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是愣了愣,只聽七桿幾乎貼著我的耳邊欣喜的大叫道:「金爺?」
這是轉瞬間的事情,下一刻金爺眼中的光彩又快速的黯淡了下去,他的嘴唇動了動,卻沒聽到聲音。
另一撥人也到了這邊,聚攏到四周,與金爺這些手下焦急的神色恰恰相反的是,其他人在雨水的沖刷下臉色冷得難以理解。
金爺這次帶過來的肯定都是他的親信,他是這群人的主心骨,要是他倒下了,七桿和他們會怎麼做我心裡真沒有底,而張元清和軒堂底下的人則不一樣,金爺的生死引不起他們多少的情緒,這群人什麼場景沒見過,從他們身上透出來的冷漠讓我忍不住有些發抖。
張元清擠到了最前面,金爺身邊的人都死死的盯著他,眼神中散發出來的憤怒我想只要有人出個頭,他們會毫不猶豫的找張元清拚命,金爺手下有這麼一批死忠之士讓我不禁感到了嫉妒。
張元清彷彿沒看見似的皺著眉頭在金爺身上查看了一遍,七桿道:「張爺,您得趕緊想想辦法,金爺的樣子可拖不得。」
七桿的語氣很沉悶顯然是在極力的抑制自己的情緒,這時候楊威突然也冒了進來,聽到七桿的話嘴角卻輕微的往上揚了起來然後說道:「張老弟,我們可不能一直在這山裡面呆著,得趕緊到村子,不然這麼大的雨很容易暴發山洪,到時候就得不償失了,你可要快點下決定。」
楊威說著拍了拍張元清的肩膀,七桿忽然身子一閃一下子到了楊威的面前,沒等我們有反應,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劃破雨簾捅了出去,眨眼間就貼到了楊威脖子處的皮膚上。
但是匕首沒再往下刺進去,張元清抓住了七桿的手腕,七桿此時臉扭曲成一團,兩隻眼睛猶如在噴著火,只聽得他咬牙切齒的吼道:「你他娘有種再說一遍,老子先廢了你,看你還怎麼走。」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直到七桿的聲音冒出來,軒堂的人和金爺的人才幾乎同時亮起了傢伙,拿刀的拿槍的都有,一時間身旁的氣氛變得格外的凝重,尤其是金爺這邊的人,每個人臉上都露了殺機。
我不是沒見過這樣的火拚,可處在其中依然是感到了害怕,雨水催動著整片樹林,彷彿在給他們助威造勢似的,張元清的臉色陰沉沉的,反倒是楊威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
我還真是佩服他,我要是處在他的位置上估計此時早就退到了後面,而他好像猜到七桿殺不了他似的動都沒動。
這些人的膽識還不是我所能具有的,他們在這樣的位置呆的太久,面臨的自然也不是我能想得到的,金爺、張元清、老祖他們等等遇到這樣的事恐怕只會比楊威更加鎮定。我現在根本無法與他們相比。
由於雨聲的干擾,每個人說話時都得粗聲大氣的,張元清這時抬著音階道:「是金爺自己非得撐著身子,這種情況他應該能想到,不如這樣,楊掌櫃帶著你的人和我的人先走,金爺的情況不樂觀可也不能在這個地方停下來,我們在後面想辦法。」
張元清說完鬆開了手,我嚇了一跳,好在七桿刀並沒有往前但也沒有放下來,楊威抹了抹臉上的雨水對著七桿嘿嘿一笑道:「既然這樣,我就先走了。」
話一完便轉過身喊了聲「走,」這楊威不知道是膽子大得超乎常人還是故意如此,彷彿絲毫不把七桿的威脅放在眼裡,這讓七桿更加惱怒,對著雨中楊威的背影罵道:「信楊的,老子記住你了,後面的路可還長。」
七桿的這句話已經表明了他跟軒堂的人徹底決裂了,這正合我的心意,到了後面軒堂要是為難我,七桿幫我的概率也大了很多。
前面的人很快就已經看不清了,現在就剩下金爺的問題,七桿把傢伙放了回去對著張元清道:「你說現在怎麼辦?金爺這樣子怎麼還可能走得動?」
「走不動也得想辦法把他弄出去,一直呆在這裡只會讓他老人家的情況更糟。」
他們的爭論卻讓我想到了一個辦法,於是我插到他們中間道:「山路本來就難走,加上這麼大的雨,金爺肯定是動不得了,而且他的情況耽擱不起,我看不如這樣,大家輪流著把金爺背到村子。」
七桿聽到這忙不迭的接道:「對對對,我這一急腦子全亂了。」
說著朝周圍的人大聲道:「就按楚爺說得辦。每個人輪著背金爺,一定要把金爺帶出去。」
七桿第一個人彎下身讓他們把金爺放到了背上。於是我們沒有多耽擱,幾個人敞著衣服給金爺圍在七桿兩邊給金爺擋雨,不過背著人必然不便,速度比之前慢了很多。
雨水打得地上的泥土四濺,很多地方雨幕如瀑布似的垂下來,帶著讓人心驚的磅礡之勢,面目十分的猙獰,這不禁讓我想起了在殺人谷的情景,這邊的雨勢可絲毫不弱於雲南那邊,我心頭不由得浮起了一陣不詳的預感,這一次行動恐怕沒有我想的那麼好。
這一走就三個多小時,前面依然是一條望不見盡頭的蜿蜒曲折的山路,我甚至懷疑根本沒什麼烏義村,我們會這麼一直走下去,前面那撥人我們始終沒看到,不知道現在到了哪。
而金爺的手下背著金爺每個人基本都換了兩次,我本想幫忙,但七桿並沒同意道:「楚爺,您身份不一樣,這種事還不敢勞煩您。」
他的語氣很淡,甚至透著一股冰冷,跟張元清一樣,在這種時刻,我同樣被看作了外人,我只得悻悻的退到一邊,問張元清道:「我們到底有沒有走對路?怎麼這時候還沒到?」
他答道:「是我們速度,前面的人應該早就到了,昨天我走了兩趟沒有有錯。」
這時候雨勢已經弱了
下來,估計一會應該會停了。
我說著的時候上下牙齒不停的打著顫,這種天氣夏天還好,可現在還冷的緊,雨勢大的時候沒多大的感覺,小下來之後反而覺得動得受不了,即使不停地在行進,身上的水卻依然彷彿貼著骨頭在發冷。
我心想,這樣下去肯定得受涼,就算到了村子,大半的人恐怕都得倒下。金爺這麼來一次半條命應該都整沒了。
又過了差不多快一個小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烏雲雖然淡了很多,光線卻持續的在減弱,正在這時我們剛轉過一道彎,幾處亮光忽的飄進了我們眼中,我大喜,張元清道:「我們馬上進村了。」
走了快十分鐘從一條渾濁的小河淌過去後,一道青石路終於出現在我們腳下。路口處立著一塊頗具古風的木製飛角門匾,上面刻著一些字母組成的語句,我一個也沒看懂,張元清隨手解釋道:「這是泰語的烏義兩字。」
我「哦」了一聲沒有說話。
穿過門匾,幾分鐘之後一處不大的村子慢慢的顯了出來,村子大多都是呈長方形或者四方形的木屋,也有極少數的竹屋和石屋,奇怪的是這些屋子清一色的有門無窗,看上去顯得十分的怪異。
由於是下雨天村子看上去格外的冷清寂寥。不過等我們進去之後沒走一會,很多屋子都有人伸出了腦袋,他們的服飾到與外面的人沒什麼兩樣,一些人奇怪的盯著我們這群人,不禁讓我聯想起了戰爭年代鬼子進村的場景。
我想這麼多外人一下子都來到村子裡面的情景也不是很常見的。這時候有人從前面的街角轉了出來快速的跑到我們的面前道:「其他人都在診所那,我帶你們過去。」
這人是軒堂的人。張元清點著頭道:「來,趕緊帶著金爺過去。」
我此時全身猶如夾在冰窖中似的,凍得我根本沒有心思仔細觀察周圍的樣子,聽到這麼說哪還敢怠慢,只想著能趕緊找到有火有熱水的地方,於是立馬跑了起來,其他人當然也加快了速度。
沒兩分鐘便到了一個四層建築的石巖板房前面,門口處橫掛著一個小牌匾,上面用漢字和泰語寫著「村診所」三字,和其他房子一樣,診所也沒有窗戶。
不過從門口射出來一道白色的燈光,可以看到燈光下的走廊上坐滿了人,全是張元清手下和軒堂的人,楊威正站在走廊前面見我們來了笑道:「我們等了好長時間,還以為你們出了什麼意外呢,這麼久都沒見著你們進來。」
七桿哼了一聲背著金爺快速進了裡面,喊道:「誰是醫生?」
楊威則對著我和張元清道:「你們趕緊去那房間裡烤烤火喝點熱水,這位楚家的少爺看樣子凍得不輕啊。」
我也沒客氣順著他指的方向跑開了。一進房間就圍著電爐前面蹲了下來,裡面還有個五十幾歲的老頭,他驚訝的看了我一眼道:「你也是和他們一起的?」
我牙齒打著抖「嗯」了一聲道:「有沒有熱水?給我倒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