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萃急止步,箭落在她腳前,****進岸邊的沙地中。楊萃抬頭望船上,熟悉的面孔對她不懷好意地笑。
「是他!」屈英趕了上來。此人她不熟,但知是蒙古方面的一員大將。
「姑娘怎對我緊追不捨啊?」船上,按竺邇一腳踏著船舷,沖岸上的楊萃戲謔道。
楊萃握著刀柄的手似快暴出青筋,對按竺邇,她有著莫名的厭惡,極度的討厭,彷彿天生就是仇家。
「許久不見,姑娘的美貌又增進了,本事也強了不少,居然能追到這裡,甚得我心。」按竺邇笑道,「看姑娘對我一臉厭惡,我更高興。這才是蒼露姬該有的反應。其實我也打心底厭惡著姑娘的。」
「他說什麼?」屈英聽不明白按竺邇話裡什麼意思。
楊萃也不太懂,只覺不是好話。「蒼露姬」的事,熊寶為她解釋過,但她大部分沒聽明白。此時也不在意這些細節了,她關心的是被擄走的陳氏母子。
「若我猜得沒錯,姑娘此刻追來,應是為了他們。」按竺邇招手,士兵押陳氏到了船舷。
「果然在他們手中!」屈英緊張了。
楊萃同樣一驚,立刻覺察不對勁,「不對,屈英姐。你想想,他們抓走陳大嫂,為什麼還要殺自己人呢?」
屈英腦中閃過滿地鮮血的畫面,不由得暗叫,「另有其人?」沒錯,這附近還有第三方。
「快去通知王虎他們。」楊萃再催。
「可是你……」
「不要擔心我,我與他們周旋看看,盡量拖延。」
屈英不肯留她一人,但想到事情古怪,以及她們確實無法對付這麼多韃子,必須搬來救兵,低聲囑咐了聲保重,迅速奔進樹林。
按竺邇對楊萃的興趣遠超過到重慶查探的任務,他曾說過,楊萃是他的人生大際遇。既然如此,還有什麼能干擾他針對楊萃的行動呢?見她神色有異,按竺邇知自己猜中了,下命停船。
他躍身而起,船上的人都是聲驚呼,按竺邇竟然躍到了岸上。
見他如此厲害,楊萃心裡打鼓。以前張玨聊起這個人時,就說他深不可測,這種不可測不僅指實力,也指他的行為讓人捉摸不透。
「張玨怎麼沒跟你在一起?讓你一個人來追我,不是很危險嗎?」按竺邇向她走來。
這一刻,楊萃竟從那張微笑著的英俊臉龐下,看到了壓抑著的殺戮之氣,按竺邇對她有殺心。她幾乎要被這股氣息逼得後退。不過,他再怎麼厲害,終歸是個男人,楊萃偷偷地將紫香紗握了手上。
「聽聞張玨受了治不之傷,難道已經……那真太可惜了,你們之中,我最忌憚的就是他,而且很想與他一決高下。」按竺邇惋惜搖頭。
張玨雖逃走,但他的同類孛爾台卻說,他受的傷如果得不到救治,生命會慢慢枯竭。這話說得玄,但按竺邇最後一次見到張玨時,的確明顯感到他的力量正在消散。又過了這麼長時間,難道真的已經死了?
想到這裡,按竺邇臉上的笑容就不再是偽裝,而有幾分真意了。他雖曾想過與張玨較量,享受打敗強敵的快感,但過於強大的敵人,直接消失更好。蒼露虎追求榮耀,可也務實。
「他現在好得很!」楊萃強硬道,「我是來要人的!你放不放人?」
「那三名母子?」按竺邇笑指船上,「你們什麼關係?」
「萍水相逢。你放不放?」楊萃手中的絲帕握了又握。
怎可能萍水相逢呢?這種話按竺邇不會信,但也不在意,這不是他關注的重點。「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和小孩對我沒有用處,既然姑娘要求,我放人就是。不過姑娘得隨我上船。」
「什麼?你什麼意思?」楊萃以為他不會放人,沒想到會這麼大方。
「姑娘一人換三人,很賺了啊!」按竺邇笑意更重。
楊萃凝重神色,這個按竺邇打的什麼主意?她想不通。但有一點可知,上了船就等於落他手中,任他宰割了。楊萃知道自己必須盡快作出決定,不能讓對方有思考反應的餘地。
她露出微笑,「好!我也正有話想對你說。你先放了他們母子!」
按竺邇不怕她耍花樣,給了船上人手勢,幾名蒙古兵押了陳氏母子上小舟,劃到靠近崖邊的地方。但按竺邇很小心,沒讓他們上岸。
這就耽誤了好一陣,楊萃即想著接下來該怎麼辦,又在想屈英到什麼地方了,但所抱希望不大。屈英無論多麼神速,也不可能這麼快抵達重慶城的,就算到了,王虎他們趕來也需要時間。看來自己無論怎麼拖,都拖不過去了。
既然如此,她心一橫,索性賭上一賭。「你真是謹慎,我還會逃了嗎?」她淺笑,抖開紫色絲帕,把手裹住,伸向按竺邇。
如同大家閨秀需要人扶一把,卻不能被男人碰到肌膚時做的那樣,楊萃絲帕裹手,等著按竺邇伸出手來。這方絲帕就是紫香紗,上有劇毒,不管按竺邇如何厲害,只要他敢握她這手,必死無疑。
「不扶我上船嗎?」楊萃見他沒反應,略催道。
按竺邇注視著她的手,或者說注視著紫色的絲帕,看了會兒,就笑了,「姑娘不愧名門閨秀,這些小細節都想得周到。我一時沒反應過來,還在想姑娘裹住手是做什麼。原來如此,是我失禮了。」他立刻伸出手去。
就在二人之
手將要碰到的一剎那,楊萃突然圓睜雙手,裹了紫香紗的手猛地縮回。手前銀光劃過,她短暫地叫了聲,再一看,衣袖已破了道口,手臂也已劃破,滲出鮮血。若不是自己敏捷更勝從前,及時反應過來,只怕剛才整條手臂都沒了。
「縮得到快,看來你的力量已經開始覺醒,不過覺醒的速度太慢了,豁阿可比你快得多。」按竺邇收刀回鞘,對楊萃冷笑道,「你手上纏的東西,別人看不出,我還會看不出嗎?那是蒼露姬——你的祖先所造。任何蒼露姬的東西,對我們蒼露虎都是危險的!我會上你的當?」
楊萃捂著傷口驚駭,這招被識破,她就只有拚死一搏。
按竺邇的怒氣從他那虛假的笑意背後迸發出來,他哼哼冷笑,「不過透過它,也證實了一點。除了你,必定還有別的蒼露姬,否則這種東西怎麼流傳下來的呢?捉住了你,就能順籐摸瓜,把你們一鍋端!」
「蒼露姬,究竟是什麼?」楊萃問。現在雖然危急,但她抑不住好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這些變化,似乎都與這個「蒼露姬」有關,而這個按竺邇明顯比熊寶瞭解的更多。
「那是……宇宙中最惡毒的女人。」按竺邇緩緩握拳,隨著手掌用力,臂上肌肉高鼓,同時他的皮膚上,詭異地浮現出道道猛虎的斑紋。
溫泉村內氣氛緊張,村民或收拾細軟,準備逃難,或手持鐮刀、禾叉為武器,聚在村頭商量著怎麼守住椅子,恬靜的村莊變得雜亂無章。
有人進了村,戴斗笠,蓑衣上滿是山中露霧凝結的水氣,但他們不是從正面村口入村,而從山上下來,由側面入了村莊。村裡惶惶不安,大多村民只顧自己的事,漢有留心來的是什麼人,但有村民撞上了他們,無不先是一愣,然後喜色上湧。
這兩人對村裡的路熟,直走近間宅院,居然未打招呼,如同這裡的主人回來般,推院門而入。到了屋前也不敲門,瞧門未鎖,直接進去。
徒然間,進門的兩人為之一愣,腳步停在門口。屋裡坐了個壯漢,正在吃飯。六隻眼睛相互對視。
「你是什麼人?在我家裡幹什麼?」上官夔厲聲吼。
壯漢嚇得碗掉地上。
上官夔身後的年輕男子摘下斗笠,張玨露臉,直視冷對。壯漢如同見了神鬼,腿軟坐了地上。
「我不是賊!我是這裡的雇工!」壯漢求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