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或許算不上一個真正的吻——沒有吮吸,沒有深入,不過是唇與唇的輕柔觸碰而已。但饒是如此,龍海萍仍已意醉神迷,猶如置身雲端。她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麼了,這樣簡單的碰觸便已經讓她完全失控。這並非她第一次親吻另一個女子,但卻稚拙純淨得比她任何一次接吻都像初吻,不帶一絲慾念,只是想單純的表達心中的戀慕。
而梅吟雪的唇起初是緊張的,不知所措的,但龍海萍唇上傳遞來的女性特有的柔軟,輕而易舉地融化了她所有本能的堅實防備。她心理的那道防線可以無視所有來自外界的刀霜劍雨,卻完全無法抵擋那份柔軟的侵蝕。心防一被解除,那副唇便擁有了自己的生命和感知。它本能地柔軟了下來,本能地去回應著另一份柔軟……
龍海萍迷失在這個輕吻裡,嘴唇流連忘返,久久不肯離去。
梅吟雪低低喘息著,婉轉承接。
一時間,兩人忘乎所以,任時間流逝,忘了今夕何夕。
不知過了多久,龍海萍突然嘗到了嘴角的一絲鹹澀。她恍恍惚惚地抬起唇——不知何時,梅吟雪已經淚濕臉頰。不等龍海萍清醒過來,梅吟雪已經閉目投入了她的懷抱,渾身顫抖地低聲啜泣道:「……我就知道……我會不得好死,我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
龍海萍被她惡毒的自我詛咒嚇了一跳,忙抱緊了她,用嚴厲的口氣制止道:「吟雪,你在胡說什麼!」
梅吟雪泣不成聲道:「我在青松伯伯面前發過誓,決不會跟你做出有辱父母的事情,可是,我,我……」
龍海萍的心一沉,想起水丫頭講過青松道長逼梅吟雪發毒誓的事情,沒想到竟然和自己有關。顯然,青松道長已經感覺出了她們兩人之間的感情非比尋常,但在他的觀念裡,估計是不可能接受兩人的關係的。龍海萍的心一陣絞痛,難怪梅吟雪會偷偷離開自己,一定是竹夫人的做法再次刺激了她。
可是,現在的龍海萍卻已經不是前一陣的自己,她對梅吟雪的心思已經瞭解地七七八八,確定她最自己有情。即有情,又怎麼可能再輕易放棄?
龍海萍輕撫著梅吟雪纖弱的肩,心疼道:「誰說我們相愛就會有辱你的父母了?」
梅吟雪痛苦地想著,這在六百年後或許不算,但此時又有哪家的父母能接受自己的女兒喜歡上另一個女子?悔恨和彷徨同時撕扯著她。那一吻將兩個人的感情暴露無遺,她想否認抵賴都不成。可是,衝動之後呢?她直覺後果的可怕,哪怕以死謝罪,也無顏見地下的父母了。想到這,她不由打了個寒顫。
龍海萍卻不給她胡思亂想的機會,她幾乎是有點粗魯地捏起了她的下巴,強迫她面對自己。看著梅吟雪淒惶的眼神,龍海萍不禁心軟了,她不由自主改了口,用溫柔至極的語氣哀懇似的問道:「吟雪,你說實話,你跟我在一起快樂嗎?」
梅吟雪眼睛裡還含著淚,心裡卻不由自主地輕輕抽了一口氣,龍海萍那樣溫柔的目光,彷彿能把她的心化成水,再也不會思考了。此時的她,完全不知道龍海萍這話是什麼目的。
龍海萍看到她的神情便當她是默認了,繼續柔聲道:「我跟你在一起也很快樂,這輩子從未有過的快樂……」
梅吟雪的睫毛顫抖了一下,她也是,從未有過的快樂和甜蜜。
龍海萍道:「天下父母有誰不疼愛自己的孩子?又有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快快樂樂的呢?我明白我們的感情很多人會難以接受,但是,只要等他們明白,這樣我們才會快樂,他們就會願意接受……」
龍海萍努力地試圖用六百年後的理念說服梅吟雪。
梅吟雪從她臉上看到了擔憂、焦急和期待,還有恐懼,那是害怕失去自己的恐懼。她並沒有仔細聽清龍海萍後面的話,但心思卻開始恢復轉動。她知道,即使父母在世,也不可能接受自己喜歡上一個女子。可是,自己控制不住地喜歡上了眼前的這個人。這或許罪無可恕,或許該下地獄。但奇怪的是,比起這些慘重的代價,她更不願眼前的這個女子為了自己而擔驚受怕。
此時的龍海萍心裡又急又無可奈何。如果梅吟雪的父母還活著,她一定會努力去求得他們的接受,但現在她連這個機會都沒有。她怕極了梅吟雪會因此退縮,但她卻沒有把握說服她接受自己的觀念。就在她絞盡腦汁地組織語言的時候,梅吟雪突然輕輕探出雙臂,環住了她的腰,不勝疲倦地將臉埋進了她的懷裡,也制止了她詞窮的嘴巴。
龍海萍一下頓住了,張著雙臂一動不敢動,因為她拿不準梅吟雪這個動作代表了什麼意義。她是放下了父母的包袱?還是要與自己到此為止前的最後一個愛的紀念?依她對梅吟雪的瞭解,這多半是後者。可她又多麼希望是前者!
不過半分鐘,龍海萍已經被自己兩極分化的猜測折磨得快瘋了。
這時,梅吟雪終於開口了,聲音悶悶的,帶著一絲鼻音:「……你先出去吧……」她直起身子,輕輕推開龍海萍,垂著頭,龍海萍看不到她的表情,「我要換一下衣服。」
龍海萍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不敢逼她,輕輕應了一聲:「好。」然後,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慢慢走到門口,開門走了出去。
站在走廊裡,龍海萍好像清醒了一點,又好像更迷糊了。她不敢擅自揣測梅吟雪的意思,這個時候,即便梅吟雪馬上出來跟她要求兩人以後再也不見面了,她也能理解。可是,一想到這個可能,她的心就撕成了兩半。
龍海萍正在惴惴不安,忽然傳來一個驚喜的聲音,冷不防打斷了她的思緒:「龍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