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口血讓阿廣見識了念識的威能。
緩過來後阿廣內觀臟腑發現胃部有創傷,可他的腸胃一向好得不得了,也沒有潰瘍等病變,短短半日間,竟然因為焦慮過度而致脾胃受損。
他又仔細觀察受損的脈絡,確認是七情內傷,肝火過旺迫血上行,心內血壓太大傷了胃絡,硬生生逼出一口心血來,這是念識的力量,腦力竟可驅使肌體至斯!
再聯想到六識通達後言出法隨的境界,所謂鐵口直斷,看來不僅是勾通天地之力,還有可能通過意識外放影響他人念識,想到這裡阿廣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黃月如見阿廣無端端打起抖來,心疼得摟實了他,阿廣卻沒有理會,只顧運氣衝開合谷、內關、足三里三穴,去了積鬱祛火止血,這才擺擺手道:「沒事了,只是腸胃受了些損傷,已經控制住了。」
說完阿廣滿帶歉意地向水嬌道:「對不起水姨了,剛才沒忍住讓你受了驚,要不水姨您換一身衣服吧,等下還得搖船,出了汗血腥味衝起來就更難受了。」
水嬌搖搖頭道:「水姨不打緊,只是有點疑惑…算了,你受了還是少說話,這樣費神,我們改天再說吧,你趕緊恢復,還得趕路呢。」
也許是水嬌覺得旁邊有其他人,有些話藏著沒說出口,阿廣正心神不寧也沒在意到,眾人用完飯稍事休息便立即。
出了籐州約三里,河道上果然攔著一個稅卡,兩盞大大的馬燈發出刺眼的輝光,把江面照得敞亮。
沒等阿廣他們將船停穩,稅卡上的小船便劃了過來,用帶勾子的長桿子把兩船勾住,一個帶隊軍官跳上船來嚷道:「快點交錢,每條船十塊大洋,這是助剿靖平款,如果不交錢按通匪論處!」
阿廣看那軍官的囂張模樣心裡暗道:「果然像小舅說的,不滅了這幫軍閥兵痞,老百姓沒有出頭的時日。」
胡厚鵬咬著牙交了買路錢,收錢的軍官還順口問了聲到哪去,當聽到胡厚鵬說他們要去蒙水鎮時,軍官神色大變往後退了一大步,像是躲瘟神般急匆匆地跳了幫,還拚命趕手下兵丁快點離開。
阿廣看到那軍官這等表情,越發確認蒙水鎮發了疫症情形危殆,於是過了稅卡後,阿廣強忍著神識乏力帶來的刺痛感,把神魂帆張到最大,又加快了兩分行進的速度。
兩艘船在夜色裡劈波斬浪,花了兩個時辰就駛離了潯江進了蒙水河道,這時江上已然沒有別的船隻,船頭微弱的煤油燈朦朦地散出毫光,隱約看到江口有個新修的水寨,阿廣用神識掃了一下,人去屋空,應是為了封鎖蒙水鎮剛立起來的,現在聽說鼠疫當然跑了個無影蹤。
阿廣盯著水寨牙根咬得咯咯直響,目炙欲裂的表情再加上因損耗神魂過度發白的臉色,形狀甚是駭人,黃月如以為他惱恨過劇想馬上動手,忙握起他的手道:「救人要緊,以後再想辦法跟他們算這筆帳吧!」
這時水嬌卻招呼盧林把船放慢下來,跑進艙中對阿廣淒聲道:「阿廣你先停手,再這樣下去你會神魂枯竭的!」
黃月如以為水嬌看到阿廣向官軍動手了,也忙搭腔道:「你剛受了傷,萬一衝突起來他們人多勢眾我們吃虧,還是先忍了吧!」
可阿廣卻蹭的站了起來看向水嬌道:「水姨你知道神魂?你能看見我的神魂?怎麼看出來的?怎麼你也懂這些?」
水嬌猶豫了一下道:「原先只是隱約知道,被你噴了那一口血後就全明白了,你先住手,不能這樣使用神魂,水姨過後再跟你解釋。」
阿廣想了想,反正離鎮上也就個把時辰的行程,而且蒙水江流平緩靠人力划船也不慢,留點力用於救治病人也好,於是點了點頭收回了神魂帆。
水嬌見阿廣聽話也鬆了一口氣,可阿廣卻還是滿頭霧水,水嬌怎麼看都不是修行中人,在她身上也沒察覺到異常,可從她話中明明就聽出來她是能看到自己施展神魂的。
他想來想去都想不通,水嬌又要駕船趕路沒時間細談,阿廣只得把葫蘆悶在肚子裡,反正水嬌是為了自己好,馬上要改口叫舅娘了,以後有的是時間弄明白。
接下來的這段路沒阿廣相助,盧林他們也只是以為河道窄了風小了,更加齊心用力,還好大晚上什麼都看不見也沒個對照,又過了一個多時辰,終於在子時初刻抵達了蒙水鎮。
趕到家中,大家皆未睡下都熬得兩眼通紅,見阿廣回來了都像盼到了救星一般,林夷乾脆就摟著阿廣抹起淚來,這算是喜極而泣,反正阿廣總能創造奇跡,這一次應該也照常吧。
胡均沒在家裡,自從懷疑自個兒染上了疫症,他就帶著十幾個一樣症狀的鄉人到鎮外結廬而居,與其他鄉人隔離開來,連石天曉都不讓接近。
石天曉每天給他們送藥送餐時,只能隔著老遠把藥罐、裝吃食的竹籃子放下,他們等石天曉走遠了才過來拿。
石天曉說到這裡嗚嗚大哭起來,直恨自己沒用治不好他們,胡厚新還得不斷地安慰他。
胡厚鵬這時卻問永行禪師道:「舅舅,阿廣聽到了他爺爺的消息又氣又急,吐了一口血,有沒有大礙?」
永行禪師先是神情一懍,接著好像想到了什麼看向阿廣問道:「你這些日子有際遇神魂強化過?」
阿廣自無不言答道:「徒兒在路上遇到官兵剿匪,收攝了兩千多條戰陣上的亡魂,化解了煞氣,神魂已經結成晶狀,師父您放心,我體悟到這是念識的作用,應該對意識通達大有裨益。」
永行禪師聽聞後點點頭道:「意識通達的徵兆便是念識可以附在神魂實相上驅
動,這個節骨眼上要小心,控制不好會反噬本體,修行之人講究念頭通達便是此理。」
林夷緩了過來忙催阿廣快點去給胡均診治,經過了上次的風波,林夷總算明白過來胡均早就把她當兒媳婦看待了,也很掛心胡均的安危。
阿廣在眾人的引領下來到鎮外,看到在通往工坊的山谷口臨時搭建了一排竹房子,房子裡透出弱弱的火光,咳嗽聲、喘氣聲、呻咽聲此起彼伏,實在淒慘。
聽到腳步聲,能走得動的病患都出來了,見是阿廣他們,胡均立馬喝止住他,阿廣看到爺爺脫了形格瘦得只剩下骨頭,心中一酸淚水就在眼眶裡直轉悠。
胡均看到這般更不許阿廣近前了,情急之下還揚言只要阿廣一動他就咬舌頭。僵持之下阿廣忙道:「我不過去,我先看看病毒是什麼樣的。」
阿廣運起神識察探了一下空氣裡的病毒,發現只要支著神魂罩體,那些病毒細菌一碰到離火就被焚化了,病毒奈何他不得,這下阿廣心頭定了些,如實地稟告,胡均再三確認思索了一番才准許阿廣進去給他們施治。
一一地給病人診斷,看完阿廣稍稍舒了一口氣,還好發現得及時,石天曉用藥得當暫時壓住了,病人們都還有救,只是一直發熱身體虛脫,形容枯槁看著嚇人,還不斷地咳嗽痰裡帶著血絲,而呼氣唾液痰溺中的病毒確實具有很強的傳染性,應該就是鼠疫。
阿廣仔細檢驗了所有的病患,並沒有被跳蚤叮咬的痕跡,他們也都道不管活老鼠還是死老鼠均沒有接觸過。
只有病患裡的一位老叔公提起,官兵剛來的時候只是打算接收鎮公所派稅,老叔公在鎮裡說得上話也跟著交涉了一番,後來有個軍官患了病,也是發熱咳嗽,同和堂好心給他治病,卻引來了覬覷。
軍官們提出要同和堂三成干股,被胡均嚴辭拒絕了,這幫人便封鎖了蒙水鎮,想斷了病人的來源逼同和堂就範。
阿廣聽了老叔公的陳述,有些疑惑便問道:「患病的那個軍官呢?」
老叔公拉風箱似了喘了幾口大氣後答道:「說來也怪,那個軍官好了,沒兩天我們就犯了病,那隊官兵一聽說是疫症就跑了。」
阿廣心裡有了計較,點點頭向爺爺說道:「我可以控制住大家的病情,但怎麼防止疫症傳染還得再想想辦法,爺爺你們都躺下,我為大家用針。」
其實阿廣用針只是幫病患們激發潛能,讓病患體內生機勃發,至於病毒,他運起神魂離火往病人一罩就給滅了,剩下的僅是祛熱通郁而已,再結合藥劑病患們很快便能恢復。
可這個辦法在爺爺這裡行不通,他本來就油盡燈枯了,體內生機行將耗盡,沒根源無從激發,阿廣僅能幫爺爺滅了體內病毒,暫時沒有辦法接續生機。
診治完病患蕭有祥讓石天曉連夜將鎮上的族老們都請來,疫症是全鎮生死存亡的大事,老人家們都沒有推托,柱著枴杖被攙扶著聚到了一起。
阿廣給出了方略,取大量的生石灰全鎮遍撒消毒,滅殺跳蚤,至於老鼠他打算休息一下明天動用「低音炮」來解決,最後定了個健體預防的藥茶方子,全鎮上下不論男女老幼都要喝上幾天。
商量完應對事宜分派好人手,已到三更時分,阿廣陪著蕭有祥回到家裡,大伙都沒有離去,在客廳上陪著水嬌說話,氣氛不錯。
可這時異變陡生,蕭有祥一見到水嬌就兩眼瞪了起來,臉色緊崩如臨大敵,兩條白眉蹦蹦直跳,阿廣覺得不對勁剛想詢問,蕭有祥卻打了個丁字步,手捏劍決指向水嬌喝道:「孽障,還不現形就擒,莫讓我心頭火起收了你!」
這又是唱的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