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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7章 蟲巢(1) 文 / 涼蟬

    又是熱騰騰的一天。方易和葉寒站在路邊等公車。

    「你行嗎?今天那麼曬。」

    葉寒點點頭:「很行。」

    從蘭中鎮回來之後葉寒就感冒了。他發了將近四十度的高燒,方易起床夜尿時發現他裹著毯子在沙發上發抖,一摸他肩膀就知道不好,連夜把人送急診。醫生說是疲勞過度又睡眠不足,檢查之後發現喉嚨也發炎,情況不是很好。

    「輸液吧,先退燒。有藥物過敏史嗎?」醫生邊開處方邊問。

    「什麼藥物?」葉寒問。

    醫生抬眼看看他:「青黴素這一類的藥物過敏嗎?」

    「什麼是青黴素?」葉寒問。

    方易看出那個滿眼血絲、剛急救回來的醫生有點生氣,忙跟他解釋:「能治好你感冒的藥。」完了還給他解釋了一下輸液是什麼意思。

    葉寒看他像看個怪物。

    「我過敏。我對什麼藥都過敏。」

    醫生:「……」

    方易:「……」

    拿了口服藥回家途中,葉寒用嘶啞的聲音警告方易:「我不會吃的。身為縛靈師,居然亂用藥。你知不知道藥物會引起體質變化,體質變化會影響你的靈魂能力?咳咳,你……」

    「在前幾天之前我還不是什麼縛靈師好嗎?」方易心想現在也不算是,哪兒有除了定身咒什麼都不懂的縛靈師?

    「那你現在知道了。」葉寒咳了幾聲,兩人穿過斑馬線,走向小區,「滅靈師也一樣。什麼青黴素紅黴素,都不能用。所有進入身體裡的東西都可能會引起體質變化。所以以靈體的形態行動是最方便的。」

    「所有進入身體的東西……」方易冷笑,「大大,你今天晚餐吃的雞腿豬腳飯蚵仔麵線花枝丸甜不辣和炸雞排也都可能引起體質變化。地溝油,吊白塊,聽過麼?」

    葉寒:「……」

    方易趁勝追擊:「死魚死蝦,醬了幾百年的老醬油,吃了各種激素的飼料雞……」

    葉寒:「不要跟病人討論這種沒有意義的話題。」

    考慮到讓病人窩在沙發裡實在太不人道,方易讓葉寒去睡床。廢柴興高采烈地跑過來也要上床,被虛弱的葉寒抬腿踹了下去,氣得喵喵亂叫。

    這一睡就睡了四天。葉寒再也不肯挪窩。

    「三年沒睡過床了,你這種每天回家都有床睡的人是不會懂的。」葉寒盤腿坐在床上吃零食,振振有詞,「你睡過臭烘烘的雞窩嗎?睡過有屍臭的破船嗎?睡過墳墓邊的水溝嗎?沒睡過吧?我都睡出頸椎病了。」

    方易提醒他:「你三年都以靈體的形態活動,根本沒有睡不睡這一說。」

    葉寒頓了頓,滿口薯片渣渣亂噴:「心理創傷,懂?」

    方易大怒:「不懂!你特麼要吃滾下去吃!不要在床上邊吃邊說話!」

    葉寒扔了薯片袋:「那我不吃就可以睡床了。」

    方易:「……看來你是全好了。」

    他覺得葉寒實在令人無語,但又覺得他可憐得讓人很想笑。算了就當同情心發作,給予他一點憐憫吧。方易用薄被把自己圈起來,開著空調刷微博,只感覺是這段時間最舒適的一刻。

    沒有陌生的親緣關係,沒有無處不在的惡靈,沒有居心叵測的朋友。

    他在街上遇見過詹羽的同事。他告訴方易詹羽去外地學習了,要一個月之後才能回來。方易心說好啊太好了,顯然若是見到詹羽,他真的不知道怎麼面對。葉寒說過詹羽的目的太不明朗,現在作任何揣測都是不明智的。

    他刷了一會兒微博,看了些段子,哈哈哈哈地笑。

    葉寒悄悄把薯片袋又撿回來,裹著毯子邊吃邊看《火影忍者》。廢柴趴在床頭的書架上,貓眼炯炯有神地盯著屏幕,同看得津津有味。

    方易瞥了屏幕幾眼:「你看得好快。這是穢土轉生?」

    葉寒說是的:「都出來了。各種打打打。父子師徒相殘,人倫慘劇。」

    方易:「我好久沒看了。自從寧次死之後就沒看。復活了嗎後來。」

    葉寒:「我看的這集還沒有,後面不知道。」

    方易有些難過。他放下手機說:「以前網上老有人討論如果能重生回幾年前會怎樣,我當時想,一定要阻止作者把寧次畫死,太不該了。我很喜歡他,又帥又猛,武力值和智商都很高。大概是理想型。」

    葉寒扭頭看他:「幼稚。我以為你喜歡的應該是綱手。」

    方易:「……不要被外面的小黃漫誤導了,都說了是我朋友的。」

    葉寒笑笑,伸手抓抓他頭髮。方易躺著葉寒坐著,他伸手過來摸他腦袋的動作顯得很親暱,也很溫柔。燈光映亮他還帶著濕氣的黑髮和筆挺鼻樑。方易的臉有點燒,他惱怒地躲開,轉身拿起手機又開始刷。廢柴在床頭上意味不明地叫了一聲,聽上去很快樂。

    笑個鬼。他心想,無端端這樣笑簡直就是犯規。

    刷著刷著,方易的手機突然從他手裡掉了下來。

    他從床上坐起來,抓起手機點進那條微博。微博博主最近發出來的十幾條信息都和一個叫容英海的老師相關。

    方易一直刷一直刷,關於容英海老師生病的第一條微博內容發佈在一個多月前。

    容英海在課堂上突然暈倒,腦袋磕在講桌邊上,昏迷不醒,送到醫院之後檢查為淋巴癌四期。

    葉寒從他肩上探個腦袋過來:「怎麼了?」

    「我的導師——我朋友的導師癌症末期。」方易平了平心潮,「我明天去看看他。」

    葉寒不解:「你朋友的導師,和你有什麼關係?」

    「我朋友已經不在了。」方易說。

    葉寒關了視頻,說我跟你一起去。

    方易想了想,說行。「我們學——我朋友學校食堂很有名的,價廉物美,性價比特別高。」

    葉寒:「……你很懂我。」

    把廢柴趕出去之後,葉寒關燈,命令方易停止刷微博,立刻睡覺。方易在床上翻了幾個身,忍不住拿起手機又看。

    「葉寒,你看這個。」

    他把手機給葉寒看。

    容英海在課堂上摔倒的現場圖片比較模糊,只看到整個教室裡的人都亂了,大家紛紛湧向講桌。拍照的人應該在教室後排。照片的角落裡有一個模糊的影子,倚在窗簾下。

    「一個靈。」葉寒回答。

    方易又往上刷,刷到了倒數第二個微博,容英海準備手術之前在病房裡拍的一張照片。他精神尚好,沖鏡頭比了個v字。

    「也是一個靈。」葉寒說。

    容英海的病床床頭同樣有一個模糊影子。影子比前一張照片清晰,隱約看到一個青年的五官。

    葉寒問:「你認識?」

    方易:「不算認識,對這張臉有點印象。他是容老師的兒子,兩年前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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