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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63章 ,混沌 文 / 席妖妖

    幾日後,八月十四,周府套上馬車,趙氏帶著女兒往京郊慈雲寺趕去,隨行的只有幾個丫頭和小廝。

    「還要去安國公府?」周媚問道。

    趙氏搖搖頭:「和你表舅母在慈雲寺會和,在國公府太過顯眼。」

    昨日宣紹凌親自來周府說了國公夫人在慈雲寺前等著她們,想必也是瞭解她們現在的情況吧。

    母女倆在車內中間放著一盤棋,周媚平時無事的時候就會喜歡下棋,皆可以修身養性,還能多陪陪母親,爹平時還是很忙的,大概也是因為一閒下來,就要陪著妻子下棋吧,畢竟那個爹絕對是個臭棋簍子。

    慈雲寺在京郊二十里左右的位置,因為一路上馬車行駛的很是平穩,幾乎感覺不出顛簸,等到達慈雲寺外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時辰以後了。

    外面逢年過節的時候,多是京城的夫人帶著子女來上香,相比較起,那些大老爺倒是不多,若是來的話,想要的也無非是一些清淨,所以這裡的客房都很是致清幽,畢竟雖然比不上萬佛寺皇家寺院,可是卻也是達官貴人的上上之選。

    此時已經是巳時初,寺門前已經聚集了不少的男女老少,也有不少的攤販,大多是賣香火燈柱的,也有不少的小喫茶棚,來來往往好不熱鬧。

    下車之前,香蘭取來兩頂紗帽分別給兩人戴上,好在並不是多顯眼,畢竟在大燕朝雖說對於民風並不是太過苛刻,卻也諸多限制,尤其是那些勳貴千金,出門戴紗帽更是稀鬆平常。

    外面,撲面的熱浪沖向全身,面前的薄紗被一陣風吹過,貼到臉上,帶起一陣難受的麻癢。

    跟著趙氏往前走,然後看到寺門前的幾株古松下,一輛很是氣派的馬車停在那裡,旁邊站著八個勁裝青衣男子,目光如炬,在車轅邊也站著兩個身著緞衣的妙齡少女。

    「請問,這可是安國公夫人的馬車?」趙氏上前,笑著問那兩位少女。

    女子抬眼看著趙氏,規矩的微微福身,笑道:「正是,請問您可是周夫人?」

    「琪珊,是琪珊嗎?」馬車簾子掀開,一個雍容華貴的美婦走出來,兩個婢女趕忙伸手將那人扶下來站穩,「是琪珊嗎?」

    趙氏掀開紗帽,看著那女子,眼眶微微紅了,「大嫂,是我,是我。」

    「琪珊,你這沒良心的,你怎麼現在才回來。」蕭氏一把抱住趙氏,哭的如同一個淚人兒。

    若不是兩個丫頭在前面遮住大部分的視線,這裡還真的要被人圍觀了。

    好一會,等兩人分開,均都紅了眼,然後兩人相視一眼,不由得噗笑出聲。

    蕭氏給趙氏拭去眼角的淚花,握著她的手用力的攥緊:「琪珊,這些年你都去哪裡了?凌兒回去和我說的時候,我還不敢相信呢,直到你哥和我說,我才放心了,你倒是好,多狠心的人啊,一走就是十多年,音訊全無,趙興宇說你過世了,我還真信了。」

    「說來話長,咱們還是上完香,找間廂房坐下來說吧。」說完,回頭看著站在身後的周媚,招手讓她上前,「媚兒,這是你舅母,過來見禮。」

    周媚笑著走上前,行了一個很規矩的禮儀,「媚兒見過舅母,舅母安好。」

    「好好好,見到你母親,就全好了。」蕭氏扶起周媚,拉著她的手就不放了,「好孩子,長得真像你母親小時候。」

    說完,給她整了整頭上的紗帽,笑道:「走吧,咱們進去謝謝佛祖的庇佑,終於讓你們回來了。」

    三人走進大殿,在佛像前跪拜,蕭氏和趙氏還求了兩支籤,而周媚而是沒興趣,這種事情,信者有,不信者無,就算她是穿越者,不信始終都是不信,信這種世人心靈寄托而衍生出來的產物,還不如相信手中的銀兩。

    話說,是哪個吃飽了撐的沒事做的人,弘揚了佛法,繪描了佛祖眾生。

    我就是我,何須成佛,或善良,或邪惡,豈是面前的一尊毫無生命的佛像可以左右的。

    找大師解完簽,就來了一個小沙彌帶著一行人去了後面的客房。

    客房是三間,有書房,會客室和臥房,而一進屋,國公府的四個丫頭就自顧忙碌起來,對於各處的桌椅器具之類的都很是熟悉,這應該是安國公府在慈雲寺專用的,也不奇怪,幾乎京中的大戶人家在寺院都會有專用的房間,這也就是錢的魅力了。

    等喝過一盞茶,聽到她們兩人在低聲的說著話,似乎都沒有說到話點上,周媚覺得可能是礙著自己的面子不說。

    「娘,舅母,你們多年未見,想必有很多話要說,正好我對慈雲寺的海棠園還是好奇,就不打擾你們了。」

    趙氏點點頭,不過卻也不放心的叮囑道:「別一個人,帶上丫頭,也注意點,別衝撞了貴人。」

    「我知道了。」站起身,福身之後就出去了。

    看著那一身玲瓏氣質的女孩,蕭氏滿意的點點頭,「琪珊,媚兒被你教導的很好。」

    「這孩子懂事,比我那時候好多了,很多事情我都沒有教過她,她做的都很好。」趙氏心裡也為有這樣的女兒而自豪萬分。

    「媚兒今年多大了?」那孩子她很是喜歡,但是名字卻有些花哨,不知道琪珊為何給女兒取這樣一個名字。

    「十四歲了,還有半年就要及笄,不過我想著把及笄禮放到秋季,還太早了。」

    「不知道等蓉兒長大後,我是不是也捨

    得。」蕭氏笑道,這期間握著趙氏的手始終都沒有鬆開。

    趙氏這才開口問道:「聽紹凌的意思是蓉兒也回來,今兒怎麼沒見到?」

    「嫣兒現在在府裡住著,今日她夫君和兩個孩子過去接她回府,蓉兒看到兩個表弟就不肯來了,過完中秋節你不是要去府裡嗎?到時候再讓你看,只是那丫頭可不像媚兒這般懂事,調皮的很。」說起女兒,蕭氏的話很顯然有些多。

    「蓉兒還小,過幾年就好了,小孩子調皮點也不少壞事。」

    「希望吧。」蕭氏笑了笑,隨後道:「說說你這些年的事吧,承北侯府說你沒了,這到底是什麼意思,你大舅母可是差點沒傷透了心。」

    周媚帶著兩個丫頭走出院子,問了問一個跳水路過的小沙彌海棠園的去處,就帶著春琴和夏棋走了。

    慈雲寺的海棠園裡,種有千株,顏色各異,據聞在慈雲寺的海棠,經過神農巧手的侍弄,花期會延長近一個月,而且花苞碩大,香氣更加的濃郁,當屬慈雲寺最美的景觀。另外還有一片清郁竹林,裡面也近乎十步一景,百步一絕。

    三人一路走來,或男或女交錯而過,拐過一處青松聳立的小路,前面是一扇圓形拱門,拱門裡面就是嬌艷的彩色映入眼簾,還未走近,就已經聞到那隱隱的花香。

    等三人跨過拱門,兩個丫頭頓時驚呼出聲。

    「小姐,好多的海棠,真漂亮。」春琴性子比不過夏棋沉穩,此時已經是有要飛撲上前的衝動了。

    周媚抬手遮住眼瞼,在白皙的臉上落下一抹淡淡的陰影,此時已經快要中午了,日頭雖然不是多麼的烈,卻很是刺眼。

    眼前一大片各色的海棠在微風下蕩漾出曼妙的花海,即使海棠被譽為嬌媚之花,此時卻給人一種艷而不媚的清麗之感,濃郁的花香在身體四處繚繞,將這園子裝點的如同仙境一般,美的屏息。

    三人邊走邊看,最後來到一處小小的涼亭裡,因為海棠園內涼亭有好多處,而幾乎都已經有人了,這是好容易找到的。

    坐在石凳上,單手支著頭,對身邊兩個依舊興致勃勃的丫頭道:「你們繼續去看看吧,只要別惹出事就好,我在這裡休息一會。」

    「謝謝小姐。」春琴高興的挑起來,話說她還真的沒有看夠。

    夏棋則是蹙眉看著樂不思蜀的春琴,朝她潑了一盆冷水:「你自己去吧,我還要在這裡伺候小姐。」

    「唉?那婢子也不去了,當然還是小姐最重要。」春琴皺著婢子忍痛割愛。

    周媚眼皮有些微微的打架,故作不耐煩的揮手趕人:「好了,都去吧,園子一共沒有多大,我還能丟了不成?只是你們可別在外面衝撞了人就好,去吧去吧,我安靜一會。」

    兩人面面相覷,然後見周媚閉起了眼,這才輕手輕腳的出去了,只是並沒有走遠,在方圓十幾米內看著近前的海棠,這樣也能沾染上一些香氣,比那些香粉要好多了。

    周圍的空間陷入柔和的寂靜,她輕輕的舒了一口氣,終於是覺得放鬆了很多。

    不知道多久,感覺到眼皮沉重起來,可能是氣氛,可能是花香,也可能是真的累了?

    等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白嫩的臉頰已經被壓出了一片紅印。

    她睜開眼,迷濛的看著眼前的海棠花叢,開口時的嗓音都帶著誘人的沙啞:「夏棋,什麼時辰了?」

    「午時初。」

    「哦……」柔和的嗓音被一道清冷而魅惑的嗓音取代。

    周媚慢半拍的順著聲音看過去,肩頭的紫色錦袍滑落到地面,而那抹坐在碎金光暈中的男人也映進了她的瞳孔,還有那在微風下肆意輕佛著花香和白皙臉頰的發。

    只一眼,就讓她產生了墮入魔障的感覺。

    男人身材修長挺拔,背靠在木質亭柱上,白皙修長的手掌,一手端茶,一手拿著一本書,正在頷首看著,雖然在光線的作用下,五官顯得有些恍惚,心底卻湧上一種感覺,這個男人即使只是面對著背影,都能知道絕對是龍章鳳姿,天下絕色。

    「你是誰?」她回過神問道。

    男子輕輕合上書,扭頭看著紅了一半臉頰的周媚,目光平淡。

    「我習慣坐在這裡。」意思就是說,周媚才是那個亂入者。

    只是周媚卻聽不到了,心臟在看到了臉的時候鼓動的厲害,連耳膜都震得發疼。

    「葉總?」她霍然站起身,難以置信的看著面前的人。

    怎麼可能,他怎麼會在這裡?

    不過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當初海嘯的時候,他們可是同在那座荒島上,如今她被衝到了大燕朝,難保他不會。

    原以為自己在這個世界是孤單一人的,誰想到居然碰到了熟人,而且還是她心尖上的那個人。

    葉瑖眼神沒有絲毫的情緒,起身上前,就在那張俊彥緩緩靠近,周媚以為他有什麼動作的時候,卻看到男人真是蹲下身,撿起地上的衣袍,然後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你認錯人了。」

    語氣雖然沒有變化,但是敏感如周媚,依舊能聽出些微的譏諷。

    也難怪,畢竟他的身份不一般,但凡是宮裡舉辦大小宮宴的時候,雲英未嫁的閨閣千金無不是使勁渾身解數,好得到他的矚目,對於那種女人,他都是嗤之以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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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很顯然,周媚在他心裡,也被一瞬間定了位。

    苦澀,在周媚的眼底凝聚,只是很快就消散。

    也是了,應該是認錯人了吧。

    雖說兩個人真的很像,或者說是一模一樣,卻也有著細微的不同。

    「不好意思,我好像是認錯人了,多謝你的衣服。」周媚壓下心口的澀意,衝著他微微福身,然後抬腿走出了涼亭。

    而葉瑖沒有絲毫的動作和情緒,就連眉眼都沒有抬過一下,這種事情太過稀鬆平常,他也早已經習慣了,若不是她先到,若不是當時她在休息,周媚是絕對不能這麼平安無事的離開。

    也怪隨行的景玉多多事,居然還給她披了一件衣裳。

    當時他可是準備讓景玉把人扔出去的。

    剛走出涼亭沒多遠,就看到被兩名侍衛看管住的兩個丫頭,那兩人看到周媚走過來,趕忙衝了過來,繞著他左看右看。

    「小姐,你沒事吧?我們被這兩個黑臉的看起來了,不讓進亭子,也不讓離開,太過分了。」春琴小聲的抱怨著。

    周媚腦海中劃過一個身影,笑道:「我能有什麼事,這不是好好的。」

    「可是小姐剛才……」

    「好啦,也快中午了,聽說慈雲寺的齋菜很好吃,可別讓娘和舅母等久了。」周媚打斷她的話,轉身就出了園子。

    春琴和夏棋也抬腳追著她的背影去了。

    旁邊的海棠花叢裡,一身湖藍色薄紗衣裙的女子,姿態輕柔的走了過來,上前給葉瑖倒上茶水,然後靜靜的站在旁邊。

    「可是要用午膳了。」他好一會,才開口說道。

    景玉含笑點頭,「齋菜都給爺準備好了,爺是不是餓了。」

    「是啊,早膳也沒用,你當爺是鐵打的不成?」站起身,葉瑖笑著瞪了景玉一眼,然後抬腳離開了。

    景玉傾城的笑容溢出唇角,那一眼的風情,從來都是讓她怦然心動,一如三年前的初見。

    這些年,能近身伺候爺的體己人,淳親王府只有她一個,雖然爺這兩年,也有太皇太后賜下來的房裡人,而且個個長得都可謂萬中無一的妙人兒,但是只有她知道,府內的六個侍妾,至今都是處子。

    有的時候,她會產生一種錯覺,總覺得自己在他的心裡,是不是有了位置。

    回到客房,春蘭已經在門口等著了,見周媚會來,趕忙迎上前來。

    「小姐,您回來了,夫人讓婢子在這裡等您,回來的話,就準備用午飯了。」

    「我知道了。」她點點頭進了房間。

    趙氏看到她回來,招呼她過來坐下,「可是看到什麼好玩的了?」

    「在海棠園小憩了一會,耽誤舅媽用午飯了嗎?」她笑道:「媚兒給舅媽賠禮了。」

    蕭氏衝著趙氏笑道:「瞧瞧這孩子,好利索的小嘴兒。不耽擱,能看到媚兒,舅媽一天不吃飯也無礙。」

    隨後,下人就上了飯菜,總共有五菜一湯,雖說算不都是素菜,但是不得不說,口味真的是好的沒話說,難怪慈雲寺的香火會這麼的旺盛。

    中午用過午飯之後,兩輛馬車就先後離開了。

    回到府裡,她就直接回房間去了,丟下一句「我要休息,都別打擾我」就把房門關上了。

    外面冬畫看著那扇門,看向夏棋道:「夏棋姐,小姐怎麼了?」

    夏棋摸摸她的頭,笑道:「沒事,可能是累了吧。」

    房間裡,周媚躺在鋪著厚厚的棉花被褥裡,抬手遮住雙眸,粉嫩的唇瓣緊緊的咬起來。

    「該死的冒牌貨。」只是不知道是在說自己,還是說葉瑖。

    難道真的有前世今生,可是周媚除了名字,相貌與她並不相同,而那個人,相貌可以說有七八分像,他叫葉曜,是葉氏帝國的總裁,兩家曾經也算是世交,只是後來他的父親癌症去世,葉曜大學畢業之後就把公司總部挪到了米國,之後也就很少見面了,再見,他已經與以往那個溫暖的少年完全不同,變得內斂,冷漠,少言寡語。

    尤記得最後一次見面,兩人喝了半夜的酒,當時若是她放下面子和驕傲,會不會有不同的結果,會不會不再抱有遺憾,會不會再見的時候,不用那麼客套,好似陌生人。

    八月十六,大清早還沒有準備好,宣紹凌就親自過來接人了。

    週三壯心裡別提多忐忑了,昨天午飯的時候,聽到妻子說要去安國公府,這一輩子沒有和官府打過交道,老實巴交的莊戶漢子,生生的被嚇得少吃了一碗飯。

    此時他看著妻子給他準備好的衣裳,那衣襟和袖口的翠竹在青色的錦緞上若隱若現,雖然和平時穿的差不多一樣,料子卻比之從前穿的要更柔軟,也更順滑。

    「秀雲,我不去不行嗎?」週三壯打起了退堂鼓。

    自己家這奢華的宅子他也是好不容易才適應過來,這一下子就要去國公府。

    那可是國公府啊國公府,聽說祖上還出過皇后呢,這種頂了天的人家,現在他也能去了?

    趙氏給他換上衣裳之後,抻了抻衣襟和袖口,笑道:「你說什麼呢?咱們昨晚不是已經說好了嗎?再說我這邊的家人,你總是要見

    面的,就算現在不見,等媚兒成親,難不成你也不出席了?」

    「我知道了。」他點點頭,那就去吧,大不了就丟一次人了。

    他從很久以前,就知道自己配不上妻子了,所以也只能盡自己所能的對她好,怕的是有一日妻子會離開自己。

    雖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發生的日子,但是心裡就是不好受。

    既捨不得又覺得委屈了她。

    等夫婦倆收拾整齊來到前殿,周媚正在陪著宣紹凌說話。

    「紹凌怎麼過來了?還怕我記不得國公府的大門不成。」

    「哪裡,是祖母讓我過來接姑母和姑丈的,等接完姑母,我就去承北侯府把小叔接過去。今兒,祖母可是高興壞了,很早就起來讓下人忙起來了。」宣紹凌站起身迎上前。

    「……這邊沒有什麼事,你先去侯府吧。」趙氏聲音帶著顫抖,也有絲怯意。

    「姑母放心吧,耽誤不了多少時間的。」似乎是明白她心裡的感受,宣紹凌柔聲安慰道。

    見他堅持,趙氏也不再說話,之後就默默的帶著兩個孩子上了馬車。

    等全部坐好之後,馬車就往安國公府去了。

    一路上,可能是感覺到了趙氏的激動情緒,周媚等人都沒有去打斷她的思緒,一直到兩刻鐘之後,馬車漸漸趨於靜止不動,宣紹凌這才開口說到了國公府。

    掀開車簾,他先跳下車,然後將周棠抱下去,而等周媚下車,發現馬車直接駛進了國公府,旁邊也圍著不少的人。

    等趙氏剛被週三壯扶下車,一陣讓人心酸的聲音讓她全身一震。

    「珊兒,是珊兒嗎?」老太太情緒激動的走上前,雖然白皙卻也染上皺紋的臉,此時也因為情緒的變化,而變得泛紅。

    「……,舅母,這些年您還好嗎?」趙氏掙開週三壯的手,三兩步上前,接住老太太的手,下一瞬就被她緊緊的抱在懷裡。

    「我可憐的孩子,我們過得好,倒是你,受苦了。」昨天晚上,媳婦和她說起來的時候,她差點沒坐住,而老爺子也是,接到侄女還活著的消息,孫子和兒子早就知道了,當場拎著兩人去書房狠狠地教訓了一頓,若不是兩人攔著,說不定昨晚就去周府了。

    週三壯在後面有些不知所措,也覺得尷尬,甚至有點無地自容。

    「媚兒,跟舅母進去吧。」蕭氏走過來,拉著她就往屋裡走,而後面,週三壯也拉著兒子跟著妻子後面進去了。

    宣雲浩看著宣紹凌道:「去侯府接你小叔吧,別說你姑母回來了,就說接他們過來住幾日。」

    「兒子知道了。」宣紹凌點點頭轉身就走了。

    回到前廳,老太太拉著趙氏就坐在上首位置,那眼眶到現在都還濕潤著,嘴裡不住的念叨著對不起死去的老太爺和老太君,更對不起她死去的親娘,邊念叨邊哭,趙氏則是不住的給她擦拭眼淚,低聲安慰著。

    老國公爺這時候從外面慢悠悠的走進來,仔細一看,其實鼻尖還滲著汗珠,想必來之前也是一番掙扎才平靜下來。

    「舅舅,珊兒來看您老了。」趙氏起身走下來,等老國公坐下之後,她重重的跪在地上,向兩人磕了三個頭,「這些年,讓你們掛念了,是珊兒的錯,珊兒給二老請罪了。」

    趙氏跪下,週三壯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而他再一跪,就算是周媚想繼續站著,也不可能了。

    「都起來吧,好不容易回來了,還跪什麼。」老國公爺宣景恆抬手想要上前扶,最後還是忍住了。

    蕭氏則是機靈的上前,將趙氏攙扶起來,讓她在自己身邊坐下,至於週三壯,現在實在是被這種氣氛弄得頭大了,只能無措的在趙氏下首坐下來,而周媚和周棠則是站在兩人身後。

    老太太看到周媚和周棠以及週三壯,心裡微微的歎口氣,想她的這個侄女曾經是多麼的名揚京師,除了相貌,更是一手讓不少男子都汗顏的氣度和采,如今卻嫁給了這樣一個貌不出眾的男人,可惜了。

    「珊兒,這就是你的兩個孩子吧?過來,好孩子,讓就外婆看看。」老太太抬起手,招呼兩個孩子。

    而老國公看到兩個孩子也是眼前一亮,不是因為別的,而是這兩個孩子長得全部都像她的妹妹,也就是像了他們的娘,雖說今日是第一次見面,卻讓他一瞬間就打心眼裡喜歡了。

    周媚拉著周棠走過去,剛走近前,兩人就被老太太拉住了,一人一個坐在她的身邊。老太太左看右看,真是越看越喜愛。

    「像,太像了。」老太太樂的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對老國公道:「老爺子,你看這兩個孩子,可是像月兒?」

    「是很像。」老國公捋著鬍鬚連連點頭。

    「祖母,他們就是姐姐和弟弟?」蕭氏身邊的小姑娘好奇的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看著他們,視線不斷的在兩個人的身上打轉,目光純粹,沒有任何的不良情緒。

    這讓周媚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小丫頭。

    「蓉兒,這是你姑母,過來見禮。」蕭氏笑著說道。

    宣清蓉猶豫了一下,看向趙氏,然後上前行了一個規矩的禮儀,「蓉兒見過姑母,姑母安好。」

    「好,好孩子,這是姑母給你的見面禮,收下吧。」趙氏從懷裡掏出一個紅色的香囊放到宣清蓉的手裡。

    宣

    清蓉打開一看,裡面是兩幅透明水晶的鐲子,上面還有一圈用金線纏繞的裝飾物,雖說算不得多麼的金貴,卻很是少年,至少小姑娘的眼睛是亮了。

    「蓉兒謝過姑母,蓉兒很喜歡。」

    「喜歡就好。」趙氏溫柔的摸了摸她的發笑道。

    「蓉兒,這是你姑丈,可不能失禮。」蕭氏看向週三壯,沖女兒說道。

    宣清蓉也是上前行了禮,而週三壯則是站起身,伸手向攙扶起她來,伸到中途卻覺得不合適,遂又收回來,這一伸一收,就顯得尷尬起來。

    廳裡的人都看向週三壯,那齊刷刷的目光,讓這個老實漢子的臉頓時變得通紅。

    「蓉妹妹,能帶我去院子裡看看嗎?」周媚站起身走過來,拉著宣清蓉的手笑盈盈的問道。

    宣清蓉忍不住噗呲一笑,衝著周媚擠擠眼,很乾脆的點點頭,「好啊,祖母,我帶著表姐在府裡轉轉,小表弟你去嗎?」

    周棠抬頭看著老太太,笑出兩個深深地酒窩,「舅外婆,棠兒想跟著表姐在府裡轉轉。」

    老太太被這個笑容晃得差點沒花了眼,抱著他用力的緊了緊,然後笑著點點頭:「好,你們去吧,逛累了就讓蓉兒帶你們去她那裡坐坐,吃些茶點,別累著。」

    「嗯,舅外公,舅外婆,舅舅,舅媽,我們去了。」小傢伙可是很嘴甜的,小跑到周媚兩人身邊,一手一個拉著她們就出去了。

    等三個孩子都出去了,週三壯這才鬆了一口氣,說實話,若是可以的話,他希望自己現在變成空氣,也好過現在的萬眾矚目。

    老國公看著週三壯,心裡也有些失望,不過還是想著能給他一個改變自己想法的機會。

    「夫人,你帶著珊兒去後堂說話吧,不是有很多事要問她嗎?」

    老太太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對趙氏道:「珊兒,咱們去後面說話,這裡留給他們吧,舅母有很多事要問你。」

    「是!」趙氏衝著週三壯點點頭,起身走到老太太身邊,和蕭氏一人一邊,扶著她往後堂去了。

    週三壯見妻子的背影消失在珠簾後面,整個人都變得僵硬,額頭也滲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明明現在天氣涼爽,卻覺得全身直冒冷汗。

    「你叫三壯是吧?」

    「……是,小民週三壯,見過大老爺。」週三壯被這輕輕的一嗓子嚇得差點沒跳起來。

    宣雲浩見他實在是太過緊張,含笑道:「別緊張,都是一家人,也只是在拉家常,放鬆點。」

    「是!」週三壯僵硬著脖子點點頭。

    「兩個孩子被你教育的很好,以前可讀過書?」老國公繼續問道。

    「認識一些字,都是秀雲教的。」他誠實的回答。

    「秀雲是誰?」老國公被這個名字引出一些不滿,這一聽就是個女人的名字,更何況他的外甥女就是個才女,居然捨近求遠。

    宣雲浩笑著解釋道:「爹,秀雲就是珊兒離京之後用的名字。」

    「哦!」老國公點點頭,「如今可有什麼營生?」

    「……」

    「爹,咱們家用的米糧不都是周記糧店的嗎?那就是珊兒家的,還有一家香料鋪子,一家綢緞莊,京城那間生意很好的閣,也是珊兒家的。」宣雲浩繼續替週三壯解圍。

    其實最開始聽到兒子說表妹嫁給了一個莊戶漢子,他除了震驚,心裡也是不滿,卻在日漸送來的信息中漸漸得知,這個表妹夫還是有可取之處的,那就是從心底裡疼愛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為了他們甚至反駁了自己的父母,背負上了不孝的名聲,這讓他還是很中意於他的。

    所以今兒就替表妹照拂一下這個表妹夫了。

    老爺子平時也沒有太大的愛好,就是喜歡收藏個少見的玩物,卻也是量力而行,而現在他最喜歡的一副棋盤,就是在閣買到的,雖說價格有些高,卻也是物超所值。

    「如此就好,能有現在的家業,也表示你還是有能力的,珊兒既然嫁給了你,我也願意相信她的選擇,只盼你能一直對她好,那個孩子也是個命苦的。」

    「大人放心吧,小民定會一輩子對秀雲好的。」週三壯心裡這下子是徹底的放心了,終於被認同這個認知,讓他差點沒癱軟在地上。

    宣雲浩哈哈大笑起來,起身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喊什麼大老爺,大人的,既然娶了我的表妹,就要跟著表妹喊舅舅,讓別人聽見多不像話。」

    週三壯終於是慢半拍的覺得那裡不對勁了,只是被大舅哥這麼一打趣,整個人就不好了。

    而悄悄抬頭看著老爺子,見他臉色柔和的看著自己,趕忙跪下來,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舅舅放心吧,我一定會一輩子對秀雲好的,絕對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

    「那就好,起來吧,別總是跪來跪去的,在咱們家裡不興這一套。」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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