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住酒攤的人不多,就十來人,看樣子是某個貴公子的隨身衛隊,說話的是個通事。一定是他們路過此攤時,見裡邊人議論得熱鬧,就叫通事把話譯出來。通事也是只知忠於主人,不懂變通的貨,真一句一實地翻譯了,議論的人就此惹了禍。
「他們都是外地來的,不懂規矩……」攤主求情。雖是給客人說情,其實也是為了自己,這是要連坐的。
「滾!」通事替主人發言,把攤主踢開,「他們說話,你不加制止,你也同罪!」
「就算說錯有罪,也該交由官府,你們……你們這算什麼?要替官府拿人嗎?」剛才還在議論公主的客商結巴道。
其餘人也附和,有罪也得由官府處理,這幫蒙古人凶神惡煞,落他們手裡,還有命活嗎?
「官府?」通事陰陽怪氣地叫道,「我家主人比官府還官府,官府都得聽我家主人的。知道我家主人是誰嗎?」
通事有意識地往邊上靠了靠,不能擋了主人的光。他身後站著位年輕蒙古貴族子弟,從一開始就露著股不可一世的陰笑。
「我家主人就是……」通事高聲介紹道,「闊端王子!」
「呵,居然遇上意想不到的人。」張玨向另兩人偷笑。
他們閒來無事四處打聽,自然早把蒙古主的基本情況摸了個大概。闊端乃是蒙古主窩闊台的第二子,由第二可敦脫列哥那所生,窩闊台長妻無子,以第二可敦之子為嫡。雖為嫡出,不過他挺不走運,他的母后生了五個兒子,也就是說他有四個嫡親的競爭對手。據聞窩闊台最愛老三闊出,而他母后喜愛長子貴由,他這個老二夾中間很不受待見。
儘管不受待見,但也是大汗的兒子,出了王廷,一樣作威作福。
酒攤的攤主和眾客人聽到是闊端,個個更嚇得面如土色。即說是闊端,就是真的,這個誰敢冒充。
傲慢的蒙古王子叫通事把他的話翻譯出去。「你們這些膽大包天的東西,居然敢說我妹妹壞話,今天就要治你們的罪。把這些狗東西都給我抓起來,一個不能放跑!」
闊端所指,即是整個酒攤的人。
「喂!我們一句話都沒說!」王虎喊冤。
其餘人也喊冤,這麼不分青紅皂白。
王子的隨從衝著喊冤的人一頓鞭抽。
「都閉嘴!你們都在場,都是同謀!」闊端霸道下令,「全給我拿回去!我要細細審問,說不定有亂黨在其中刻意散佈謠言。」
手下得令,立刻上前綁人。
張玨和王虎都看向了彭大,要不要告知對方宋使身份。
彭大搖頭,「不可,如此恐怕會破壞談判大計。」
「那怎麼辦?」王虎急。那些蒙古小卒過來了。
「走!」彭大只說一個字,即刻起身。
「喂!你們哪裡走!」蒙古人看見有人欲逃,大喊著向他們奔去。
張玨回頭看了眼,衝前面的幾個人立刻衣服著了火,哇哇叫著顧不上他們了。
擋前面的蒙古卒子衝上來,王虎扯他胳膊就把人摔了出去。
「不能讓他們逃了!」闊端也注意到三人,向所有手下發令。
王子的手下不管其他人,全去攔截要走的三人。王虎一拳打倒一個,有漏的溜到張玨身邊,張玨隨手一下就把人敲昏。
「身手不錯,定不是尋常人,一定要把他們拿下!」闊端狂吼。見隨從都敵不過,王子抽刀,親自上陣。
「那畢竟是王子,手下留情。」彭大告誡。
「還用得著說?」王虎雖粗,卻自有分寸。兩國談判重要,不能節外生枝。
闊端揮刀砍來,王虎站定,抽出背後的鐵錘,以錘頭為盾,擋了闊端刀刃上。
當!
猶如古寺撞鐘,眾人極驚,竟能發出如此聲響。
闊端被震得往後飛出,刀也脫手落地。
王虎不可思議地看向身後的張玨、彭大,他也沒料到有此效果。不關他的事,他只是想擋下王子的攻擊。
「刀!」彭大提醒。
那刀被王虎的敲山錘一震,居然沒碎。
張玨以腳挑刀入手,拍了下王虎,提醒他該走了。三人趁著蒙古人呼喚不省人事的王子之際,匆匆逃離現場。
「我發誓,我絕對沒有用敲山錘的力量震他!」逃回驛館,王虎趕緊解釋,他又極擔心,「那個王子不會死了吧?他們都見過我們的容貌,會不會找上門?」
「我們相信你,就別急了。找上門又怎麼樣?」張玨安撫他,「就憑我跟你,還怕不能殺出條血路?」
張玨到不擔心被認出,對他來說,大不了一走了之,反正他無牽無掛。
王虎甩開他拍在身上的手,「我不擔心這個!我是怕影響談判!畢竟關係到我大宋收復三京!」
「想不到你挺愛國的嘛!」張玨意外。
「那是當然,收復故土是每個宋人的夢,上至皇帝,下至走卒!哪像你麻木不仁,不知從哪個山洞出來的妖怪!」王虎義憤道。
彭大握著刀仔細看,「並非
你用敲山錘震了王子,而是王子的刀與敲山錘碰撞,引出了震波。」
從外形上看,只是柄普通的彎刀,蒙古騎手常用其搏殺。刀身樸實,沒有任何裝飾和花紋,難以想像為一位王子所有。
「或許你會有所發現。」彭大把刀遞給張玨。
張玨以拇指抹過刀鋒,笑了,「非常鋒利。」拔了王虎根頭髮,一口吹上刀刃,青絲落下,在刃口上斷了兩截。
王虎捂頭,正欲罵張玨,整個人頓時驚住了。「這是真正的寶刀啊!」
張玨笑道:「這把刀的材質與我們見過的刀都不同,平常那些都太軟,這個很硬,與敲山錘碰撞都不卷刃,應加入了特別材料。使用的冶煉方法也不一樣,有些像……」張玨瞥了眼王虎,「你的錘子借我一看。」
王虎二話沒說,把敲山錘扔了過去。
張玨左手握錘,右手握刀,兩者相互比較。「果然,雖然材質不同,但打造方法卻很接近,用火的痕跡幾乎一樣的。」
「是一個人的作品?」彭大吃驚。
「不一定,兩者還是相差太遠。」張玨搖頭,「只能說出自同一種製作工藝,而且王虎的敲山錘遠比這把刀要精緻高明。這刀太粗糙了,看起來因為工具太原始,限制了工匠發揮,使其留下不可挽回的缺陷。」
「我的神錘究竟什麼來歷?」王虎好奇地問。
這把錘子他用了好些年,但它究竟是什麼,師父沒告訴他,不僅是這把錘子,就連師父的身份都那麼神秘。隨著師父離開人世,一切都成了謎。
要說清它的來歷,其實就幾句話功夫,但就是這幾句話,王虎能理解嗎?張玨覺得自己根本說不清,王虎對天外來客、外星,沒有半點概念。
「它的來歷……以後會知道的。現在天機不可洩漏。」他把錘子還給王虎。
王虎對他鄙視,「不說就不說,裝模作樣。」
「有機會到要見見這個工匠。」彭大道。
張玨也是此意,說不定這是一個真正的工星人。
突然,房個起了騷動,驛館內人聲嘈雜。三人立刻收好各自利器,出房一看究竟。
「怎麼了?」張玨拉住個慌張的雜役就問。
雜役急得探頭張望,答道:「蒙古兵把驛館團團包圍,不知要幹什麼。」
「蒙古兵?」張玨已想到個大概,八成是他們在酒攤惹的那事,人家找上門了。
鄒伸之安慰使團眾人不要慌張,他上前交涉。
那個收了鄒伸之撒花錢,卻一去不返的小鬍子通事,再次出現在了鄒伸之面前。見面就責道:「看看,我不在幾天,你們怎就惹出大事了呢?」
鄒伸之還是一頭霧水,「敢問惹了什麼事?我等都老老實實呆在館中,不曾有半點生事。」
「還說老實?你的人把闊端王子都打傷了!殿下現在還吐著血,大汗只怕要治你們的罪!」通事趾高氣揚道。
「打傷王子?怎麼說是我的人?」
「有人看到兇手進了驛館。這裡還有證人,他們認得兇手。把你的人都叫出來。」通事一招手,進來幾個蒙古隨從,都是酒攤的當事人。
「不用認人,我就在這裡。」
眾人驚訝,看向說話的白衣人。彭大緩緩站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