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期末來臨,圖書館裡突然變得人滿為患,即使沒有人的座位,也被宣告了領土權——桌子上擺滿了參考書、水杯、充電器和速溶咖啡。在24小時自習室裡,還能找到護手霜、海綿寶寶抱枕和酒店軟拖鞋。
教務處發通知讓同學們登錄系統為任課老師評分,據說學校出台了新一輪改革方案,老師年終獎金直接跟學生評價掛鉤,而學生評價結果直接跟期末重點的詳盡程度掛鉤。
而我在整個考試週期間,都在不厭其煩地問一個問題——
「如果讓你們給我取個小名,你們會怎麼叫我呢?是叫宋宋呢,還是叫小詞呢?」我第一百零八遍在宿舍發問。
「……我覺得你的名字聽起來就夠像暱稱的了。」謝非嵐忍無可忍地說。
「如果你跟我不熟,你會不會為了表示感謝或者表示友好,自作主張給我取個小名?如果會的話,你是叫我宋宋呢,還是叫我小詞呢?」我堅持不懈地問。
「我會叫你——」謝非嵐瞪著我說:「滾——別打擾姐複習!」
我又打電話給我哥:「哥,如果讓你給我取個小名,你會想到什麼?」
「宋宋嘛!」
「我是說,假設你跟我不熟,你會叫我宋宋嗎?還是會為了表示友好叫我小詞之類的?」
「你要幹嘛?我跟你說,你找不到男朋友這件事跟名字沒關係,你不要找借口了!」
我默默地轉向我爸求助:「老爸,你們當時為什麼決定叫我宋宋,而不是叫我小詞?」
「聽著就像我老宋家的嘛!哈哈哈!你幹嘛,最近缺錢?」他突然神轉折。
「……沒事,我掛了。」
「瞧你春心蕩漾的,」謝非嵐鄙視地看著我:「那個某某某叫你小詞啦?」
我傻笑地點點頭。
「你當時錄音了嗎?可以設為鈴聲。」
「……他發短信說的。」
「截屏,設為桌面。」謝非嵐繼續建議。
聽她這麼一諷刺,我也覺得自己實在太沒出息了,於是拿起明天即將要考的《經濟學原理》開始背誦。11點半斷電後,走廊上已經陸續擺出了各種刷夜裝備——瑜伽墊、雀巢咖啡和超強薄荷糖。還有些宿舍組團刷夜,誰要是困得不行了,其他人就負責把她掐清醒。
背書的過程通常都是這樣的——
晚上七點:為什麼一道題背了三遍還背不下來!
晚上十點:天啊,我要刷夜才能背完了!
凌晨十二點:我感覺刷夜也背不完了!
凌晨一點:太睏了,腦子不會轉了。
凌晨兩點半:不行了,先睡半小時,設好三點的鬧鐘,起床背書!
早上六點半:靠!一睜眼怎麼就天亮了!九點就要考試了怎麼辦!後面的隨便翻一翻吧……
早上八點:終於看完第一遍了,再過一遍吧……我靠,為什麼都不記得了?
早上九點:走進考場,心中默念「我不會的都不會考」,試卷發下來後,先掃一遍——30%的題目是晚上七八點背的,可以流暢地寫出來,20%的題目壓根沒背到,只能憑借想像力了,剩下50%的題,看著很眼熟,為什麼就是想不起答案呢……
中午十一點:走出考場,忽略學霸們討論附加題的噪音,淡定而從容地找同學要任課老師的郵箱和電話號碼——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剩下九十分,全是師生情。
54.
回家的火車票是我爸發動了他們辦公室的所有實習生幫我搶到的,張月同就比較慘了,只能坐十幾個小時硬座回去,謝非嵐的媽媽是航空公司的,拿到了內部打折票,白綺瑞自然最幸福了,考試結束當天就被爸媽接回了家。
到家的同學立刻在網上發狀態,北方同學開始曬大雪,南方同學開始曬秋褲。
第二學期的選課通知也下來了,如今大家搶選修課已經有了經驗,不會再看到「性學研究」就一哄而上,事實上,老師講什麼內容出過幾本著作並不重要,上課點不點名考試開不開卷才最重要。
於是,那些面慈心善、從不「為難」學生的老師一時成為新寵。
再於是,網上開始盛傳一句話:教務處選課系統、鐵道部官網和火星表面,並列為人類最難登陸的三個地方。
55.
一回家就收到各種吃喝玩樂的邀請。
高中的班長開始組織同學聚會,爹媽十分震驚:「我們都是十年才聚一次,你們如今同學感情這麼好,半年就聚一次?」
結果還不如不聚——打擊大了!
某某某被學長追得煩不勝煩,某某某找到了高富帥男朋友,還有某某某連家長都見了。
而且,我不得不承認,身材和臉雖然很重要,但也沒有那麼重要。比如,原來班級一位很豐滿的姑娘,自從到了北方唸書後愈加豐滿,已經有了大象腿的趨勢,然而,憑借一副撒嬌的嗓音和一身好手段,在師範類大學近乎慘烈的角逐中依然拔得頭籌,成功拿下了校草。
我哥說的沒錯,我就是缺乏——女、性、氣、質。
我約阿柳去吃火
鍋,她變瘦了,還把頭髮剪短了,據她說是因為學校的伙食不好,營養不足,已經養不起長髮三千了。
「你和魔方少年有沒有什麼新情況啊?」阿柳揚了揚眉毛,意有所指。
我就等著她問這句呢,正中下懷。
我們可以跟大學同學肆無忌憚地聊年少時的懵懂,也可以和中學同學敞開心扉講成人後的□□,只因為雙方互不認識。人類的感情既是一件偉大的事情,又常常像是不能曝光的黑膠底片。
「所以,你確定你喜歡的是他?而不是多年前的一個背影?」阿柳問我。
我認真地思考了一番,用了一個非常專業的詞:「無限趨近於喜歡。」
「……說人話。」
「我喜歡和他呆在一起,喜歡和他說話,喜歡看見他,不喜歡他不回我短信,不喜歡他從我的視線範圍內消失,不喜歡他和其他女生呆在一起。可是,我又不瞭解他,我不知道他的生日,不知道他的業餘愛好,不知道他過去的一切。所以,很難定義。」我聳了聳肩。
「我明白了。」阿柳點點頭:「沒關係,未雨綢繆,先進行理論研究吧!」
「什麼理論研究?」
「先買幾部言情小說看看,瞭解一下行情,學習一下別人都是怎麼談戀愛的。」
「去哪裡買?一中門口的書店?我記得以前書店的櫥窗裡總貼著幾張誇張賣萌的海報。」
「不用了,」阿柳豪氣地一揮手:「包在我身上!」
然後,她搬了一個紙箱到我家,打開一看,全都是高中那些年流行的言情小說,每本都用白色掛歷紙包著,正面用黑色記號筆寫著幾個大字:物理練習冊。
我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把它們都看完了,然後給阿柳打電話。
「怎麼樣,有靈感了嗎?」她問。
「我覺得吧,任何公式都是有適用範圍的,而我剛好不在定義域內。」我悠悠歎了口氣。
「學習最重要的是方法,不是結論,要會舉一反三!」
「這些言情小說的男主,要不然喜歡漂亮的,要不然喜歡迷糊的,要不然喜歡又迷糊又漂亮的。可是,我哪個標準都不符合。」
「重要的是人格魅力,人格魅力!」阿柳強調道:「而且你不用擔心,學過遺傳學的男生都傾向於娶一個聰明的姑娘,因為他們知道自己孩子的智商主要取決於孩子他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