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公府,壽喜堂,老太太正坐在軟榻上,靠著翠菊斑斕大迎枕,和剛回娘家的女兒宣雲嫣以及兒媳孫女聊天。
「嫣兒,你這是第三胎,看著尖尖的肚子,說不好又是個大胖小子。」國公夫人蕭氏笑的好不開心。
宣雲嫣輕輕撫摸隆起的小腹,含笑道:「嫂子,我已經有了兩個兒子了,這一胎我希望是個像蓉兒這麼貼心的女兒。」
老夫人聞言,看著女兒,捏了捏坐在自己身邊的孫女宣清蓉的手,笑道:「可別像蓉兒這個小猴子,調皮的很,可沒少讓你嫂子費心。」
「祖母,您怎麼能這麼說您的親孫女,蓉兒多心疼祖母,祖母難道不知道?再這樣說,小心蓉兒不給祖母做荷花糕咯。」宣清蓉今年有十二歲,比宣紹凌小了九歲,國公府沒有妾室,也就沒有所謂的庶子庶女,作為唯一的嫡出小姐,在府中自然是被所有人捧在手心裡,性子也有些潑辣,也可以說是太過天真,不懂得人間疾苦。
「你們聽聽,這小猴子還乖巧?」老夫人點了點她的眉心,「枉費你姑姑剛才孩子那麼誇你,現在倒是威脅起祖母來了。」
「那也是祖母疼愛蓉兒。」
那邊國公夫人正仔細的和小姑說著孕期的注意事項,雖說她現在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娘,但是身為大嫂,親自操持著小姑的婚事,親自看著她嫁人,看著她生活的幸福,也為夫家誕下子嗣傳承,而且在夫家也是公婆疼愛,丈夫愛護,訴說最開始丈夫也有兩個通房,不過自從從娶了小姑之後,就不再寵幸,只是一心一意的對待她,這讓蕭氏別提多高興了,說的是姑嫂關係,實際上更像是親姐妹。
「娘,不知道您聽說了沒有,魏王府已經被買走了,據說是一家姓周的商戶。」宣雲嫣問道。
宣老夫人點點頭,「聽說了,這麼大的事情,燕京應該無人不知,就是不知道那周家到底是何種人家,居然能買下魏王府。」
「這個女兒倒是知道一點,聽說那周府只有四位主子,夫婦倆帶著兩個孩子,具體是誰我不清楚,只是外面傳言說是和長樂侯世子和鎮國將軍府的殷統領關係很是不一般,若單純只是商戶,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我聽說那位周老爺的女兒是長春子先生的弟子,被老先生傳承了一身高明的醫術,本來前幾日孫兒還去見過小叔,想著請那位周姑娘為小叔看看雙腿,只是小叔似乎無意於此。」始終沒有說話的宣紹凌突然開口說道。
宣老夫人頓時驚訝起來,看著孫兒道:「哎喲,這可是大事,承胤那孩子為何不同意?我可聽說那位長春子老先生醫術精湛,有起死回生的本事,說不定能治好呢?」
若說國公夫人把宣雲嫣當成是妹妹,那宣老夫人就把宣景月當做女兒了,當初她能嫁進國公府,成為國公夫人,宣景月功不可沒,畢竟當時老國公在世的時候,安國公府可是大燕朝頂尖的勳貴世家,她當時不過是四品的大理寺卿之女。
當時能認識宣景月,完全就是意外,緣分起源於一次王府舉辦的花宴,宴席上宴請的都是二品以上的朝廷勳貴,而她母親因為與曾經的王府女主人是同鄉之誼,也在邀請之列,那個時候的宣老夫人還是剛及笄的妙齡少女,卻沒有許配人家,不是沒有好人家來提親,只是她父親眼高於頂,一心想要攀附權貴,以至於一拖再拖,後來父親要把他嫁給王府庶出的少爺做妾室,為此母親極力阻止,不惜以死明志,父親才因為母親與王妃有些交情而作罷,而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她才對那個所謂的生父,有了嫌隙,即使後來在王府荷塘救下了宣景月,從而認識了當時的世子爺宣景恆,卻也挨著自家父親的秉性,而不忍傷害那個風光霽月的男子,直到兩年後,她十七歲,父親因京城的一起宗族子弟糾紛誤判被下獄抄家,沒熬過兩個月就死在獄中,家產也被朝廷充公,那個時候她才知道,父親這些年收了多少銀錢,足足有十大箱,價值五十萬兩,當時的她可謂是走投無路,而又是宣景月,當時年僅五歲的她,求著宣景恆帶她找到了準備隨母離京的自己,給她們母女安置了住處和下人,三個月後,在她剛滿十八歲的時候,讓她風光嫁入國公府,椒房專寵。
宣家的男人都長情,這是她用一生的幸福體會出來的。
只是後來宣景月仙逝,她卻連小姑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出殯那日,她親自去看過,那口薄棺,哪裡有安國公府嫡出大小姐的派頭,靈堂看似風光,卻只有最親的人能看出是多麼的冷清。
自此回來之後,她就在榻上纏綿數月,一病不起。
當時的感覺,就好似整個心口被生生的挖空了一個洞,最敬愛的丈夫也無法填補。
後來,她就把小姑的一對孩子當成親生子一般照顧疼愛,只是終究是隔了一層,承北侯府有了孫氏之後,她就無法強制干涉太多。
這些年,國公府也不好過,珊兒隨母仙逝,承胤那孩子也意外墜馬,與世子之位擦肩而過,這讓她如何能不心痛。
如今既然有一絲希望,她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祖母放心吧,過幾日孫兒就去周府請周姑娘為小叔診治,祖母先安心吧。」雖然這些年他派暗衛暗中照看著姑母一家,卻也沒有干涉什麼,而周家表妹,也著實是厲害,愣是從當初的一清二白,生生的振興了周家,並且將產業打進了京城,不得不說,真的有姑祖母的風範。
不只是有商隊,南來北往,甚至還走出燕京,深入西域漠北,就連與漕幫的人也在將軍府的幫助下有了往來,做女子能做到這個份上,也已經是不枉此生了。
「那就好,這件事可莫要忘記,就算到時候奪不回世子之位,至少下輩子也過的有尊嚴一些。」
「孫
兒知道了。」
要說他真的喜歡周媚和周棠,未免有些矯情,說的明白點無非就是愛屋及烏,他們是姑母的骨血,這才讓他正視起來,之後數年手下人送回來的消息,才讓周媚拜託了趙氏的影子。
不過若是她知道的話,定是會送還給宣紹凌一個白眼的,誰稀罕他的稀罕。
喬遷之喜,上門的自然不多,除了長樂侯府世子和世子夫人及其三歲的小傢伙,還有鎮國將軍府的大少爺殷延青夫婦,簡單卻又個個不簡單。
一大清早,周媚就估摸著時間在府門前等著,先到來的是殷延青夫婦。
今日的殷延青穿的頗為鄭重,一襲墨色的錦緞麒麟長衫,將那英氣的五官渲染出一股傲氣,但是看到周媚的時候,那笑容卻軟下來。
「小師妹,恭喜了。」
「二師兄,嫂嫂,趕緊裡面請吧。」周媚笑著將人請進來,在前殿左偏殿坐下,下人自然已經準備好了瓜果茶點,「二師兄來的挺早,大師兄要稍微慢一點。」
「今兒說是要帶著聰兒,會慢一點,應該就快到了。」
「嫂嫂,來到府裡就別拘謹,把我當妹妹就好。」殷延青的妻子是個頗為英氣的女子,不像時下那種柔弱嬌態無病呻吟的女人,聽說是老將軍部下的女兒,雖說是父母之命,夫妻之間卻也是琴瑟和鳴,只是二師兄比較特別,他的母親是京城勳貴之女,多少有些看不得兒媳的做派,房中還有兩房美嬌娘,還是在少夫人吳氏進門之前就放在了身邊。
吳氏自小在軍營長大,父親是公公收下的副將,但是父親和公公卻情同手足,她雖說以前也和相公見過,卻也只是點頭之交,連話都沒有說幾句,後來及笄之後,就被嫁入將軍府。
她不是個溫和的女子,曾經的願望就是嫁給上陣殺敵的將軍,誰想到最後居然被囚禁在了京城的將軍府,最初的日子可謂是很難熬,在婆婆面前立規矩不說,稍微不如意就會被各種冷嘲熱諷,除非是在公公面前,婆婆才會收斂。
不過她沒有怨言,並不是說婆婆不好,只是婆婆看自己不順眼就是了,至少她對側室劉氏就很好,因為劉氏會說話,琴棋書畫都精通,繡活更是厲害,那樣的女子她也是喜歡的,雖說共同伺候一個男人,但是劉氏是真的好人,規矩得體,從不逾矩,連她都生不出仇視之心,更何況是婆婆屬意之人,若不是公公態度強硬,劉氏才是少夫人。
「今日就打擾妹妹了。」她笑道。
「沒有打擾一說,你這麼想,二師兄該笑話我了。」給她端上茶,說道:「嫂嫂儘管放寬心,就當是在自己家就好。」
還沒等吳氏說話,外面管事就進來了。
「大小姐,長樂侯府的馬車到了。」
「知道了,我這就出去。」周媚回頭應道。
「不用了,等你出來迎接,早把你侄兒給曬成煤球了。」雲忠仁抱著兒子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妻子杜氏。
「大師兄,你可是遲了。」殷延青站起身,上前接過他懷裡的雲聰,在他頭上揉了揉,「小子,可想你清叔叔了?」
雲聰被揉搓的小腦袋直搖晃,抬手撥開殷延青的大掌,笑呵呵的道:「想,清叔叔教聰兒打拳麼?」
「今日是來做客的,若是想學拳,等來叔叔府裡,叔叔教你。」
「哦!」沒有得償所願,雲聰有些失望,不過很快這股沮喪也就消失了,向在場的人見過禮之後,就被周棠帶走去逛園子了。
等眾人互相寒暄了幾句,雲忠仁就和殷延青去廳裡和週三壯說話了,雖說週三壯心裡忐忑,但是雲忠仁是個很厲害的人,和週三壯說起田地的收成和生意上的事情,幾句話就讓週三壯拋去尷尬,侃侃而談,看的殷延青瞠目結舌,暗讚果然不愧為大師兄。
至於這兩位嫂嫂,則是繼續留在偏殿,等趙氏整裝過來之後,坐下和她交談起來。
透過簡單的談話,杜雪瑩驚訝的發現,這位周夫人絕對不是泛泛之輩,莫說是言語大氣得體,做派也不是尋常人家能教養出來的,後來聽說她也是京城人氏,才解了惑。
「夫人,大小姐,外面有客人到。」管家錢鴻進來。
「客人?」趙氏看向女兒,「今兒不是只請了這兩家嗎?」
「是這樣沒錯。」周媚點點頭,「錢總管,可說是誰家了?」
「那人說是安國公府的世子爺。」錢管事也覺得有些耳鳴,自己主人家真的很厲害,最開始以為只不過是一般的商戶,誰想到不止是認識長樂侯府與鎮國將軍府,現在就連國公府都來賀喬遷之喜,這面子也太大了。
吳氏和杜氏面面相覷,看周夫人的臉色,似乎有些震驚,是意外來的是安國公府還是有客人來?
「娘……」周媚不確定她是不是現在想見那邊的人,卻也不好當著這兩家的面趕人走,別說趕不起,就算是可以,也不能做出那種事。
「夫人,先不用管我們,我和吳妹妹正好在你這裡喝點吃點心,您去看看吧。」
見兩人這麼說,趙氏也只得站起身,和周媚一起往外面去了。
「杜姐姐,我總覺得周夫人真的不像商家夫人,看那通身的氣派,比官家的太太都不差。」吳氏自認是個粗人,看人的眼色也不伶俐,卻也覺得周夫人無論做派還是談吐都很不一般。
杜氏掩唇輕笑,「我也同意吳妹妹的話。」
周府
門前,等周媚走近後,看到站在府門前一身紫色錦緞長袍的男子,眼中閃過一抹讚賞。
男子很高,比週三壯都要高出半個頭,身姿俊,膚色泛著健康的小麥色,一頭烏黑的長髮披散在腦後,頭頂被一頂白玉冠挽住,襯得那張五官更加的清洗明朗,腰間被深紫色的麒麟腰帶裹住,腰側一塊瑩白的玉珮垂下,上面樓刻著繁瑣的花紋,看質地就是昂貴之物。
「侄兒見過姑母,姑母這些年是否安好?」宣紹凌抱拳行禮,跟在他身邊的兩個小廝也是趕忙跪下見禮。
趙氏上前扶起他,美眸微微泛紅,「快起來,今兒你怎麼過來了?姑母還想著等家中的事情安頓好,就去國公府看你們的。」
「姑母能過去最好,祖母嘴上不說,心裡卻經常念著您,若是知道姑母還活著,祖母會很高興的。這些年沒有告訴祖母,就是怕她老人家忍不住回去找您。」宣紹凌扶著她的手臂,笑道:「現在好了,姑母終於是回來了,小叔知道了很高興。」
「……我大哥怎樣了?」十六年沒見了吧?也不知道他現在過得怎樣。
「娘,咱們先進去吧,外面日頭大,別曬壞了。」周媚打斷宣紹凌的話。
趙氏這才回過神,忙不迭的點頭,拉著宣紹凌就往前殿走,「對對對,你看我,紹凌,咱們先進去吧。」
「好!」宣紹凌扶著趙氏往裡走,眼角的餘光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走在後面的周媚。
她可能是知道了什麼,畢竟身邊還有一個當朝新貴的長樂侯府世子爺,雖說禮部是清水衙門,卻依舊不妨礙淳親王對他的信任和提拔。
走進大廳,在座的三人看到宣紹凌,都愣了一下。
「沒想到,這不是安國公府的世子爺嘛!」雲忠仁笑道,「可是來恭賀周老爺喬遷之喜的?」
「正是,雲兄,殷兄,來的好早。」宣紹凌抱拳上前坐在雲忠仁下手位置。
「周老爺,一點小心意,請笑納。」他讓人送上來兩個錦盒,裡面一個是頂級的房四寶,自然是送給周棠的,另一個裡面則是一套金鑲玉的頭面。
當找誰看到那套頭面的時候,神色頓時就激動起來。
「紹凌,這是……」
宣紹凌放到趙氏手裡,輕聲道:「姑母,先收下吧,這是祖母讓侄兒帶來的,待會私下裡侄兒還有話要和姑母細說。」
「那好,你們先在這裡聊吧,裡面還有兩位夫人,我就先過去了。」
「好,姑母隨意,侄兒正好也逛逛這府邸。」
聽說宣紹凌想看看周家的宅子,週三壯就站起身,說要帶著他們在府裡逛逛,一行四人就帶著小廝出去了。
偏殿,杜氏和吳氏已經坐在軟席上下棋,周媚就坐在旁邊看著,等趙氏進來,兩人停下動作,看向趙氏。
「周夫人,可是都安頓好了?」杜氏笑的很溫柔。
「是啊,你們是不是覺得悶,還是想去院子裡逛逛?」
聽到這句話,吳氏擱下手中的棋子,對杜氏笑道:「杜姐姐,咱們就隨夫人去看看吧,我可是好奇的很,聽說周府前身是魏王府,可是奢華的很,相公說後花園更是奇花異草。」
「是了,這些日子世子爺也說周府比之侯府好了不止一星半點,我早就好奇了,既然你這樣,就有勞夫人了。」
「都是小事,再好的景致也要有人欣賞才叫美,正好中午咱們就在湖心亭用飯,那邊四面環水,會比較涼快。」趙氏笑著和兩人走出前殿,往後花園去了。
再過幾日就是中秋佳節,但是湖裡的荷花依舊盛開著,而滿園的百花,各色菊花盛開的尤其燦爛,晚上休息的時候,都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就連睡眠都變得格外的舒服。
「娘,娘,快來看啊,這裡有好多魚。」湖心亭觀月樓上,雲聰趴在窗戶上衝著杜氏招手。
周棠則是在他的旁邊看著他,而且那護欄很高,按照雲聰的身高也只能露出半個腦袋,所以也不用擔心會掉下來。
「嫂嫂放心吧,那護欄都是新加固的,莫說是雲聰,就是七八個大人不小心撞上去,也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周媚察覺出杜氏的緊張,上前笑著解釋。
杜氏這才鬆了一口氣,隨後略顯尷尬的對趙氏道:「周夫人莫見怪。」
「不會,我也是做娘的人了,小心一點總歸是好的,畢竟孩子還小。」趙氏柔聲笑道。
幾人在花園裡遊走,後花園他們搬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被收拾的很好,只是如今添了人氣,顯得生動了很多,一花一樹,一草一木都好似格外的傳神。
杜氏和吳氏這是第一次來周府,所以看得自然是格外的仔細,等幾人穿過那近二百米的迂迴假山石洞走出來,吳氏依舊有些意猶未盡之感。
「周夫人,貴府還真是讓人歎為觀止。」
「若是喜歡的話,可以經常過來。」趙氏笑著發下了邀請函。
「那自然是好的。」就算是不能來,至少心裡也有個念想。
中午,週三壯帶著那三人在前殿用飯,而趙氏等女子則是在後面的湖心亭觀月樓,邊欣賞著風景邊用餐,格外的享受。
用過午飯之後,雲忠仁和殷延青就分別帶著家眷套上馬車回府了,宣紹凌則跟著趙氏去了檀香院。
「姑母,這
宅子也花了不少的銀兩吧?」莫說是這建築群的規模,就是這一座小小的檀香院也是精緻的很,而府中的下人也是各司其職,絲毫沒有亂嚼舌根或者是背地裡偷懶的。
趙氏讓香蘭給他沏了茶,上了時令瓜果,看著他那酷似表哥的模樣,笑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全部都是你妹妹準備的,雲世子和殷少爺也幫了不少的忙。」
「姑母能回來,侄兒心裡真的很高興,老太君是二月十二的忌日,明年就是七週年忌日了,姑母應該會過去的吧?」
「……是啊,定是要去的。」外祖母已經過世七年了,時間過得真快啊,她的女兒也還有不到半年就要及笄了。
想到這裡,她覺得媚兒的及笄禮還是別選在生辰的時候了,再晚點也好,或者是選在春暖花開的時候,只是到現在都沒有人上門提親,這才是她的心病。
「姑母!」宣紹凌看到趙氏陷入沉思,開口喊了兩聲。
趙氏回過神,看到他的表情,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不過卻被她壓下來了。
「等過完中秋,我會帶著媚兒和棠兒去國公府走一趟,也該回去看看了。你小叔現在過得如何?這些年應該很……痛苦吧!」想到那疼愛她入骨的大哥,她的心就揪了起來。
雖然兄妹有十多年沒有見面,也沒有聯繫,但是卻阻隔不斷那份血緣親情。
「姑母。」宣紹凌不知道該如何告訴他小叔的事情,卻也不想瞞著她,畢竟姑母都說了,過幾日就會去安國公府,到時候小叔必定也是要去的,分別十幾年,如今終於可以見面了,還有什麼理由阻止姑母知道真相。
「大哥他是不是出事了?」沒有聽到宣紹凌說話,趙氏的心裡升起一抹不詳的預感。
「舅舅他五年前意外墜馬,如今雙腿已經廢了。」周媚從外面走進來,對趙氏說道:「不過娘也別擔心,我會親自為舅舅診治的,若是我不行的話,還有師傅,若是師傅也看不好,咱們大不了將承北侯府整垮,為舅舅的兩條腿陪葬就是了。」
雖然她只是平民,想要動承北侯府無異於蜉蝣撼樹,但是她就不信,承北侯府就沒有漏洞讓她鑽。
「你說什麼?腿斷了?媚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趙氏很顯然是被嚇住了,根本就沒有聽到女兒下面的話,腦海中只有那兩個字,「斷了」!
周媚走上前,接過春蘭遞上來的帕子,給趙氏擦拭著溢出來的淚花,安慰道:「娘,這還沒有見到人,你就哭了,到時候見面,豈不是讓舅舅更加難過?再說了,您身邊不是還有我嗎?別忘記我的一身醫術可是盡得師傅真傳,舅舅會沒事的。」
「是啊,姑母,來的時候祖母就說讓我定要請的表妹為小叔看腿疾。姑母先穩定一下情緒,這些年小叔都已經看開了,可莫到時候讓小叔也傷心了。」宣紹凌也安慰道。
趙氏擦掉眼淚,一雙美眸都泛紅了。
「我沒事,紹凌你仔細點和我說說。」
宣紹凌點點頭,隨後就和她說起這些年承北侯府的事情。
許久之後,等宣紹凌說完,就連周媚都不得不說,那個孫氏還真的是有心計,就因為看上了皮相出眾的趙興宇,就使勁渾身解數,讓他迷上自己,而後*於他,之後利用太皇太后打壓宗室的契機,暗中除掉她的外祖母,當然這一點是安國公府的猜測,而後等趙興宇一年守孝期滿,風風光光的嫁進了承北侯府,成了繼室,她當時的年紀只比趙承胤大了一歲,後來卻逼得趙承胤在侯府內舉步維艱,更密謀了一次意外,讓遲遲不肯做下決定的趙興宇,終於是求得聖旨,將世子之位傳給了她的兒子,而趙承胤則是因為雙腿廢掉,在府內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
她擔憂的看著母親,發現此時的趙氏已經完全的了。
也許她沒有想到的是,外祖母的死居然會和那個孫氏有關吧,畢竟她曾經和自己說,是抑鬱而終,事實上罪魁禍首完全就是趙興宇那個負心薄倖之人。
「紹凌,今晚留下來吧,還沒有正式讓你認識你姑丈。」說完,看著周媚道:「媚兒,讓人收拾好瀘溪堂,今晚你表哥住下。」
「我知道了娘,你和世子爺先聊著。」說完就領著丫頭出去了。
前院瀘溪堂內的寢室,秋詩和冬畫取來嶄新的被褥鋪好,而春琴和夏棋則是去庫房裡取了幾樣西域風情的擺件,放在屋子裡。
「小姐,原來夫人是承北侯府的大小姐啊,難怪婢子覺得夫人和渝州府的別家夫人不同。」這幾年,春琴跟在周媚身邊,也偶爾會出入於渝州府的各大商戶府邸,卻總覺得還是自家夫人最好,原來本身就是侯府嫡女,只是可惜,那侯爺太壞,居然連自己的親生女兒和兒子都忍得下心磋磨。
「這有什麼不一樣的,再說承北侯府你當是什麼好地方不成?」周媚不在意的笑笑,若是可以選擇的話,娘肯定是希望從來沒有生在承北侯府。
「可不是,春琴姐姐,方纔你也聽到世子爺的話了吧,現在舅老爺還在受苦呢,我決定以後不嫁人了,就跟在小姐身邊一輩子,以後就梳頭做個管事嬤嬤,也好過以後識人不清,苦一輩子。」冬畫今年十三歲,年紀比春詩要小四歲,是四個大丫頭之中最小的,卻最是機靈古怪的。
眾人聞言,忍不住噗笑出聲。
夏棋止住笑,對冬畫道:「你呀,才多大,就想的那麼長遠了,這世上也是有好男人的,話可別說的太滿,省的到時候小姐不讓你嫁人,還怪了別人。」
「才不會呢。」冬畫紅著臉抗議,「在小姐身邊是最好的,能穿好衣裳,還能吃飽飯,還
還有軟軟的被子睡,冬畫才不會嫁人呢。」
「好,不嫁就不嫁,激動什麼,好好把被褥扯平整了,世子爺可是咱們的貴客。」夏棋瞪了冬畫一眼。
秋書將軟枕放在床頭,然後彎腰將被子鋪平整,起身接過冬畫遞上來的水盆,將帕子擰乾擦拭著房間的窗邊桌椅,雖說已經很乾淨了,但是依舊覺得不舒服,除非自己再重新擦拭一遍,小姐的房間,她可是每日都要擦拭一遍才放心。
周媚沒等他們收拾完,就獨自一人先回了碧璽院,如今新來的四個二等丫頭也去了名字,分別是珍珠,翡翠,碧玉和鑽石,名字有些俗氣,求的不過是好記,否則自己院子裡這十幾個人,還真的能想的腦袋大了。
讓人搬來筆墨,她就在院中的涼亭裡些經書,聽說京郊有一座慈雲寺裡面的佛祖很是靈驗,而趙氏也信佛,所以想著等過兩日去慈雲寺上香,順便燒兩部經書給佛祖,雖說有些虛幻,但是至少她能安心,不為自己,只是為了還在承北侯府的舅舅。
她是不在乎那些的,若不是娘說慈雲寺的齋菜很聞名,她是不準備跟著去的。
「少爺去哪裡了?」用過午飯之後就再沒有看見。
「小姐,方才奴婢去端點心,碰到少爺房裡的小順子,他說少爺正在書房看書,用功的很。」翡翠上前給周媚添上水,笑著回道。
「知道了,這裡沒事了,你們沒事的話,就各自去忙吧。」即使來到這裡好多年,她依舊喜歡一個人呆著,安靜,也可以想很多的事情,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
晚上,周媚並沒有去檀香院和他們用餐,而是在自己院子用完之後,就洗了個澡,很早就歇下了。
宣紹凌心裡有些奇怪,暗暗問趙氏,周媚是不是不喜歡他。
趙氏卻笑道:「別想太多,媚兒平時喜歡一個人呆著,她不是很喜歡熱鬧,習慣就好了。」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表妹是不是不喜歡我,侄兒不想讓姑母為難。」
「怎麼會,她的脾氣有些怪,日後你就會知道了。」趙氏想起女兒以往的趣事和秉性,唇畔的笑容幾乎都要滿溢出來了。
宣紹凌眼中也染上一抹笑容,讓他看起來更添一抹清潤。
「記得上一次見姑母的,侄兒不過十四歲,表妹也只有七歲,誰想到一晃就七年了。」
「是啊,紹凌還沒有成家嗎?」
宣紹凌笑著搖搖頭,「還不曾,不過娘已經在相看了,侄兒覺得,只要日後能孝順祖父祖母和爹娘,愛護蓉兒,我也就沒有別的要求了。」
「那就好。」趙氏點點頭,其實她對於這個侄兒也是有意的,畢竟安國公府的組訓是男子四十還未有子嗣才可以納妾,所以這些年,還真的沒有聽說過宣家有那位男子納妾的傳聞,這也讓京中不少的勳貴千金對於能嫁入宣家,都是蠢蠢欲動的。
如今自己這個侄子都二十一歲了,依舊還沒有成親,不知道是怎麼個意思。
只是就算是她有心,也無法不顧女兒的意思,這種人生大事,她還是要慎重才行,最重要的是女兒願意,否則難保不會成就一對怨侶,哪怕是以後相敬如賓也是不會幸福的,她不想耽誤了女兒一輩子。
「十四日,我準備帶著媚兒去慈雲寺,到時候你問問你母親去不去,若是去的話,就一起吧,不過先暫時對你祖母保密,別讓她太過於激動,十六日那天我會和你姑丈帶著孩子過去的。」
「好,我回去會和娘說的,府裡目前只有我和爹知道姑母的消息,娘知道定是會高興的,不過說不定會帶上蓉兒,她性子單純且調皮,到時候若是有冒犯姑母的地方,侄兒就現在這裡提她想姑母賠罪了。」
趙氏忍不住笑了,壓了壓手,笑道:「你呀,姑母還能和一個孩子計較不成?」
「侄兒就是先想姑母露個信,那丫頭被家裡人寵壞了,平時沒大沒小的,可比不得表妹懂事,雖說性子毛躁了點,但還是懂的分寸的,她從來沒有見過姑母,不過祖母倒是和她說過好多次。」
「沒事的,你不用擔心。」
在檀香院一直說道很晚,宣紹凌這才起身在錢管事的引領下,往前院瀘溪堂去了。
瀘溪堂在清鴻堂前面,清鴻堂則是周棠的居所,雖說看他年齡小,依照周媚的意思是先讓他住在後院,但是他卻自認已經是男子漢,非要住前院,趙氏乾脆就讓他一個人住到了清鴻堂裡。
路過清鴻堂的時候,正好裡面的小順子從院子裡走出來,看到宣紹凌趕忙上前行禮。
「你這是要去哪裡?少爺還沒有歇下嗎?」錢管事問道。
現在都已經戌時末了,按理說小少爺也應該歇下了。
「少爺還在看書呢,小的見房裡沒水,準備去廚房沏壺糖水,大小姐說晚上稍微喝點糖水,有助於休息。」小順子是個很機靈的小廝,見人七分笑。
「那你快去吧,現在天色也晚了,伺候少爺早點歇了,別看壞了眼睛。」
「哎,那小的先去了。」
等小順子一溜煙跑了,宣紹凌看著那通亮的清鴻堂,對錢管事道:「瀘溪堂就在前面不是,你先去吧,我進去看看他。」
錢管事應聲離開了,就連夫人對世子爺都那般親暱,他是不會多說什麼的,總之他堅信,世子爺是不會傷害少爺就是了。
屏退身邊的兩個隨從,宣紹凌撩袍走進了清鴻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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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正在忙碌的下人看到他,趕忙上前行禮,也有人去書房通報周棠了。
等他走到書房門前,就看到周棠已經在門前等他了,見他走近,像模像樣的抱拳行禮:「棠兒見過表哥。」
宣紹凌上前將他扶起來,拍拍他的發頂,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不用多禮。」
「嗯!」周棠揚起笑臉,笑的滿臉燦爛,像極了趙氏的眉眼,此時已經初見秀美,雙頰的酒窩溢出的喜悅,連廊下的燈籠也黯淡下去。
宣紹凌看著他可愛的笑容,伸手戳了戳他左頰的酒窩,「這麼晚了,怎麼還沒有休息?」
「還有兩張字帖沒有寫完,想先寫完再休息,表哥剛從爹娘那裡回來嗎?」
兩人走進去,宣紹凌就看到書桌上擺放的整齊的一應用具。
「天色也不早了,明日再補上也不遲。」
「姐姐說了,今日事今日畢,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小傢伙可是周媚忠實的用泵,佛祖都要靠邊站。
宣紹凌笑而不語,卻陪著他寫字,等寫完之後,他才回了瀘溪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