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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9章 捷報 文 / 荔簫

    唐昭媛確是很愛歌舞的人。

    紅衣一舞終了,駐足一望,便見唐昭媛一副看得出神的神色。不卑不亢地見了禮,紅衣復隨宮娥一併去了側間,將舞服換下來。

    再回到殿中時,唐、張、阮三人仍細心品評著方纔的舞,見她回來,唐昭媛露出笑容,讚道:「姑娘真是好舞技,勞姑娘走這一趟,讓本宮開了眼界。」遂揚音一喚,「秋棠,把父親新送的那玉珮取來。」

    這便是要有賞賜下來。紅衣連忙施禮道謝,待得把玉珮接到手裡,定睛一瞧,才發覺自己可能……發了筆小財?

    玉的事她不算很懂,但單看這溫潤玉色也知必是好東西——看上去比聿鄲給她的那玉香囊的顏色還要溫潤些,只是雕琢得要簡單許多,大概若論「藝術價值」會比不過那一件吧。

    唐昭媛明言了為何給她這個,這禮便卻之不恭了。是以紅衣便大大方方地收了下來,按著帶她進宮的那兩名宦官的囑托,給呈物件的宮女秋棠了一些散碎銀兩算是答謝。而後又在殿中與三人同坐片刻,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著長陽城中的事情、再聽一聽宮中的事情,直到夕陽西下。

    唐昭媛露出的疲乏的意思,張、阮二人會意,便帶著紅衣一同告退,三人在穎淑宮門口辭別,二人各自回自己的住處,紅衣則朝著宮外去了。

    宮中宦官將她送到了皇城門口,紅衣心思一動,尋了個由頭讓二人就此止步回宮,逕自直奔離得最近的一道坊門去。

    找當鋪。

    與當鋪掌櫃好一番討價還價,最終將四百兩銀子收入囊中。紅衣噙著笑容走出當鋪,望著夕陽長舒一口氣,心下笑說自己這日子過得跟玩網游似的——做各樣的任務換取「裝備」,然後到當鋪賣個好價錢。

    只不過網游是為了升得級別更高,她是為了給自己搏一把自由.

    軍隊紮營的第三日,席臨川終於等來了一場西風。

    風力強勁,在帳間呼呼地刮著,刮得帳簾飛個不停。

    軍營的這一端設了靶子,席臨川站在那一端搭弓。一眾將士沉默地圍觀著,心中卻有些犯嘀咕:這也太遠了。

    「咻——」一箭穿風而過,一聲悶響,牢牢釘在箭靶上。

    「好!」軍中一片歡呼。席臨川沒吭聲,叫了兩個士兵過來,吩咐將靶子挪到自己現在站的地方。

    他則去了方才設靶的地方,逆著疾風,再次搭弓。

    「咻——」

    又一聲。大約是與風向相反,這聲音似乎比方才更刺耳了一些。羽箭的勁力頗大,受著風阻,仍直朝著靶子而去。

    卻到底力道不夠,離靶子還有幾丈遠時便向下劃了弧,末了只是蹭著下側靶沿脫靶而過,斜插在靶子後面的草地上。

    這回沒有人起哄叫好了。

    「看明白了嗎!」席臨川放下靶子,輕笑淡然,「今天是風助我們!理好你們的□□羽箭,瞄準赫契人的胸膛,我們的箭會比平常飛得更輕鬆,他們就得碰運氣了!」

    諸人一陣神色恍惚之後,有些興奮地喊了出來。

    站得靠後的士兵沒聽到,但前排也很快把話遞了過去。歡呼聲便從前而後地響了起來,成了一片浪潮。

    「離我們二十里有一千個赫契人,他們拿著弩,試圖阻擋我們!」席臨川朗笑道,「我們便拿他們練練手,在他們的射程之外放箭。把箭上都刻上自己的名字,此戰過後逐次清點,殺敵最多的,我到陛下面前為你們請功!」

    「好!」又一片歡呼騰起,席臨川無聲一笑,下令集合軍隊,出戰.

    此戰比他所預想的還要順利些,只在最初稍用了點「彫蟲小技」。

    那一千個弩兵也算個中好手,雖然逆著風,仍有數箭射到了大軍眼前。

    副將抬眼望一望他們設伏的地方,深吸了口氣:「地勢較高又草葉茂盛,易守難攻啊!」

    算起來人數不多,但伏在草中卻難以看清人在何處,前面又有幾塊大石擋著,從放箭的地方判斷人的位置也不太容易。

    席臨川坐在馬上遠眺著,手指撥弄著韁繩,又撫著馬鬃思量了一會兒,一笑:「投石車。」

    「……啊?」那副將一愣,「將軍,投石笨重,對方易閃避。」

    「誰說要砸死他們了?」席臨川眉頭稍挑,笑容毫無善意,「讓廚子起鍋熬油,裝桶給他們砸過去。」

    「……」那副將詫異地怔了一會兒,立刻吩咐去辦。

    少頃,正因風力不向著自己而大為著惱的赫契弩兵迎面見幾隻木桶砸來,又不知是何物,情急之下連忙調轉方向,朝木桶射去。

    每一隻射開,皆有金色液體揮灑潑濺,弄得眾人面面相覷,滿帶疑惑的赫契語連這方的大夏軍隊都能聽到幾句:「這什麼東西?什麼東西!」

    「上火箭。」席臨川聲音清冷。轉瞬間,軍隊最前已火箭齊備,紅黃相映的火光在風中晃著,他眸色略沉,「放箭。」

    數支箭矢呼嘯而過,因燃燒在天空中留下些許黑霧,被風一吹又很快消散乾淨。

    對面蔥鬱的草色間立刻漾開一片火光,其間夾雜驚叫陣陣,依稀能聽到有人喊著:「滅火!快滅火!」

    方才

    放箭的一排已退至後面,次一排已上前待命。

    「放箭!」又有數支箭齊聲飛出,落地的頃刻間,火勢瞬間大了。

    這地方草長得很好,本是隱蔽的優勢所在,此刻卻已燃成了一片火海,濃煙滾滾而起,又因風是往西,這邊什麼也聞不到,既聞不到青草燃燒的味道,也不知其中是否夾雜著皮肉燒焦的味道。

    「傳令。」席臨川望著眼前未盡的火光,稍屏了息,「疾行翻山,突襲赫契主力,不戀戰不追擊,速戰速決、速決速撤。」

    「諾!」副將一應,即去策馬傳令。

    颯颯疾風中,軍隊壓過蒼茫草原,將士的盔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連成一片微白的光芒,擋在這祁川更往西的地方,形成一道禦敵的屏障.

    半個月後,此戰的第一道捷報傳入長陽城。

    綠袖闖進孤兒們所住的小院、衝到紅衣面前時的樣子,堪稱「欣喜若狂」。紅衣目瞪口呆地聽了半天,才聽完她前言不搭後語的敘述:「贏了贏了!三萬七千六百二十四人……公子帶兵斬虜三萬七千六百二十四人!大將軍和何將軍那一邊也殺敵無數,我記不得多少了,反正……大獲全勝!」

    紅衣很是被這數字驚了一下。

    此前聽說席臨川帶騎兵一萬赴沙場,斬虜……三萬七千六百多?一比三點七六?

    又是一次以少勝多。

    「好、好厲害啊……」她試圖更細緻化地腦補一番,怎奈腦補失敗,只好以單純的震驚和欣喜稱讚道,「用兵如神啊!」

    「可不?」綠袖眉眼一彎,大有得意之色。又從袖中取了一物出來,「喏,公子給你的。」

    紅衣接到手裡一看,是一隻信封,上面還真端端正正地寫了四個字:紅衣親啟。

    信裡寫的什麼啊?

    她滿是不解地拆開封口的火漆,將信紙取出來,當即面容就僵了。

    ——除卻稱呼和落款,正總共沒有幾個字,第一句是「腰牌別弄丟了」,第二句是「於我十分要緊」,末了還剩一句「見信速回」。

    ……席臨川怎麼突然婆婆媽媽起來了?!

    想想他之前提劍就敢跟何慶動手的事,紅衣看著信紙的神色不禁糾結起來,心裡簡直出現了認知障礙,無法相信這兩件事是同一個人幹的。

    還「見信速回」,這怎麼回?!尤其二人存著身份之差,她就回一句「知道了」肯定不合適,但就這麼點內容……要怎麼回得采斐然還畢恭畢敬?!

    紅衣倒吸著冷氣直磨牙,有生之年第一次覺得語比數學還難.

    是以在這整個長陽城都因前線大捷而沸騰的下午,綠袖和一群孩子們一起,默默看著紅衣在房裡伏案捶桌。

    地上的紙團已經不少了,紅衣又揉了一張扔在地上,哭喪著臉轉向綠袖:「怎麼辦啊……」

    綠袖也為難地苦著臉,出主意出得並無自信:「要不……你、你隨便挑揀些近來的事情寫下來?寫得長一些,看上去也就……態度不差?」

    好像也能算個法子。

    紅衣便琢磨著挑揀起來。寫到幾次受召入宮一展舞藝,但略過從唐昭媛處得了不少賞賜、換了不少銀錢不提;寫到府中一切很好,又揭過有一日偶遇杜若差點打起來不說……

    總之挑好聽的寫,斷斷續續的可算湊足了三頁紙,紅衣長舒口氣將信裝好、封好信封收起來,等著回府後交給信使,回給席臨川.

    接到自長陽城而來的回信時,席臨川心裡一陣說不出的悸動。

    恰是又勝一仗,夜幕下軍中篝火簇簇,歡慶的聲音此起彼伏。

    他拿著信飲完一盅酒就起了身,一語不發地逕自回到帳中。手心裡竟有些冷汗沁出來,這種感覺從來沒有過,兩世加起來都是第一回。

    屏著息取出信紙,他粗略一掃後眉頭一皺,苦笑出來:字夠難看的。

    然後認真讀下去,除卻第一句是鄭重其事地承諾腰牌保管得很小心以外,後面就都是無甚要緊的瑣事了。

    字裡行間都能尋到一股沒話找話的味道……

    他一壁嫌棄著一壁讀下去,再回神時驚覺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噙了笑,窘迫地四下看看,雖無旁人仍是一聲尷尬的咳嗽。正了色斂去笑容,席臨川繼續讀下去,目光倏然一震。

    唐昭媛?

    他似是對這三個字有點什麼印象,一時卻又記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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