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怎是你?究竟怎麼回事呀?」鄒伸之緊張問道。
「沒事。起了點小誤會。」彭大淡淡說道。
他說小誤會,可王子都吐血了,這誤會能小?
「還有兩個!」小鬍子通事不依不饒地叫,「把另兩個交出來!」
張玨悶聲走了出去。
「不關他們兩個的事,王子是我打傷的。」王虎拍胸膛,承認道。
小鬍子通事尖聲「哼」,高叫道:「少充英雄,你們一個都跑不掉!都帶走!」
鄒伸之急拉住通事,「這可如何是好?他們都是使團中人,這會影響兩國結盟大事的呀?」
「那是你的問題,我管不了。」小鬍子拂開鄒伸之的手。
鄒伸之再將再事衣袖扯住,「撒花錢都好說。」
「哎喲,這可不是錢的問題。傷到世間最尊貴無比的黃金家族中的王子,多少錢都買不了命!」小鬍子通事加重那個「命」字的語氣,甩開宋使的拉扯。
「鄒使君不必為我等擔心。我等既然敢做敢認,就有把握脫困。」彭大慰道。
鄒伸之只當是安慰的話,除了無能為力的苦笑,沒有別的應對。
張玨沒有那麼多顧慮,到想看看蒙古人能拿他們怎麼樣。真要是處置了他們,也顯示出蒙古主其實並無結盟誠意吧?
奴隸捧著一疊紙,低頭進了窩闊台的宮帳,把這疊紙呈交給大汗過目。
窩闊台也不想看了,那些紙上畫的都是人頭像而已,厭惡地揮退奴隸,「都是退回來的?這麼多俊美男子,她都看不上?」
「大汗別急,公主眼光挑剔,您是知曉的。這才看多少?畫師那邊還在畫,還有好多年輕的那顏在路上沒趕到。」達格娜可敦趴在窩闊台肩頭細語。
愛妃的嬌柔聲音讓他怒氣全消,拍著愛妃細白的手背道:「我是怕她挑來挑去,看花眼,一個都挑不上。闊端的情況怎麼樣了?」
達格娜可敦坐正身子,「妾剛去看過,還在吐血,不過神醫已過去了,定能治好,大汗請安心。」
窩闊台點頭。
可敦繼續道:「妾去了之後,聽說脫列哥那姐姐還沒去呢!闊端傷那麼重,就想著姐姐去看看,姐姐她也不知在忙什麼。民間都戲稱,姐姐哪像親娘,就像後母。」見窩闊台不悅,可敦不說這個了,改說道,「不知是什麼人把闊端打成這樣,可憐的闊端。等抓著兇手,定要把他拿口大鍋煮了。」
「已經派人去抓,跑不掉的。」
窩闊台正說著,便有人來報,兇手已經逮捕,向大汗請示如何發落。
「這種事還用得著請示我?毆傷王子該怎麼處置,下面沒人知道了嗎?」窩闊台極不高興。
稟報的人不敢應聲,只一副為難表情。這時又進一人。
「你怎麼來了?」窩闊台正氣著,對誰都沒好臉色。
進帳的是塔海,「臣為打傷闊端王子的兇手而來。」
「呵呵!」窩闊台不算笑地笑道,「兇手來頭不小,有司不敢處置,又把你驚動了。來為兇手求情?」
塔海道:「非為兇手求情,臣只是猜想,大汗可能還不知兇手身份,所以特來稟告,望大汗慎重。」
「我得慎重?說吧,打傷我兒的是什麼人?」
「回大汗,是宋使團的人。」
「宋使團?」窩闊台一個字一個字地驚訝念出。
「是,被抓捕的共三人,一個是使團書狀官,一個是護衛,還有個雜役。」塔海答道。
「那書狀官,我記得你提起過。」
「是。臣接宋使回來後,立即向大汗稟報過使團情況,當時曾描述過每位成員。那書狀官乃是進士第三名,是有學問的人,其人也俊美,舉止彬彬有禮。那護衛臣也向大汗描述過,因其身型雄健,實在讓人印象深刻。至於那雜役,就不瞭解了。」
「不管是什麼人,打了三子就不能輕饒。」達格娜可敦旁邊氣憤道,「他們哪算宋使,不過是宋使的隨從,大汗若不罰他們,我們蒙古顏面何存?蒙古的王子能叫人隨便打?」
窩闊台沉思對策。
這時,帳外又通傳,耶律楚材求見。
「你也為宋使而來?」窩闊台問。
耶律楚材拜道:「臣已聽聞了些,不管事件原委如何,還請大汗三思。」
「三思?是要我放過兇手?」
「請大汗多考慮兩國關係。」耶律楚材再拜。
「他們又不是使節,不過隨從爾!」達格娜可敦嬌聲道。
窩闊台抬手,止住所有人說話。帳內寂靜一陣,然後聽得大汗一聲長歎,「神仙果不欺我!」
他對帳內人道:「神仙曾托夢言宋使。現如今宋使什麼模樣還沒見著,就給我招來禍端。雖然兩國結盟事大,但闊端畢竟是我兒子,也不可饒恕打人者。這事我已有決定。」
帳內幾人都安靜聽著。
「闊端被打,就當作他們年輕人私鬥,不上兩國關係。闊端自然該報仇,就讓闊端派出勇士,與那三人決鬥,生
死自負。」
「大汗英明!」帳裡的人不敢再有異議,如此決定也算妥當。
張玨、彭大、王虎三人暫時被幽禁於一處帳篷內,外邊有兵卒把守,三人在帳內娛樂。彭大在地上畫了棋盤,撿了石子當棋子,與王虎下起雙陸,張玨不會玩這個,坐旁邊觀戰。只是王虎棋太臭,沒幾步被滿盤皆輸,實在沒有可看性。
通事進來宣佈汗命,明晨決鬥,無論勝敗,打傷王子一事就算結了。
「就這麼簡單?我還以為要砍我們頭呢!他這個兒子也不值錢嘛!」王虎嬉笑道。
「應是顧慮兩國關係。」彭大思考其用意,「既然生死自負,定會下死手,如此來給他兒子報仇。你們明日可有信心取勝?」
「我肯定勝,就看你們了。」張玨輕鬆道。
「我沒問題,就不知彭書狀如何?」王虎瞅向書生模樣的彭大。
「你們真當我是弱書生了嗎?」彭大笑。
「差點忘了,彭書狀才是我們中最厲害的!」王虎也大笑。
三人都笑了,想不到一個大麻煩如此容易就解決了。
「幾位挺開心啊!」帳外也有人笑,接著人便進了帳。
「塔海那顏?」三人都意外。
進來的竟是塔海。這個人是接引使,一路陪他們到蒙古,但路上沒與他說過幾句話,一點不熟,想不到竟會來探視。
「臨危不懼,還笑得這麼爽朗,幾位是真豪傑。來,不如飲上幾大碗。」塔海說罷,招呼身後的隨從端上好酒。
送進帳內的不僅有酒,還有大碟烤肉,及下酒菜若干。
「這麼豐盛?送行酒嗎?」張玨笑道。想起牢內死囚,行刑前吃的最後一餐。
塔海給三人滿上,自己的碗也倒滿了,與三人對飲。彭大、王虎都飲了,唯張玨一動不動。塔海也笑,「這位小哥怎麼不喝?真當是死囚的送行酒了?送行還早,你們不是還沒見著大汗的面嗎?怎會害你們?你們慢用,我還有事。」塔海說著就告辭了。
「真好心啊!」張玨冷笑。
王虎已抱著酒罈,又倒了酒,「塔海這個人還算不錯,路上我們都瞧見的,是個豪爽的人。」
「給你酒喝,當然豪爽了。我怎麼覺得此人陰險?」張玨疑道。
「你的感覺從來與眾作對。」王虎又把另一罈酒開了封,給自己和彭大滿上。張玨從來不喝這些,王虎就不給他倒了。
不僅酒不喝,這些東西張玨也都不食,一個人坐著思考。
帳外塔海並未走遠,等著個兵卒來報。「怎麼樣?他們吃了?」塔海問。
兵卒回話,「大個子和書生都吃了,但那雜役一口沒動。」
塔海微有不悅,但很快釋然開,「算了,一個雜役而已,就算不吃也活不過明天。」
他揮退兵卒,自語道:「要怪就怪你們自己。大汗雖言決鬥,其實想你們死。做臣子的自然要懂得為大汗分憂。」塔海發出哼哼淺笑,慢悠悠走遠。
至半夜,張玨被身旁輾轉反側的不安分聲音吵醒,接著聞到股臭氣。「怎麼了你?」他問著急的王虎。
「我肚子痛!」王虎說著就在角落拉出辟啪聲。
彭大坐起來,臉色慘白,「我好像也……那些食物有問題。」他捂了肚子強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