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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8章 脫困 文 / 玨君玉

    張玨從火焰中走出,他的軍服已在烈火中燒盡,只剩下裡邊穿著的用耐火布料製成的衣褲。束髮的髮帶也被燒成了灰,烏絲披散,還拖著火星,使他看起來,整個人身上還有餘火燃燒。

    「為什麼不見我?」他猶如被拋棄的棄兒,非常失落。

    奔雲馬踏著片燒焦的屍體噠噠奔到他前,繞著他轉圈,呼呼發出鼻音,像在低語安慰。

    號角之聲響破殘營,遠處吶喊聲猶在,並越來越響。

    「張君玉!張君玉!」遠方呼喊傳來,一騎快馬正往這邊奔來,濃煙阻礙,馬背上的人看不清,但觀身型輪廓是個大漢。

    張玨聽聲音已判斷出是誰,他回頭望,空地上一片冒煙的灰燼,那裡曾有頂氈帳,現在只剩焦黑的地和一捧灰了。

    「不管你怎麼想的,我們終有見面的一日吧?」張玨輕歎。

    「張君玉!」王虎看到了他的身影,策馬奔來。

    把此時的張玨打量了番,王虎樂了,「我說你,打仗怎麼把衣服打沒了?」再看到周圍的情況,王虎不啃聲了,周圍地上全是集團死屍,這樣子與當年火燒白馬寨的狀況極似,王虎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麼。

    他不再說笑,正經道:「趙制置已經突圍,曹將軍下令撤離,我們快走吧!」

    張玨點了頭,翻上奔雲馬。

    二人即刻往大部隊所在奔去。

    戰鬥還在繼續,天亮之後,宋軍在人類上的劣勢立刻暴露出來。蒙古人見宋軍人員實不多,也沒夜間那麼慌亂了,漸漸集結,找到了章法。通過一夜激戰,包圍圈內的趙彥吶果斷出兵,與曹友聞呼應,趁蒙古軍大亂突圍而出。解趙制置之圍的目的已經達到,曹友聞無心再耗,宋軍且戰且退。

    闊端整頓軍隊欲追,可這時,曹友聞餘下的軍隊渡嘉陵江,從另一側趕到了青野原,蒙古軍又是迎擊。一夜大戰已使蒙古人極疲憊,闊端不僅不能追,反還節節後退,往北退出青野原,宋軍也相應退去,向南回師。

    這一仗,蒙古軍敗了,不僅敗了,還被以少勝多。闊端朝著南方吼出曹友聞的名字,曹友聞脖子上那顆人頭的價格又漲了一倍。

    但是一場小戰的勝利不是結束,只是一場大戰的開始。

    紮營之後,趙彥吶帶著滿身疲憊,召見了諸軍將領。

    「這次是老夫大意了,中了蒙古人的圈套,多虧有了允叔啊!」趙彥吶感慨中,把目光投向曹友聞「青野原之戰,允叔當居首功。此事老夫定會表奏朝廷,請賜嘉獎。」

    眾將也頻頻點頭,盛讚曹友聞有勇有謀。

    趙彥吶微笑著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一個年輕面孔上,「你是率軍渡嘉陵,為我們斷後的那位統制吧?你叫什麼名字?」

    「末將曹萬。」年輕統制回道。

    「是末將的弟弟。」曹友聞補充道。

    趙彥吶怔了怔,笑道:「好啊!年輕有為!你們曹家不愧為將門,先祖武惠王就是一代名將,大宋的開國功臣。多少世家不過三、四代爾,你們曹家到今十數代,仍人才輩出,乃大宋之幸啊!」

    「制置謬讚。」曹友聞和弟弟表現出謙虛。

    在趙彥吶和諸將的一片誇讚聲中,帳內和氣一團。

    「報——」這時,有快馬入營,一名遠到的士卒下馬直闖大帳,在大帳外,呈上軍報,「大安十萬火急!」

    聽是大安來的軍情,眾人臉色驟變,制置使趙彥吶急拆信件,才看幾行,不由臉色大變。「蒙古人偷襲大安!」

    此話一出,眾將吃驚駭然。

    「蒙韃子趁機襲我後方?」

    「難怪那蒙古二太子退得不亂,原來早有後手!」

    「我們趕快去營救大安啊!」

    帳內嘈雜,趙彥吶也是心慌,若大安失陷,他們在青野原勝了也是敗,而且是慘敗。

    眾人中唯有曹友聞平靜如常。

    趙彥吶發現他的鎮定,問道:「允叔胸有成竹,莫非已有對策?」

    曹友聞微笑道:「不瞞制置,蒙古人的舉動早在末將預料之中。當初末將故佈疑兵,就是為引出部分韃軍,緩解夜襲壓力。蒙古人若分出軍來,只會去兩個方向,要麼北上加強沔州、鳳州的防禦,以防末將收復城池;要麼就是趁我後方空虛,南下偷襲。若北上,那就罷了,末將此次並未有收復沔州的打算;假若南下,也無需擔心,末將早有佈置。」

    「哦?」趙彥吶稱奇,請他繼續。

    曹友聞神秘微笑,「末將佈置的便是,金州和彥威。金州之軍可先抵擋一陣,如此我軍就有足夠的時間回師了。」

    「好!允叔果然周詳。」趙彥吶定了心神,傳令,「大軍稍做休整,以允叔為先鋒,回大家,圍滅蒙古二太子的這支奇軍。」

    營地裡的眾士卒接到休整令,總算鬆了口氣,可以小作休息了。營中升起裊裊炊煙,陣陣笑聲時有時無。

    張玨重新找了套軍服穿上,邊套衣袖,邊從帳裡走出。外面搭灶的同袍見了他,笑著打招呼,張玨也回以問候。

    「張君玉好似不太高興呀?感覺他整個人都憂鬱。」正點著火的士兵看著張玨背影道。

    旁邊一個老兵,邊切菜,邊不時偷嘗,不

    以為然道:「你是新來的,自然不知道,這其實很正常。每場大戰之後,總有那麼些新人受不戰場血腥,發瘋、自殺的都有,憂鬱還算輕的。」

    新兵聽後臉色發白,「這……這麼嚴重?我怎麼沒感覺?不過,你這一說……我好像也有點感覺了……」

    「沒感覺就好啊!不要去想了。」

    越說不想,新兵越到是胡思亂想,再望了望張玨,人影已經看不到了。「喂,張君玉,一個人不會出事吧?要是他沒想通,自盡了怎麼辦?」新兵擔心道,說話間,看向王虎。

    「他有什麼想不通的?你們太小看他了!他要是想不通,把我們全殺了,也不會殺自己。」王虎正在樹陰下打盹,聽到身邊人議論,打擾了他的瞌睡,坐起來就嚷。

    不過張玨這次大戰後,確實有些不對勁,王虎從在戰場中找到他時就感覺到了,只不過一直說不出怎麼了,他看向張玨離去的方向,滿是疑惑。

    穿過林間樹陰,前方聽得見潺潺溪水之聲,不多時,一條小溪呈現眼前,張玨在溪前止步了。溪水清澈見底,魚兒見了水面多出道投影,原本聚集的魚群一哄而散,或游遠,或躲了石頭逢內。張玨站在溪邊,看著慌逃的魚有些想發呆,又有些惆悵。

    他害怕水,不喜歡靠近有水之地,但看見害怕之物,能使自己冷靜。他需要冷靜,需要清醒。

    蒙古軍營裡的那個人是不是燎,其實根本無法確定,一切只是自己推測,並未親眼見到。如果他是燎,為什麼會躲著不見自己呢?就算以前不知,在彈開他的焚之意念時,就應該感覺得出他了呀?張玨回憶著當時自己的感覺,意念碰撞的一剎那,那感覺確實極像燎。但又有點不同,裡邊還夾雜著別人的感覺,時間太短,不能仔細體會。

    「張君玉,你發什麼呆?」王虎也走出樹林,跟著他來了,「你樣子很奇怪,他們擔心你會自盡,所以我來看看。」

    張玨淺笑,「我哪會自盡?」

    「我也這麼說,但他們擔心,也是好意。」王虎看了看張玨,「你確實有心事,怎麼了?能說給我聽聽?」王虎在張玨身邊的石頭上坐下了。

    張玨卻低頭望著水面沉默。

    王虎等了會兒,不見張玨說話,揮手道:「算了,知道你信不過我。我有自知之明,你信不過我也正常,是我自討沒趣。」王虎說罷起身要走。

    「王虎。」張玨忽然開了口。王虎停下步,轉身看到張玨正看著他。

    「坐下來吧!我想與人說說話。」張玨此時升起了一股孤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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