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三章抉擇(下)
皇帝聽聞了賀長安說的話之後,沉默了一下,然後沉聲道:「你可知道吉貴人報了病亡之後,南安那邊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賀長安垂下了眼瞼,心中暗自思忖,她剛才提出的方案已經是最為委婉的了,想來應該不至於招致南安人撕破臉皮吧?可是為什麼皇帝的態度還是這樣沉重?
想了半晌也沒有結果,賀長安只能挫敗的搖搖頭:「臣媳見識淺薄,實在是想不出來。」
看著賀長安臉上的表情,皇帝忽然哈哈大笑:「說什麼見識淺薄?你本來就是個女兒家,朕還能指望你說出多麼高深的政見不成?你能想到這麼多已經實屬不易了,雖然說具體實施的方案和朕想的略有不同,可是大致思路卻也差不多了。只是賀氏,你可知道這南安的反應可是與你息息相關的?」
與她息息相關,莫非真的是大宣南安又要開戰,陸城又要回到潭州去震懾南安了?
如此這樣一想,賀長安幾乎沒有半點猶豫的就跪在了地上:「啟稟陛下,臣媳的父親也是武將出身,因此臣媳深知潭州靈州等地苦寒,對戍邊將士的健康有著極大的損害,因此臣媳懇請父皇,若是秦王一定要到潭州靈州等地震懾南安人,請父皇允許臣媳一同跟隨前往。秦王若是擔心臣媳的存在會讓潭州大營將士不滿,那就讓臣媳裝成秦王身邊的隨從也是可以的。」
說完,深深的叩了一個頭。
賀長安的反應和說出來的話倒是讓皇帝愣住了,眼前的女子真不愧是和倩雲同族的女子,想倩雲那般柔弱的人,當時他還是太子被派到嶺南巡查的時候,倩雲也是死活要跟著的,說出來的也是這樣一番話,只是後來因為查出來懷了陸城,倩雲才最終肯聽勸留在東宮等他回來。
倩雲的兒子,也應該是個有福之人,且賀氏比倩雲心強志堅,應該能陪著他更長的時間。
他的兒子,比他更有福氣。
看著賀長安,他又想起了自己的那幾個公主,除了大公主是個看著混不吝的但是私底下卻是個有主意的,其他三個公主不是柔柔弱弱就是只會刁蠻小性,簡直比不上這個兒媳婦的萬一,不禁也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他太忙於國事,兒子都很少關心,更不要說女兒了?
歎了一口氣:「賀氏,你先起來,暗室潮濕,一直跪著會傷了膝蓋。朕並沒有說要把城哥兒再送出去邊境戍邊,因此你也不用擔心他的身體而執意跟隨。只是少了一個吉貴人,南安或許還會再送幾個和親的人過來,到那時朕總不能一股腦的讓她們都進後宮,只怕三人成虎,便只好把她們賞賜給朕的兒子了。這件事情,難道和你沒有一點關係麼?」
賀長安沉默了,論私心,她是真的不希望秦王府被塞進一個又一個的側妃妾室,可是就像皇帝方才讓她作出抉擇,她到底還是選擇了讓吉貴人死,而對慶妃只不過給了一個無關痛癢的懲罰罷了,這個時候她的選擇也必然是敞開秦王府的門,讓南安來和親的人進府伺候陸城。
皇帝也在密切注意著賀長安表情的變化,看到她一瞬間的失神,見縫插針道:「有或許還有另外一種解決的方法,你應該知道,再朕把你賜婚城哥兒之前,靳忠的女兒靳娜可是公然跟朕說過,想要嫁給城哥兒的。靳娜雖然已經跟著她父親改了大宣姓氏,但是終究也改不了南安的血統。朕也可以冊封靳娜為秦王側妃進秦王府,這樣到時候和親的公主不分到秦王府去,也能勉強堵得住悠悠之口。」
賀長安想起了靳娜,自從她的及笄禮她爹鞏昌伯邀請了靳夫人和靳娜,她與靳娜接觸之下也覺得這個女孩子的確和大宣傳統的高門貴女不一樣,性格豪爽直率,乾淨利落,且從來沒有過因為是官家小姐而輕視下人的想法,這讓從葉槿重生而來的賀長安心裡也很是舒坦,因此雖然成親和及笄之間的間隔很短,到兩個姑娘還是經常可以通信交流。
只是畢竟昨日成親,要做的事情太多,靳家沒有把靳娜的信送來,也是正常的。
可是想到靳娜要入府,做她夫君的側妃,賀長安的心理雖然沒有像對和親公主那樣牴觸,但至少還是不太舒服的。
但還是壓下心頭的不快道:「臣媳一切都聽父皇的安排。」
皇帝卻沒有接著這個話題再說下去,只是道天色已經不早了,讓吳松派人準備好王妃鑾轎,送賀長安回府。
賀長安終於回到秦王府的時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論理,兩輩子加在一起,她在宮中生活過的時間應該最長才是,而秦王府,不過只是昨天才走進來,可是在她心裡,跟宮裡比起來,秦王府才是她的家。
紫筍迎了出來,臉上的表情很是急切:「王妃可算是回來了。」
賀長安看著紫筍,心裡面知道這一定是王府出了什麼事情,可是府上的兩位主子,陸城和她都不在,紫筍肯定是碰到了棘手的問題不能做決斷了。
「看你這樣子,是府上出了什麼事兒?若是府上有事情,王爺和本妃又恰好不在府上的話,自然可以先報給朱側妃知悉,讓朱側妃先做一個最簡單的判斷,等本妃回來之後拿了對牌再做處置也不遲啊。」
心裡面卻想,紫筍這說不定想的就是,自己也是伺候陸城的人,朱側妃同樣也是,也沒有比自己高貴到哪裡去,所以不願意聽朱側妃的吧?
紫筍叫苦連天:「我的好王妃,若是真的有那麼簡單就好了。可關鍵是奴婢沒辦法拿主意的事情就是,朱側妃跪在外院兒的台階上,口口聲聲說今早王妃不肯見自己那是王妃的事情,可是她身為側室是一定要來給主母請安的,您剛走了不一會兒,側妃就跪在那兒了,奴婢也說了王妃跟著王爺入宮磕頭去了,可是側妃死活都是說要等著王妃回
來,磕了頭再走不遲。」
賀長安本來就身心俱疲只想回到自己屋子裡面好好的歪一會兒,可是沒想到回到家裡面來,朱側妃又跪在那兒不肯消停。
想她今日入宮至少也呆了三個時辰,再加上往返耗在鑾轎上的時間,按照紫筍的說法,朱側妃跪在那兒也足足有兩三個時辰了,她又不能真的任性還是直接甩門進屋,一點面子都不留給朱側妃。
說是她真的如此不給朱側妃臉面,只怕明日就會有秦王妃善妒成性的話兒傳出來,她今日剛剛在還給面前許諾說一切聽皇帝安排,轉過身來就虐待側妃,得讓皇帝怎麼想她?
擺了擺手,示意紫筍跟在她身後,她倒是要看看朱側妃這一跪就是兩三個時辰,究竟是打的什麼主意。
進了正院兒,遠遠的就看見一個穿著碧綠色素絨繡芙蓉花襖的瘦削女子跪在那兒,面朝著主屋的方向,而此刻恰好背對著賀長安。
賀長安只見過朱側妃一次,那個時候她還沒有被指婚給陸城,只是已經和陸城私定了終身。
那個時候朱側妃也就是剛被指婚給了陸城做側妃,而陸城人在潭州,也不可能關心到這個側妃,那個時候賀長安看著朱氏就覺得她實在是太過纖瘦了,現在看背影,只覺得兩年了她的人看起來更瘦了。
陸城好像不至於不給側妃吃飽飯吧?
朱雲佳跪在那兒,還沒有意識到賀長安已經站到了她身後不遠處的正院兒門口。膝蓋處傳來隱隱的疼,伺候她的小丫鬟小聲道:「側妃娘娘,不如您先站起來一會兒吧。這會兒王爺身邊的紫筍姑娘不在這兒,您站起來一會兒,也不會有人知道的。」
朱雲佳搖了搖頭,現在只是膝蓋處有一點點疼痛罷了,小時候在朱家的時候,為了討好嫡母于氏,她每天都要去于氏房間裡面去,一日三餐跪著伺候于氏用餐,等到於是用餐結束,自己在吃一點殘羹冷炙,這才勉強換來于氏在眾多庶女中對她難得的寬和。
跟那比起來,這點疼痛算什麼?她也是許久不在于氏身邊伺候了,連跪著,都快跪不住了。
但是她還是要咬著牙撐下去,她深信,天下的主母正室,沒有人不喜歡妾室做小伏低自己卑微著身份躬身伺候,今日是王妃嫁進來的第二天,她要討好,就要從現在做起!
賀長安故意放慢了腳步走過去,快到朱雲佳身邊的時候才道:「朱妹妹這是做什麼呢?本妃聽紫筍說,你在這兒跪了也有兩三個時辰了,怎麼能這樣作賤自己的身體呢?來人,快給朱側妃拿個墊子過來,讓她可以有個墊著的再跪。」
朱雲佳的身體抖了一下,拿個墊子再跪,卻不是叫她起身,這個王妃究竟是個什麼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