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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五章 生離(2) 文 / 童馨兒(東方資治)

    周每每提出來要去城北吃卷粉的時候,朵拉還提醒了她一下,「咦,不是說叫陳皓一塊的嗎?」

    周每每說:「嗯。」

    分明心不在蔫。

    出租車在洛陽巷口停下,周每每跳下車來,四下裡看看,然後自牆角柴火堆裡挑挑揀揀出一根木棍來。她把木棍捏在手中,像是在試試手感,然後頗為滿意地笑了笑。

    朵拉疑惑不解,忍不住發問,「喂,你幹嘛?」

    周每每呶呶嘴,「你也挑一根。」

    朵拉駭笑起來,「喂,你莫不是有毛病了吧。」她誇張地伸出手去摸周每每的額頭。

    周每每一甩頭,避開她的手,衝她詭秘一笑,「叫你拿上就拿上,有用!」

    眼看朵拉站著不動,她乾脆自己又在柴火堆裡挑出一根木棍,硬塞到朵拉手裡,「跟我來!」

    朵拉被她弄得莫名其妙,但見她已經朝前走去,只好也小跑著跟上。

    眼前就是那家不久前剛剛光顧過的卷粉店,周每每雄赳赳地踏進門去,二話不說,掄起棍就一氣亂砸。

    正值中午時分,小店裡客人頗多,頓時就被這突如其來的暴力嚇呆了。

    朵拉大吃一驚,疾奔上去,試圖拉住周每每,「每每,你瘋了啊!」她又急又氣地喝道。

    周每每停下手,大聲道,「各位,東家有事,各位請回。」說完這話,她又順勢一腳踢翻一張凳。

    店裡的客人紛紛側目以對,面上又是詫異又是不滿,但總是事不關己,於是陸續離開。

    小店服務生趕上前來,抓住周每每手中木棍,厲喝道,「你幹嘛?住手!」

    服務生人高馬大,周每每並不懼怕,揚起頭來,「你讓開!」

    老闆娘在一旁發了話,「小李,讓開!隨她去!」

    朵拉心裡驚駭不定,看一眼老闆娘,她靠在窗前,抱著雙臂,目光淡然地看著周每每,像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

    朵拉再低喝一聲,「每每!」

    周每每霍地回過頭來,臉上滿是淚水,「沒看出來吧,這麼低調,這麼樸素的狐狸精!」

    朵朵疑惑不解,「嗯?什麼?」

    周每每憤恨地一指老闆娘,「就是她!我爸為了她,要和我媽離婚!」

    朵拉震驚不已,喃喃說:「不會吧……」

    這女人雖然長的不錯,但周每每的父親混跡商場多年,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應該最明白逢場作戲的規則,推杯換盞間,哪裡有值得信任的真情。他怎麼會為了這麼一個女人要離婚?要拋棄辛苦建立起來的家庭。瘋了啊他。外頭的女人,不是只用來玩弄的嗎?

    周每每掉過頭去,手熱木棍,到處亂揮亂砸,朵拉不知所措地看看每每,又看看那隻狐狸精,狐狸精果然道行高深,眼前亂成一團,她甚至還吩咐服務生,「小李,弄兩杯奶茶。」

    周每每也聽到了,衝到她跟前,手指幾乎戳到她腦門上,「你怎麼這麼不要臉!」

    女人不動聲色,側頭詢問服務生,「奶茶好了嗎?這兩位小姐渴了……」

    周每每氣,「誰要喝你的臭奶茶!」

    女人微微一笑,「喝完了就繼續砸吧。反正你父親會重新幫我買新的!」

    周每每一聽,手裡的木棍頓時就敲了過去,「你這個臭婊!」

    女人不躲不避,棍直接敲打在她手臂,朵拉驚叫一聲,每每也怔住了,女人吃痛,禁不住皺皺眉,但仍然努力維持著風,「高興了嗎?」她冷冷地看著每每,「我唯一可以告訴你的是,你父親已經向我求婚過多次,我從來沒有答應過他。你明白了嗎?我並不稀罕他!」

    每每愣愣地看著她。她吩咐著服務生,「收拾一下就回家去吧,今天休息。」顧自轉回後堂去了。

    朵拉的感覺是,她們完全打了一場敗仗。

    走在回家的上時,每每一直不聲不響。

    朵拉也不敢做聲。

    來興師問罪是可以的,但是突然間發現,自己拚命要去搶的,維護的,其實是送給人家人家都不樂意接受的,這感覺糟透了。

    朵拉說:「找陳皓一塊吃飯吧。今天週末,我們還可以偷偷喝點兒酒。」

    周每每搖搖頭,「不了,我要回去陪我媽。」

    朵拉只好看著她離開。

    背影還是那麼嬌俏動人,但是充滿憂傷。

    朵拉跑去找陳皓。

    這是她第一次去他家。

    房很舊,很小。很難想像住在這樣的房裡的孩,也在赫赫有名的海城高中裡就讀。

    沒有人在。

    朵拉等了好久,陳皓才回來。

    他駛著一輛正輪車,穿著便宜背心,滿頭都是汗,看到朵拉吃了一驚,但立刻便微笑起來,叫:「嗨!」他從車上跳下來,語氣裡無限歡喜,「來找我?」

    朵拉也笑,「同,你最近好像很忙。」

    他很高興,「是不是很想念我?」他老氣橫秋地說:「唉,我就知道你們女生……」好像他恁

    有經驗似的。

    朵拉也不揭穿他,只笑咪咪地看著他。

    他自己先不好意思,「我爸最近忙,我有空就幫幫他。他現在很努力攢錢攢經驗,打算自己開家小小便利店。」

    看得出來,他很為父親的改邪歸正欣喜而自豪。

    朵拉衷心地說:「好啦。」她微笑著問他,「你會開車了啊。」

    他說:「是啊,為了能幫爸爸的忙,這段時間加班加點的。以後爸爸的店開了,他做老闆,我就幫他拉拉貨什麼的。」

    朵拉點點頭,「真是好孩。」

    陳皓眨眨眼睛,「就是為了來誇獎我的?」

    朵拉抬抬下巴,「每每心情不好。」

    陳皓說:「噢,我聽說了,她爸爸媽媽在鬧離婚。」他自嘲地笑了笑,「姑六嬸們最愛議論有錢人的八卦,他們鬧的越狠她們就越是津津樂道。」

    朵拉怔了怔。她想起自己的父母來。也許當初她們家遭遇巨變,周圍的人們也是這樣,把她們當成了茶餘飯後消遣的話題了吧。

    陳皓凝視著她,「是為了周每每來找我啊。」

    朵拉坦白說:「我擔心她。」

    陳皓歎口氣,「好吧,等下我爸爸回來後,我把車交給他,我們就一塊把去看每每。」

    朵拉說:「陳皓,你真是個好人。」

    陳皓說:「朵拉,你也是個好人。」

    陳皓的父親老長時間也沒回來,兩個好人只好站在車旁邊,玩拍手遊戲。

    遊戲是這樣的,一人迅速地拍一下另一人手掌心,被拍的人呢如果能捉住拍打人的手,算贏,反之,則為輸。

    朵拉撇嘴,「好無聊。」

    但只玩一次,便覺得有趣得很,兩人玩了又能玩,樂不可抑。

    是娜姨匆匆來找的朵拉,「朵拉朵拉,剛才每每打電話來找你,好像有急事……」

    朵拉一聽,掉頭就跑。

    不一會兒,陳皓就開著車趕上來了,他在車裡叫她,「朵拉,上來!」

    輪車一直開到每每家樓下。

    朵拉一跳下車,腦裡突然就暈眩了一下。

    眼前的情景彷彿在哪兒看到過。

    大門敞開,一地狼藉,一個發了福的中年婦女站在門側哭泣。

    朵拉看到了每每,她頭髮有點亂,緊抿著嘴,正使勁往外一樣一樣地搬東西。

    朵拉上前去叫,「每每!」

    每每直起腰來,看到他倆,笑了笑,「正好,過來幫我搬家吧。」

    朵拉伸手扯過她手臂,輕聲說:「冷靜點。搬家不能解決問題。再說了,你不能代表你媽做任何決定。」

    每每凝視著朵拉,語氣淡淡地,「我要是不為她做這個決定,她就會哭至死掉。」她看一眼哭泣的母親,微微走一會神,喃喃道,「從前她也是個有理想的能幹的優女人啊,我現在還記得我一兩歲時她的模樣,而不是現在,除了打麻將,就是暴食……一個男人就是生活的全部嗎?他們今天才剛剛吵了一架,動了手……朵拉,原來一個男人變了心,面目猙獰得可怕……」

    朵拉還要再勸,突然低下眉眼間,發現每每抓著行李包的手指在顫抖,心裡驀地一酸,便問:「那你們要搬到哪裡去?」

    每每很努力地笑了笑,「不過是街頭到街尾,我們家在街尾,其實有一套小房,據說我沒出生前,我的爸爸媽媽就住在那裡……」

    陳皓已經在幫忙把行李以及桌椅搬上小輪,朗聲叫道,「天快黑了,咱們趕緊點兒。」

    朵拉說:「每每……」

    每每說:「哪,幫我把那個檯燈擱好點兒,別弄碎了。」

    朵拉只好去搬檯燈。

    每每走過去,攬住了母親肩膀,她已經長得比母親還高了,跟母親說話需得微微俯一點身。不知道她跟母親說了什麼,母親停止了哭泣,她伸手替母親捋了一把頭髮,母親神情憔悴,但見女兒體貼,也不由嘴角微微一動。

    朵拉好生羨慕。

    即便是痛苦,可以一起承擔,也未免不是一種幸福。

    夜幕完全降臨之前,他們已經置身於每每小小的新家裡。看得出來,房有了些歷史,壁紙已經略顯陳態,但顯然一直僱有清潔工定期打掃,四處都頗為乾淨。

    四個人默不作聲地把東西一一擱好,每每母親獨自到院裡去,就著水籠頭往壺裡灌水。

    每每率先打破了沉默,「哎呀,住在這裡,一下就離你們倆近了好多。真好。」

    朵拉很煞風景地問,「錢上頭一分不能少要他的。對待無情男人,不需要手下留情。」

    陳皓怪怪地看著她,「朵拉原來這麼現實。」

    朵拉橫他一眼,「所以陳皓,以後別像這些臭男人一樣,不然我們都會和你絕交。」

    陳皓「滋」地一聲笑,「我如果愛一個人,就會一生只愛她一個。」

    周每每插嘴冷笑道,「千萬別說這種話。甜言蜜語每個男人都擅長。」

    一下每每就變

    身為情感專家了。這種經驗誰想要吸取?朵拉悵然地想,原來這世間,每個警訓皆由血淚而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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