,便讓他看清楚了所有,從此再不敢越雷池一步。
韓臻樂呵呵地站在一旁看著好戲,末了還笑著對關雎說:「改天來家裡吃飯啊,你嫂子一直念叨你呢。」
「你還是先管好你的學生吧。」滿是嫌棄的口氣,好似在控訴著韓臻對學生的管教無方。
「……」
送走了關雎,韓臻才回過頭來,眼神複雜地看著面前被關雎眼神警告嚇到的楊興,心裡多少也有點不落忍。到底還是太年輕啊!人家一嚇就呆了。
他抬手輕拍了拍楊興的肩膀,卻又覺得實在是沒什麼好安慰的,最後只歎笑一聲道:「楊興,你說你怎麼就這麼一根筋呢,還沒弄明白人家姑娘的心意就做這麼大膽的事,以後是打算老死不相往來了嗎?」
楊興剛從關雎的眼神裡回過一點兒神來,又被韓臻的話嚇得一愣:「啊?七夏會和我老死不相往來嗎?」
韓臻看著他的傻樣,心裡好笑,嘴上卻一點兒也不饒人:「別人不一定,七夏啊……沒準。」
公佈完結論,韓臻也邁著不急不緩的步伐離開了。
等這一場鬧劇結束,人們紛紛離開,這一處再次陷入安靜之時,有兩個人緩緩地從遠處走來,卻是阮熙梅和卓威。
他們站在所有人的最外圍,從始至終看著圈裡所有人。
阮熙梅低著頭,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腳下的落葉,那沒精打采的模樣,讓卓威看著心裡一陣陣發疼。他沒想到,他的梅梅竟然喜歡他的兄弟,而他的兄弟明顯愛著另一個姑娘。
「梅梅……」
「我沒事。」阮熙梅胡亂地擺擺手,好似對剛剛所看到的事情全然不在意一般:「只是……唉,我的男神拐走了我的女神,我有點……不爽。」
卓威停下腳步,伸手拉過悶頭往前走的阮熙梅,輕輕地環抱在懷裡,一下一下地輕撫著她的後背,低低地歎息道:「梅梅,你還有我。」
阮熙梅安靜地趴在卓威的懷裡好一會兒,才淺淺的吐出一口氣來:「卓威,你不用擔心,我……其實並不難過,真的,他們看起來很般配不是嗎?我曾以為見到這一天時,我會很傷心,可現在我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難過。你看,我其實也沒有那麼喜歡關雎吧,大概只是因為他太優秀了,我才會對他多了一點兒喜歡和崇拜,我知道那並不是愛情,那可憐的一點兒喜歡甚至都比不上我和夏夏之間的友情。他們在一起很好,真的很好……我很高興,卓威,真的很高興夏夏身邊出現了關雎……他們都是那樣的孤單,孤單了那麼久……」
聽著阮熙梅在自己懷裡斷斷續續的低語,卓威心裡幾乎被揪成了一團,又酸又疼,他不知道該如果安慰懷裡的姑娘,只得一下一下地拍著她的後背安慰她,告訴她:「你還有我,梅梅,我還在這裡。」
……
關雎沉默地看了一眼身旁望著窗外,明顯有些不在狀態的易七夏,輕歎一聲:「夏夏,你有什麼想知道的都可以問我。」
話落,他長出一口氣,熟練地啟動車子,緩緩地開了出去,車子很快便駛上主幹道,平穩地行駛進車流裡。
七夏回了回神,淡淡地轉回視線,回眸間悄悄地瞅了一眼身旁的人,心裡有些感慨。
他長得可真好看啊,濃密的眉峰,深邃的雙眸,挺立的鼻樑,還有……性感的唇,此時正專注地開著車,漆黑的眸子直視著前方,有一種專注的魅力在不經意間散發出來,撩撥人的心弦。
想起他和班主任韓臻之間的熟稔,七夏三思後還是小心地問出口:「你認識老師?」
關雎瞭然地點了點頭,彷彿早已猜到了她的心思,趁著紅燈的間隙側目過來看著,眸光沉沉,深邃的有些複雜,但還是坦然回答道:「韓臻是我在美國時的師兄。」
他並打算瞞著七夏什麼,只是怕她知道的多了反而多想,就如同現在,七夏在得到他的回答之後,便沒有再繼續追問,而是乖巧地陷入一種無聲的沉默,可關雎卻覺得這種沉默才是七夏對他的最嚴酷的抵抗,沉默的,讓人無從下手。
車子很快駛進了熟悉的
小區,關雎把車開到公寓樓的樓下,停穩後熄了火,伸手拉住準備下車的七夏。
七夏眼睜睜地看著一隻寬厚溫暖的大手,握住自己微涼的手指,阻止了她打開車門的動作,不由得轉過身來,納悶地望著他,卻只望到一雙仿若曜石一般璀璨的黑眸,裡面的情緒複雜難掩,深沉而克制,幾乎讓她的心跳亂了一拍。
「怎麼?」她問。
「夏夏,」關雎輕歎一聲,「不要多想,好嗎?」
七夏怔怔地望著關雎,想了片刻,又低下頭去,心裡有一點兒煩躁,這種感覺讓她不能保持往日常有的平靜。
「那……你不是因為他嗎?」不確定的語氣裡多了一絲急切,似乎還有些賭氣的成分:「就像……韓老師。」
「不是。」關雎堅定道,他抬手摸著七夏溫軟順滑的長髮,等她抬起頭來看著他時才輕輕地低歎一聲,有些自嘲道:「他是我的老師,可是夏夏……我在成為他的學生之前就已經遇見了你,只不過,我當時並不知道你叫易七夏。」
我早已遇見你,無關你是誰的女兒,無關他是不是我的老師。
「所以……」關雎小心地摸了摸她的臉頰,溫柔又憐惜,聲音極輕且沉,彷彿在竭力地壓制著某種快要迸發的情緒,又好似暗藏著誘人的魔力,稍有不慎便會蠱惑了人心,「所以,夏夏,你不要給我發好人牌,不要把我和韓臻等同,不要把我……當成一個路人甲,好嗎?」
「好吧。」幾乎是立刻的回答。
話音未落,七夏很是有些赫然,她真的是被蠱惑了嗎?
一抬眼,卻更加羞窘,他們什麼時候距離得這麼近了?近到幾乎抵額而視。
易七夏迅速向後一退,坐直了身體,琥珀色清透的眸子裡,每一次慌亂的回轉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關雎不由得彎了彎唇角,雖然不願意承認,可他確實是被她此時羞窘的模樣治癒了。
沒人知道剛剛目睹她波瀾不驚地拒絕別人時,他心裡有多緊張;沒人相信見到她對韓臻有禮卻又疏遠的模樣時,他心裡恍然間便生出了多少懼意。
即便是曾經面對多麼強大的對手,關雎都不曾在心裡出現過的不安,第一次,在她的面前,顯露的無處遁形,只因為對象是易七夏,所以他不免擔憂,擔憂她,會不要他。
可是現在,他同樣只因為她不經意間在自己面前顯露出偶爾的小女孩兒般羞澀的姿態而感到歡喜,那至少證明,他在她的心裡,也許是有些不一樣的吧。
也許……吧。
「好了,你先回家去吧,我最近有些事情要回美國去處理,大約一周後回來,你自己在這邊要注意安全,需要我找人過來陪你嗎?」解決了心裡的大難題,關雎又開始語帶笑意地調侃起七夏。
七夏摸了摸還是有些發熱的臉頰,手指上微涼的溫度稍稍緩解了下臉頰上的溫熱,鎮定了一下後才認真道:「不用了,我沒關係的。」
她想其實,關雎不在自己身邊時,她早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現在這樣,卻反而生出了許多不該奢望的貪念。
所以,關雎,你可以離我遠一點的,哪怕再遠一點,都可以的,我沒關係,真的沒關係。
「夏夏,」關雎抬起手再次輕輕摸了摸她的頭,低低地笑道:「你在害羞嗎?」
「……我先回去了。」話音未落,七夏便快速地拉開車門跳了下去,走到樓門口時,才忽然轉過身來望著仍端坐在車裡的他,微笑著動了動嘴唇,然後頭也不回地慢慢走遠。
如一幅流動著的水墨,寧靜而安逸。
她對他說:一路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