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種事?」楊萃睜大了驚訝的雙眼。
「我騙你做什麼,具體怎麼樣我也不知,都從書上看來的。既然你都已有這種感覺了,看來書上寫的不假。」熊寶已經嚇出虛汗,以手帕擦了擦額頭,「源當在你母親那邊,這些知識該由你母親傳授,可是她已經不在了。無人引導,你就有了迷惑。」
楊萃還在「真相」的震驚中,太不可思議,甚至太讓人毛骨悚然。
「他知道嗎?」楊萃問。她說的「他」,沒有別人,就是張玨。
熊寶點頭,「早知道了,沒告訴你,是因為擔心你接受不了。但老在不同,他沒有接受不了的信息。」
「那麼他為什麼還要留下?他就這麼有信心,我害不了他?」楊萃進出大氣,氣呼呼的了。
「老大怎想的,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勸過他。他或許有太多責任,走不了吧!」熊寶以手托著肥厚的下巴思考著道。
「他能有什麼責任?」楊萃斜躺下,不屑道。想起了許多東西,從腦中一閃而過,從他受傷到恢復,這期間經歷的事,讓楊萃頗有感觸。他本可以不受重傷,只要他及時避雨;他也可以殺了按竺邇,只要他無視孩子的生命。可以說,每一次關係到自己生死禍福的選擇,他都沒有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那一種。他不是為自己,而總在考慮著別人。
「如果,我不吃掉他,我會怎麼樣?」楊萃問,「我娘不也沒吃掉我爹。」
「那就不知道了,書上沒寫。」熊寶沒底氣道,「或許對你的身體有影響,你母親後來不是消失了嗎?」
這話讓楊萃的眼神僵直了。她的母親,傳聞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後來回天上去了。楊萃很小的時候就認為,這是個謊言,哪有仙女,哪回了天上,母親分明去逝了,全家人編謊話編小孩。
「如果我和他只有一人能活下去,當然是我活他死。還用問?」楊萃硬著語氣說。徹底躺下,「我歇息了,你出去吧!」
熊寶話哽在喉嚨,但楊萃的脾氣讓他怯步。楊萃的個性他大致摸熟了,這姑娘心有動搖,她先問不吃張玨的後果,說明她心裡已有此意。無論她最終選擇吃與不吃,都不可點破,否則脾氣發起來後果自負。熊寶歎氣搖頭,離開楊萃的房間。
院裡的人都已睡下,各房間黑燈瞎火,王虎的鼾聲最響,估計幾間房都能聽到。熊寶在張玨房門前停步,似有進入之意,手放了門上。但卻又縮了回去。
「老大,我幫不了你,你自己處理吧!」熊寶甩頭,不想參與進這種痛苦的紛爭中。楊萃傷不了已經復原的張玨,但張玨對楊萃是個什麼態度,熊寶想不透了。
張玨的房裡雖未點燈,但裡邊的人沒有睡,張玨坐在窗邊,還在煩惱著。他聽見了熊寶的腳步聲,也通過熱源視覺,看到了胖胖的人影,不過未加理會。
他根本沒在意楊萃將給自己帶來的危機,他的煩惱無人可解,只有自己去解決。
「你何時會來見我呢?燎。」他如同對月自語。
沿嘉陵江逆流而上,河灣平靜如湖,江水倒映出皎潔明月,月光則把蘆葦的細長影子投在了江面上。晚風吹過,江水起伏,除了細嘩嘩作響的水面,還有輕輕的木頭碰撞聲。江水中,幾十條大船用鐵鏈拴在一起,結成水寨,不過船上幾乎空無一人,北人不習水,波濤起伏,船體搖晃著,他們睡不著,全都上岸紮了營。
一隊人剛上岸,急匆匆行走營地間。走在最前面的是個英俊年輕人,營中的人碰上他,無不低頭躬身,可他一過,全都交頭接耳,神色驚訝。
「那顏,你的頭髮……」終於有人當面說出了口。
按竺邇手按頭頂,按壓所剩無幾的幾根毛,惡狠狠地瞪了眼說話的人,隨手扯下士兵的皮帽扣了頭上。
「把女人和小子給我關起來!」按竺邇下令。身後的手下立刻拖走淚痕未乾的陳氏和兩個小孩。
他進入大帳,怒氣沖沖地坐上鋪著獸皮的椅子。
遇上強敵而敗,對喜好戰鬥的蒼露虎人來說,並不可恥,但按竺邇心中的憤怒卻久久不能平靜。他沒有辦法與火之力對抗,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更氣憤的是張玨燒掉了他的頭髮,他頂著剩餘的焦卷的幾縷髮絲,一路遭人側目張望與嘲笑,這種恥辱是蒼露虎人不能容忍的。
「此仇一定要報!張玨,你等著吧!」按竺邇狠道。
但火之力確實是個棘手東西,他咬住嘴唇,想了良久。「來人!準備紙筆。」他呼喊。帳外的僕人端進房四寶。
「我要給孛爾台那顏寫信。他不是叫我為他給孛爾台傳話嗎?答應下的事,我當然會完成。」按竺邇執筆而笑。
「起來!別傻蹲著不做事!大爺們都餓了,去做飯!還有,叫你那兩個小崽子住聲,吵得大爺休息不好。就知道哭,再哭,弄死他們!」蒙古兵踢了腳陳氏。
陳氏聽不慌他在說什麼,只見他兇惡指著孩子,大概能猜個意思,忙把孩子摟緊,擦去他們臉上的淚痕,叫他們安靜別哭了。
蒙古兵揪住陳氏,把她推至灶旁,扔給她鍋碗和袋食物材料。陳氏明白其意,抹了眼角淚水,解開布袋繩索。
「這真是,什麼怪事都有!」蒙古兵坐一起就閒聊起來,「你們在船上都看見了,那個漢兒小子使的什麼妖法,差點把按竺邇那顏燒死,他是不是人啊?」
「是不是人有什麼關係,我們軍中也有不是人的。以前不是有個合森那顏麼?長了顆蛇頭。天下大亂,
神仙妖魔都不甘寂寞要到人間攪上一攪,和尚道士都這麼說的。聽老一輩人說,以前成吉思汗在世時,身邊全是這些非人非妖非神的怪傢伙,我們少見多怪了。」
周圍的人聽得噓唏。
「照這麼說,要打起來,最倒霉還不是我們凡人。這仗還要我們打麼?讓那些神仙上戰場不就得了?」
「既然是神仙,怎可能輕易出手?送死還是我們,他們只需對付對方神仙。」
「那麼死掉的那幾人是誰殺的?是人做的嗎?」有人好奇道。畢竟死的都是他們認識的人,想起來有些恐懼。
其中有個閒聊者就是上岸的那隊人之一,他因追殺逃走的壯漢去了,躲過一劫。由於目擊過第一現場,那張臉在提到這件事後就變得煞白。他說道:「這哪說得清,究竟出了什麼事,只有這個女人和她的兩個小崽兒,以及裡面躺著的傢伙知道。」
圍聚的人都不由得看了看正做飯的陳氏,還有人則看了看帳內昏迷不醒的同伴。「裡邊那小孩怎麼回事?明明沒受傷,怎麼就不醒呢?該不會中了邪?以前有薩滿就是這樣,附體的神離開後,自己的魂回不了身體,就一睡不起了。」
「他又不是薩滿,哪來這種玄妙。無論什麼原因,我看他脈搏有力,呼吸平穩,早晚會醒。」
眾人說著,不聊此話題了,催陳氏動作快點。
鬧嚷著,黑暗安靜的帳篷內,一雙眼睛睜開了。
「這女人生過兩個孩子,看背影卻還似未嫁的姑娘!」蒙古兵在陳氏背後嬉笑起來。
聽著這種笑聲,陳氏感覺不妙,但逃不了,也無力抗爭,只好把頭埋下,當什麼都沒聽見,專心手上的活兒。
突然,一雙手從背後抱住她的腰。陳氏大叫,面前的鍋翻倒,未熱的湯潑滅了灶上的火,一時四周暗下。陳氏看不清對方面貌,但知是周圍的蒙古人,她尖叫,被對方按倒。旁邊的人如看好戲般地起哄,還有人說太暗了,點盞燈來。聲音雜亂,分不清誰是誰,誰在哪個位置。
總算有人點燃了燈,光線亮起。人群在光亮的一瞬,驟然沒了聲。連呼吸起停止住,倒吐出口涼氣。
陳氏也停了掙扎,表情呆滯凝固,她仰望盯著,那個壓住她的人沒有頭,血水從脖子噴湧,如泉落下,濺濕了他和陳氏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