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四章委屈(上)
心裡面一陣驚慌,其實她也不太能摸得明白這個王妃是個什麼脾氣,本來想看看這個王妃是個什麼樣的人,結果王妃連做小伏低的機會都不給她。
遲疑了一下:「王妃……您這是……」
賀長安彷彿沒有聽到朱雲佳的遲疑,轉過身去走到台階的最高處,讓碧螺從屋子裡面拿出一把椅子來,自己坐在了上面。
看著有點不知所措,手都不知道是該放在墊子上還是該放在身體兩側的朱雲佳道:「朱妹妹也不用覺得本妃可怕不近人情,朱妹妹伺候王爺的時間可比本妃嫁給王爺的時間長多了,本妃若是如此不近人情,王爺難免怪罪本妃不知道體諒側室。」
伺候王爺……朱雲佳心裡面泛起一陣陣酸,她雖然比王妃陪在王爺身邊時間長,可是王妃是必然承寵的,而她至今還不是名副其實的婦人。
「本妃本來想著,等過兩日王爺的婚假沐休結束了,本妃也能有時間,每天找妹妹到正院兒裡來坐坐,結果沒有想到,今日本妃還在宮中給父皇和皇后敬茶呢,妹妹就巴巴的到正院兒來跪著了。這若是本妃在回來的晚一點,還不知道外面人要怎麼議論本妃呢。」
言下之意就是,若是不知道的,肯定要說我虐待王爺的側室,可是還好我通情達理,知道你生來就喜歡跪著,不喜歡本妃讓你去屋子裡面坐著喝茶聊天,既然如此本妃也就不在屋子裡請你喝茶聊天了,你愛跪著曬太陽,本妃也就坐在外面和你說話。
朱雲佳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從前在朱家的時候覺得嫡母就已經是一個很難對付的人了,但是直到今天聽了自家王妃說的這幾句話才明白,朱家的嫡母不過就是沒有幾分真能耐靠著身份壓人一頭罷了,這位王妃,輕描淡寫的說幾句話,其實就已經直戳命門。
其實賀長安也沒有打算怎麼去為難朱雲佳,之前在詩會上,朱雲佳給她的印象也並沒有很差,之前朱燕也很她說過,在朱家對她好的兩個人,只有大姐姐朱悉瑤和七姐姐朱雲佳,因此她對朱雲佳從來沒有什麼特殊的看法,但只是想不明白朱雲佳這一出長跪是什麼意思。
「婢妾只是想著,一定要給王妃磕頭,並非……並非有意落王妃娘娘的臉面的……王妃恕罪王妃恕罪,婢妾願意自罰。」
朱雲佳的身體已經像篩糠似的了,說著話的時候嘴唇也在輕微的顫抖著。
賀長安實在是看不透這個朱雲佳,她的純良無害到底是裝出來的,還是心裡面真的就是膽小怯懦?
手指一搭一搭的敲擊座椅的扶手,賀長安在心裡面飛快地盤算著,終於想到了一個法子:妹妹嫁給王爺當側妃,也已經有快兩年的時間了,也不知道這兩年,側妃可有見過家裡人?
朱雲佳在心中感慨,家裡人?
朱家她還有什麼家裡人麼?
她親姨娘在嫡母于氏嫁給父親做續絃之前就已經去世了,嫡母于氏嫁進來的時候,她雖然年齡只有四五歲,但是已經懂事了,緊緊的跟在于氏身邊對她俯首帖耳,才能安安穩穩的長大,甚至在于氏要出門交際需要帶一個女孩兒,十妹又太小帶不出去的時候,于氏還會把自己帶出去串串門子。
可是于氏對她,哪裡有幾分家裡人的感情?不過是把她當成一個可以帶的出手的小丫鬟似的罷了。
若說家裡人,她唯一覺得還能稱得上的就是九妹朱燕了吧?她一直覺得自己命苦,也覺得九妹朱燕比自己更加命苦所以說在于氏不盯著她看的時候,她總是偷偷的幫朱燕一把。
「婢妾自知身份只不過是王爺的側妃,已經很是知足了,萬不能有非分之想,所以說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婢妾還不曾見過自己的家人。」
賀長安歎了一口氣:「本妃也知道你心裡面一定是想見家裡人的,若是你想,等本妃空閒了下來,就帶你去見見你大姐姐,她或許年齡比你大了不少,現在還懷著遂安伯世子的第二個孩子,也是個有福氣的,本妃帶你去見見她,也全全你想見家裡人的感情。」
賀長安說出這句話也是故意的,她心裡面很清楚,朱悉瑤心裡面是恨毒了于氏的那些腌臢手段,連帶著對朱雲佳也有些怨氣,不過只有看到朱悉瑤對待朱雲佳的態度,她才能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出來朱雲佳是個什麼樣的人。
朱雲佳默默磕頭謝恩,便說要早些回去給大姐姐朱悉瑤已經出生的女兒和肚子裡面還沒出生的孩子做一些小孩子的鞋襪一類的東西,就告退了。
賀長安只覺得這才當了一天的秦王妃怎麼就這麼累呢,心中憋悶,朱雲佳一走,就回到裡屋躺著去了。
碧螺跟在賀長安身邊多年,深知自己家的小姐是個什麼樣性格的人,若是這個朱側妃像鞏昌伯府上的那個葛姨娘似的,三天兩頭就要捅一點事情出來,倒也都不難處理,只要抓住葛姨娘有違身份的把柄,就可以把她打下去讓她消停幾天。
可是怕就怕朱側妃這樣的,不吭聲,只是默默的跪在那兒,一跪就是兩三個時辰,也不算違背自己的身份,小姐也抓不到什麼拿捏她的把柄,只能一股無名火就往自己心裡面憋。
自然不痛快!
輕輕的在心裡面歎了一口氣,默默的站在賀長安身後,替她揉著太陽穴:「王妃晚膳想吃點什麼?不如奴婢讓廚房做點竹蓀報春湯和松茸玉米,配上粳米飯給王妃送過來吧,吃著也清淡,晚上用不油膩。」
這還是花楠交給碧螺的搭配方子,以前有些時候賀長安心氣不順,碧螺就會讓廚房送這些來。
賀長安擺了擺手:「算了,我什麼也不想吃
,告訴廚房今晚不用做什麼了。」
想了想又問碧螺:「你去打聽一下,王爺去和景王叔辦差,大概還得有多長時間才能回來。」
碧螺剛轉身,就看到紫筍在門口敲門,道王爺方才派毛尖回來傳話了,說是在理藩院要處理的事情比較多,讓王妃先自己吃晚膳吧,不必等著他回來。
賀長安本來滿心等著陸城回來,一聽這話免不了又有點失落,只是回了一聲知道了。
紫筍又道:「王妃想吃什麼,只管告訴奴婢,奴婢去吩咐廚房的人給王妃做出來,王爺平時喜歡吃些口味重辛辣的東西,不過擔心王妃吃不消,王妃嫁進來之前,王爺還特意請了一個江南來的擅長做清淡口味的廚子常居府中。」
紫筍說話的態度也很是恭敬,可是賀長安一直就覺得紫筍的身份就像一根卡在她喉嚨裡面的魚刺一樣,讓她吐也吐不出來,咽也嚥不下去,心裡面更加煩躁了,揮了揮手:「不用了,你先下去吧,本妃什麼也不想吃,只想歪一會兒。」
這一歪也不知道就歪了多長時間,賀長安只覺得自己睡的迷迷糊糊的,半夢半醒的時候記憶似乎又回到了上輩子的時候,皇帝讓她坦白指使她拉陸城下水的人是誰,她咬著牙抵死都不肯說,無情的鞭子一下一下的落在她的後背上,她已經幾乎可以嘗得到喉嚨裡面傳來的血腥氣,可還是弓著身護著肚子裡面的孩子。
可是一轉眼就夢到了在天牢裡面陸垣親自用一碗毒酒讓那個鞭子都不能打掉的堅強的孩子化為一攤血水,她在夢中拚命的呼喊著,不要這樣對我,不要這樣對我……
一會卻又夢迴了這輩子,皇帝在和睿皇后的畫像之前讓她做出抉擇,她明明恨陸垣和慶妃入骨,可是給她們的懲罰卻只能是幾乎無關痛癢的那種。
又夢到靳娜站在她身邊耀武揚威的說,你不過就是個害死過陸城的人,你有什麼資格做她的王妃?還是把王妃的位置讓給我才好。
「不要,不要離開我……」賀長安在夢中說出這句話,就突然自己被自己的噩夢嚇醒了。
醒來的時候,賀長安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床上,被腳也被細心的掖好,她帶著做噩夢出的一身冷汗,翻了一個身,發現窗外的天已經都黑了,而屋子裡面的風燈也都已經點燃了起來。
站在窗子邊上的人似乎是聽到了賀長安的動靜,轉過身來走到床邊:「遂如,你醒了?剛才做了什麼噩夢,把你嚇成了這個樣子?要不要來叫太醫給你看一看?」
賀長安看著陸城湊在自己身邊的連,伸手碰了一下,確定不是幻象,然後一陣委屈就湧上心頭,爬起來把頭埋在陸城的懷裡嗚嗚的哭了起來。
陸城起初還有點詫異,長安本來是很堅強的人,向來是不會哭的,今天這是怎麼了?
但是慢慢的也就懂了,她其實就是想在自己懷裡哭一哭,哭出來了,心裡面也就能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