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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3章 勸降 文 / 玨君玉

    按竺邇又取出只白瓷酒杯放了桌上,毫不在意揮來的刀刃,只見那刀就要劈中他頸脖。

    當!

    按竺邇握著酒壺的手抬起,刀砍了壺身之上,壺蓋震飛,瓷蓋落地摔成兩半。

    「可惜了,挺漂亮的一隻壺。」按竺邇惋惜,手腕用力,架住刀身的酒壺往前一震,握刀之人慘叫飛出,像被大力推了把,摔了個仰面。

    「休傷我的人!」汪世顯吼。

    「汪兄息怒啊!」按竺邇止道,摘了路邊幾片草葉當了壺蓋,蓋在壺口,「我本無意傷人,汪兄也請管住你的手下,不要衝動才好。」

    汪世顯極怒,雙目圓瞪,手按刀柄,卻就是拔不出,因為他知曉按竺邇的本事,就算他們十數人一起上,都難是這個人的對手。同樣的,按竺邇若起殺心,取他們人頭也是瞬息。

    「汪兄請過來坐。」按竺邇按著壺口的草葉,將酒壺傾斜,倒滿了第二隻酒杯。

    隨從和兒子都來阻止,但汪世顯深明身不過去,揮開他們,坐了按竺邇對面。

    按竺邇舉了酒杯,「這杯酒敬汪兄忠義。」

    「怎麼說?」汪世顯嚴肅道。

    「金國已亡,汪兄依然執意,守著西境偏隅,不是忠義麼?」按竺邇說著,先乾為敬。

    汪世顯也端了酒杯,身旁人緊張勸他別喝。汪世顯不然,對面這人要殺人,用不著下毒,舉杯與之同飲。

    按竺邇接著又說:「汪兄雖忠,卻是不仁。大勢已去,汪兄為忠義之名,拖累部族老小,難道要他們隨你陪葬?」

    汪世顯「哼」了聲,按竺邇出現在此的目的他已有所想,無非勸降,說的也都是以前說客的舊說辭。「投降蒙古,讓他們做蒙古人的奴隸,就是仁嗎?不是人人都可如你這般討人喜歡,按竺邇那顏。」最後的語氣落在「那顏」二字上,似一種譏嘲。

    按竺邇淺笑,「汪兄言重了,這世上並非有本事就可出人頭地,還得看有無明主。金主昏庸,汪兄這般大才只得做個戍邊之臣,實在可惜。蒙古初興,百官虛位,汪兄若來蒙古,將來封王拜相,前途無量啊!也為後代搏個好前程不是?汪兄若位極人臣,又有誰敢把你的族人當奴隸呢?我說的可有錯?」

    汪世顯默不作聲。

    「我若沒猜錯,宋廷又把汪兄拒絕了吧?」按竺邇微笑著為他滿上一杯,「宋廷黨派之爭,殃及汪兄,如此朝廷,社稷前路明暗如何,以汪兄之才會看不清?汪兄無外乎礙於曹友聞情面,可這是私人交情,為私交把自己,乃至親人族人的性命都耽誤了,值不值啊?」

    「當初你投降,圖的是什麼?」汪世顯問。「你這樣的人,要什麼得不到?蒙古能給你什麼?」

    「名垂青史。」按竺邇答得毫無猶豫,想都不用想。這就是一種本能,蒼露虎人畢生的追求,至高的榮譽——名垂青史。

    「哈哈!」汪世顯狂笑,「好一個名垂青史。你我都曾是金之臣,蒙古是仇讎,你為仇效力,這名字到是留在史書之上了,只不過是罵名,遺臭萬年!」

    按竺邇面色冰冷,如湖水無波,雖依然英俊,但卻透著股噬人的陰寒。他緩緩說道:「蒙古崛起已成天下大勢,將來蒙古奪得天下,世人只會稱金主昏庸無能,守節者愚忠可笑,誰還會追究竟變節者的道德呢?變節有苦衷,歸降是正道,各種理由都能編造出來。是非可混淆,黑白可顛倒。汪兄,我說得可對?」

    汪世顯似有言,但又止,按竺邇的話聽起來是那麼個理,可細想,又是胡說八道的歪理,古今人物豈是一朝一代能定論的。但要反駁,以自己的才學卻不是那麼容易,他也不想做此口舌之爭,按竺邇的目的是勸降,他不答應,按竺邇就只能灰頭土臉敗退。

    按竺邇沒有等他答話的意思,輕笑道:「我剛才說那些都是虛的,人生在世,芸芸眾生,圖虛名者始終是極少數,像汪兄這樣的英雄豪傑,自是務實。汪兄若降蒙古,隴州防禦使、鞏昌府便宜總帥等職皆不變,更隨王子闊端南征,建功立業之後,其封賞幾何,那我就猜不到了,大汗對有功之人從來不吝嗇。你看張氏、史氏,棄金歸降之後,哪一個不是封妻蔭子,成為一方世侯呢?」

    「張氏、史氏,漢賊爾!」汪世顯拍案而起,「天色不早,汪某還要趕路,恕不奉陪了。」向按竺邇抱拳告辭。

    按竺邇仍坐著,汪世顯已在催促兒子和隨從馬上啟程,他不緊不慢,給自己滿上一杯。「汪兄,今日你回不去的。」話語如冰,把汪世顯等人都凍住了。

    汪世顯僵住身子,回頭看著按竺邇,「你想怎樣?」

    按竺邇又喝一杯,喝了好些杯了,他卻一點醉意沒有,反好似越喝越清醒,越喝越冷酷。「我既然出來,就沒有失敗而回的道理,無論結果,都會向闊端王子拿出個交待。汪兄若同意歸降,立刻跟我去見王子,自然不用回去;汪兄若不同意歸降,那也別回去了,就留在這兒吧!」

    「你別逼人太甚!」汪世顯的隨從怒吼,紛紛拔刀。

    「不自量力啊!」按竺邇譏笑,「汪兄,我出手可有失敗過?」

    「你天賦異稟,我等凡人哪敢相比?」汪世顯苦笑,「你們把兵器都收好。在他面前亮兵器,想死嗎?」他對身邊人喝斥。

    「阿爹!」

    「首領!」

    汪德臣和隨從們都擔心到了極點。

    可汪世顯卻越發平靜了,「今日遇上按竺

    邇,我們無論如何都走不掉。他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他對著按竺邇道,「好,我跟你去見闊端。」

    「阿爹?」汪德臣靠近父親,父親決定去見那個蒙古王子,應是有所決斷了。

    汪世顯拍拍兒子的手背,點頭安慰,「沒事,只是去會會蒙古的王子,我並未答應要降。」

    「首領,跟他拼了,他只有一個人。」隨從湊近低聲道。

    汪世顯搖頭,低語回答:「萬萬不可。你們不知道他的可怕,他就是為殺戮而生的。一旦開了殺戒,不僅我們會死,他殺了我們後,必會去屠盡寒裡的老老少少。」

    「汪兄,天已經黑了,我們還是快走吧!」按竺邇也不管他的桌案酒壺了,催著汪世顯。

    此時夕陽早已消失,天色盡黑,滿天星斗漸閃光華。

    按竺邇走前面,忽起了興致,指著滿天星辰道:「汪兄你看,在這些星子面前,人多麼渺小啊!眾生應當何去何從?」

    汪世顯無心看星,瞥了眼就暗歎一聲。

    「汪兄何歎?以後汪兄自會知曉,我給汪兄所指的,不僅是條生路,更是條通天大道。以後可要記得謝我。」按竺邇呵呵笑起來,負手走上下山的路。在他頭頂,銀河璀璨,顆顆星子不時閃爍光芒,如同有生命靈性一般。

    軍情十萬火急,在曹友聞下令的第二天,忠義軍數千人,連同另幾支軍,共兩萬餘人,從大安發征伐,直赴青野原。

    張玨自帶戰馬,被編入為數不多的騎兵中,奔雲馬渾身雪白,行軍百里而不沾泥,令周圍人稱奇。更因這純白之色極其惹眼,眾馬之中一眼就能看見,不少別軍來的軍士常誤將騎馬人當作統制以上的將軍,甚至以為是曹友聞,紛紛趕來拜見。弄得張玨尷尬非常,指著身上的軍服問他們,這是將軍穿的服飾嗎?後來誤會的人多了,他失去了解釋的耐心,除了苦笑說不是,再沒別的話語。

    從大安到青野原,快不過數日行程,全軍日夜兼程,天不亮出發,到天黑才紮營。將士們行軍雖累,但想到即將有場生死大戰,無不繃緊神經,看起來毫無倦意。

    這夜剛紮下營,石頭壘起的灶上生起火,架起鍋,張玨蹲灶旁看火,其餘人來往為晚飯忙碌。

    王虎突然湊了過來,擔心而又神秘地說:「跟你說件事,行軍路線好像不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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