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安公主很少參加京城貴女圈子裡的各種宴席,身體條件不允許她到處亂跑。她能到現在這樣,都是老神醫為她調養了十多年的成果。當初去康州見秦景,光為了這個見面,公主就花了不少功夫。
可憐她的苦心秦景是不知道的。
好在公主上一世對這種交際經歷的多,她也不羨慕。現在和小郡主一起出門,到了請客的某位侯府千金家裡,公主興趣也不是太大。再加上,她居然看到了徐丹鳳和白鸞歌湊到了一起,更加不想過去給自己添堵。
和幾個相熟的閨秀們說了兩句話,公主就找個地方坐下,兀自歇息。
白鸞歌在這裡,公主擔心的是陳昭也在。如果陳昭在,會不會看到她,就直接過來?她真不想跟陳昭打交道。
目光一掃,公主果然見到了與霍青等人一同說話的陳世子,遠遠看著,他儀姿勝雪,溫如玉,無論在哪裡都是極出彩的。
公主側身,往角落裡躲了躲。
陳昭忽然側目,與她的目光直直對上。
公主心中一跳,打算他過來的話,自己就走開。
但陳昭只是對著她遠遠點了個頭,隱約含笑,就轉開了目光,沒有上前跟公主寒暄的意思。
白鸞歌也看到了宜安公主,但許是陳昭提前吩咐過,那個姑娘只用複雜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同樣沒有走過來。
整個鄴京都知道宜安公主和陳世子的婚事,但人家兩個當事人都互相不理睬,大家不是傻子,不會湊上去幫忙緩和兩家關係。
公主心中有疑問:自那日在康州,她點破重生後,總覺得陳昭變溫和了啊。他不再像之前一樣手段盡出地對付她,到了鄴京後,他更是從來沒主動招惹過她。
陳昭不來招惹自己,公主是很高興的。但她也不那麼天真單純,知道陳昭心結是自己,她怎麼會指望陳昭會自我調節,慢慢想通?他和她一樣固執,在撞得頭破血流前絕不回頭,就算回頭了也絕不低頭。
那他這樣的變化,只能預示著他有更激烈的手段等著她了。
宜安公主心有不安,卻猜不透自己一個公主,陳昭能怎麼對付自己。猜不透,她也只能在心裡暗暗警惕著。
小郡主還在旁邊煩她,「哪個是霍青?聽說氣質和秦景像,是哪個啊?」
公主想指給她,結果一轉頭,霍青已經不在了,她也愛莫能助。小郡主很是失望,疑心姐姐是故意的,說了公主幾句,就被公主的尖酸給氣走了。
世界清靜,終於是公主一個人的了。
在這種地方,秦景當然是不可能跟著她的,公主緩了口氣,開始想該把秦景怎麼辦。
一會兒,劉郁靜回來了,早忘了之前和姐姐的吵嘴,坐在公主旁邊,接過侍女遞來的帕子擦面,給公主講好玩的,「前面在起哄公子哥帶著姑娘們一起玩蹴鞠,沒嚇死那幫酒囊飯桶!偏大家都覺得有趣,在圍觀呢,你去不去看?」
「不去。」宜安公主冷言冷語。
小郡主看大姊這弱不禁風的模樣,覺得她該多走動走動,身體才能好點。小姑娘眼珠微轉,有了主意,「我給季章秦景他們都報上名了!你也不去看?」
公主果然有些意動了。
小郡主撇嘴,她就知道!一提到秦景,公主就挪不動了。
「去嘛!你要是不去,別人問秦景是誰,我怎麼答?萬一再來個宜清表姐……」
「誰讓你給秦景報名啦?他是你跟前的人嗎?你徵求過我的意見嗎?你以下亂上,膽敢冒犯公主!回去給我閉門思過!」
「……」劉郁靜一下子就被姐姐給氣著了,臉漲得通紅,「你用我的人時,也沒給我打過招呼啊。」
「我是你姐姐!和你能一樣嗎?」公主得意道。
小郡主瞪著她,撲上去就撓她。公主早就所覺,在她傾身時就跳得遠遠的,衝她笑,「你這點兒招數,跟我玩兒?」
「你等著!」劉郁靜恨恨道。
一對姐妹打打鬧鬧,竟還真的去了前頭,看蹴鞠了。這裡當然沒有宜清公主那樣豪放的人了,就算哪位公子與小姐看對眼,也是得放到私下。公主和妹妹站在四圍,看著熱鬧的蹴鞠賽。
公主的眼睛就追著場上的青年走了……
小郡主回頭看她的神情,忍著笑和她咬耳朵,「喂,你都這樣啦,還真不打算給秦侍衛個名分啊?」
公主呵呵笑問,「那你有沒有考慮給季章婚配?」
劉郁靜一怔,「他婚配關我什麼事?」
「好吧,」公主換個問題,「侍衛五年一輪換,算算時間,季章和張冉是同一批的。張冉都走了,你打算把季章安排到哪裡去?」
「啊……」小郡主呆住了。
五年前她才八歲多,她身邊的人都是爹娘幫她安排的。五年後,她已經長大了,可以自己安排身邊人了。大姊身邊的侍衛長張冉,都被大姊調去太子身邊了,那明年,季章也該走了吧?
可是……她有些不情願讓季章走。在她懵懂的時期,隨時打不過姐姐,就可以指揮季章上。季章陪著她一起長大,是她的一部分。季章怎麼能走呢?
「有什麼辦法能留下季章嗎?」小姑娘問姐姐。她知道,像自家這樣的地位,人手都是幾
年一輪的。想留下也行,但得有借口。可是劉郁靜想了半天,也沒想出有什麼借口。
關鍵還是大姊和秦景的私情!讓娘對她身邊的侍衛很警覺。小郡主現在敢告訴娘自己想留下季章,娘明天就敢送走季章。畢竟自己身子又不像姐姐那麼弱,一點刺激就又吐血又暈倒什麼的,娘向來不介意狠狠收拾自己……
公主的不靠譜是得了平王遺傳的,「上了他,讓他變成你的人。」
「……」小郡主呆愣愣地看著姐姐,反應過來後臉漲得通紅。她慌張地左右看看,見沒有人注意到自己這邊,再看公主怡然自得的輕鬆樣,她氣得踢姐姐,「你欺負我小,什麼都不懂是不是?季、季、季章我當他朋友!才不像你思想那麼齷齪!」
「哦,思想純潔的你,不要來問我這個思想齷齪的人討主意啊。」公主哼笑,蹴鞠她也看夠了,轉身就擠出人群。
過一會兒,不出她所料,劉郁靜也跟了出來,「有沒有別的法子啊?」
「回頭把你過年打牌贏來的銀子分我一半。」
「……你先說什麼辦法!」小郡主常年來被姐姐剝削得都習慣了,咬咬牙就答應了。
「你馬上就十四啦,趕緊給自己找個郡馬。到時候你出嫁,跟郡馬商量好,把季章給了郡馬。你和郡馬都是一家人,季章留在你們誰身邊,不是一個樣子呢?」公主信手拈來,開始胡說八道。
小郡主認真地聽著公主的胡說八道,聽完了還覺得,哎,有點道理啊。娘現在草木皆兵,非要把自己和姐姐趕緊嫁出去,自己還不如也開始上心呢。
如果平王妃知道小女兒就這樣被大女兒帶壞了,一定氣得吐血三升:那麼不靠譜的主意,公主能說出口,小郡主能聽進去,得說真不愧是一對姐妹嗎?
反正在平王妃還煩惱著公主的婚嫁時,尚沒有及笄的小郡主心思就開始活絡了。她活絡的理由居然還不是思春,而是想安排自己的侍衛這麼強大的理由。
等離開了宴席,天色還早,小郡主不想回去,想再玩一玩。正好公主還不想那麼快面對秦景,兩人一拍即合,就一起去街上採購。
一切看起來都很平靜,姐妹兩人走走停停,說說吵吵,倒也其樂融融。
當兩人從一家珠寶鋪出來,公主看到街對面的徐丹鳳和白鸞歌一起。那兩人也看到了她,徐丹鳳眼中有惱怒之意,被白鸞歌一拉,忍著別過頭,當做沒看到這邊的人。
公主挑眉,「見到我竟然不過來請安?這誰啊這麼沒有禮數?把她給我帶過來!」她吩咐自己身後的下人們。
幾個侍衛頭一下子就大了:公主她老人家又開始了……
幾人將目光轉向秦侍衛,希望他能制止公主,但是秦景沒動。再有人看向季章,季章歎口氣,根本沒求助小郡主。
劉郁靜是個看熱鬧不怕事大的,很支持公主的行為,「對,把她綁過來!」
這邊正鬧著,街頭轉彎處,突然衝出兩匹脫了韁繩的野馬,以極快的速度向這邊奔過來,馬蹄高揚,桀驁不馴。幾個馬師在後面追趕,向這邊的人群大聲喊著,「危險!讓開,快讓開!」
宜安公主和小郡主站的位置,已經快到了街頭拐彎處。她們兩個站在街中央,根本來不及像後面的人群那樣分散開。前一刻才聽到人喊「危險」,下一刻就見馬衝到了面前。
蹄子揚起,就要踩下!
在這眨眼的瞬間,公主覺得自己腰間一緊,她被拉入身後的懷裡。當她被人抱住的時候,馬銅鈴大的眼睛湊到跟前,噴出的渾濁氣息幾乎噴到她面上。她氣血翻湧,面色雪白,全身僵得動不了,直直地看著馬的蹄子朝她落下……然後,她就被遮住了眼睛和口鼻。
眼前幽黑,她只覺那人抱著自己在地上翻滾,馬蹄踏在地上的聲音都清晰在耳。貼著地面,感覺到顫動。幾次她都覺得要被踩中了,但偏偏躲了過去,風聲擦過面頰,堪堪危險。
可是她一點也不害怕,在她被抱住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得救了。
有秦景在,她怎麼會被馬踩中?
而且若是真不幸被踩中了,她和秦景倆人死作一起,再沒有旁的人想分開他們,也不用再擔心秦景被人搶走。
公主心情平靜,甚至有喜悅之意:她最怕的,不就是秦景不在了,秦景不要她了嗎?現在死了,他就跟她一塊兒。
多好!
眼前重新亮起,公主發現秦景已經抱著她,躲到了路邊。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抱著她的手臂微微顫抖。他想扶她起來,手臂卻好幾次都抬不起來。
公主怔愣地看著秦景,他……
然後她心中一慌,大聲叫道,「阿靜!」回頭往方才站的地方看去,見到小郡主慘白著小臉,被季章抱在懷裡安慰。隔著一條街,小郡主也看到了姐姐沒事,眼眶一紅,扯著季章的袖子就開始哽咽。
接著,所有人都看到了戲劇的一幕——
那兩匹馬沒有踩中兩個小姑娘,繼續向前飛奔時,旁邊一位公子腳上用力,街邊炸油糕的一桶熱油被踹起,潑在了馬的前路上。馬蹄踩上熱油,發出一聲淒哀的嘶鳴,蹄子亂打,打滑中,重重地摔倒在地。年輕公子這才出手,上手將馬制住。
另一邊一位紅衣姑娘持劍,向著旁邊另一匹馬橫著砍去。眾人只見姑娘身姿飄逸,如同一朵紅雲落到馬上,劍光飛成一道凌厲的白光。等能看清的時候,鮮血噴薄,馬頭竟被那姑娘一劍橫砍下來!
倒霉的是,濺起來的馬血,正好向著宜安公主這個方向。秦景反應再快,也沒料到變故一出接一出。再加上他方才抱公主躲馬的時候用力過猛,現在還沒緩過勁。他只來得及將公主拉開一點,馬血直衝著他們兩人,雖然大部分落到了秦景身上,但還有幾滴濺到了公主臉上。
公主僵著身子,伸手摸到面上的紅色血跡,手微微抖著……
「大姊!」馬解決了,不會再發生踐踏事件了,小郡主趕緊跑了過來。看到姐姐眼底的冷色,她縮了縮肩。
「姑娘對不住對不住……」馬師這才姍姍來遲,先跟公主等人道歉。回頭看到一匹馬被青年公子拉開,欣慰地鬆口氣;待看到另一匹馬已經慘死,登時如喪考妣。是時,馬價很貴,死了一匹馬,可是要坐牢的。
眾人圍著青年公子和紅衣姑娘道謝稱讚,不停誇獎。
公主冷眼看了馬師一眼,指使身後侍衛,「把他記住,回頭來平王府領罰。」
「讓開!」給馬師定完罪後,公主讓侍衛推開人群,幾步到那個紅衣姑娘面前,「徐丹鳳!又是你!」
徐丹鳳正被人誇得神清氣爽呢,一看到公主,臉馬上就拉下。看到公主面上幾滴沒有擦乾淨的血跡,她忍著笑,「怎麼啦?我間接還算救了你呢,快向我道謝吧。」
小郡主在一邊哼道,「你就算救人,救得也不是我們!你還弄髒了我大姊呢。我們家是不是跟你犯衝啊?」
公主也這麼覺得:她也覺得自家跟這位徐姑娘犯沖。按說徐姑娘做的是好事啊,可是為什麼倒霉的是自己?
公主懶得跟她多說,「明天來平王府道歉吧。」
「又要我道歉?!」徐丹鳳聲音一下子就高了,上次的心理陰影,她到現在都還沒忘了呢。
那馬師一聽這是個大人物啊,本來苦著臉心疼地上那死了的馬,現在打了雞血般衝出來,對徐丹鳳賠笑,「姑娘,那個……馬是你殺的,我也有管教之過,你看?」坐牢的話,大家一起來?
他也不敢太過分,畢竟馬的事,也是他錯在先。
宜安公主「噗嗤」樂了,「對喲,徐姑娘你明天得去坐牢,哈哈。那你什麼時候出來了,什麼時候再到府上向我道歉吧。不然,讓你爹娘替你道歉,也是行的啊,我很好說話。」
徐丹鳳的臉一下子氣得鐵青。她一開始是真沒想到殺馬要坐牢,畢竟跟爹住在關外,看爹打仗時,雖然愛馬,但要求沒有這麼嚴格。
她方纔還開心自己做好事呢,馬上就被人反咬一口。她恨恨地看著宜安公主:沒錯,她和這位公主一定是犯衝!剛才馬怎麼沒踩死這個驕橫的公主呢!
一看去,公主已經到了她旁邊那位公子身邊,「霍青,果然是你。」
霍青向她點點頭,將一錠銀子給了熱油被潑出去、正苦著臉發愁的小販。對方立刻眉開眼笑,衝著他道謝。
秦景的目光看向公主,再看向霍公子。
「你就是霍青?」小郡主插嘴,好奇地打量他。
公主這才想起自己的小妹妹一直想見霍青、一直無緣見,她把妹妹介紹過去。劉郁靜也不是害羞膽怯的,剛才被馬所驚的害怕一過,現在恢復過來了。
她圍著霍青走一圈,讚歎道,「霍公子,你真厲害!我和姐姐的命算是你救的吧?多謝多謝!」
「兩位姑娘的安危,和我並無關係。」霍青淡聲,在他出手前,公主和郡主都已經被各自侍衛救了。
小郡主隨意擺了擺手,「哎他們只救一個人,哪比得上公子你救一整條街的人啊。你能在那時候果斷出手,還沒有殺了馬……你的反應真快啊。」
「是啊是啊。」馬師也是感謝萬分。
小郡主眼睛發亮,將霍青一陣誇讚,完了還要拉上姐姐,「大姊,我說的對不對?」
公主笑瞇瞇點頭,實際上她的心早就飛遠了。經過剛才馬驚一事,她突然就給秦景想好了去處。
她問霍青,「你現在還在東校場練兵呢吧?」
霍青點頭,不知她為什麼這麼問。
公主回頭看了秦景一眼,微微一笑。
秦景看著公主又回過了頭,他慢慢低下視線。他不太想聽公主與霍公子說話了,便走得遠了一些。他歇了一會兒,聽到季章問他,「你手沒事吧?」方才看到秦景的手一直在抖。
秦景搖了搖頭。
季章回頭,看到那對姐妹仍然在和霍青說話,公主心不在焉,只是點頭卻很少說話,小郡主整個人都快被點燃了般激動……他也歎口氣,不太想過去了。
秦景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他以為自己能做到,可看到公主和霍公子說話,他發現……自己還是做不到。
明明救公主的人是自己,公主看的人卻是霍青。
他心中低落,既不想看到公主,也不想看到霍青,只想走開,讓自己靜一靜。
公主見小郡主簡直想黏在霍青身上,抽了抽嘴角,本來想給妹妹面子、站在一邊盡量不打擾,但霍青面上都帶了困擾之意……她拉回自己丟人的妹妹,「霍公子,改日再見。」
霍青松了口氣,拱手送走那對姐妹。
他離開人群的時候,還聽到劉郁靜跟宜安公主說,「改日再見?你還要什麼時候見霍青啊?帶
我一起啊。」
霍青步子一趔趄,頭有些疼,走得更快了。原以為公主脾氣古怪,夠難纏的;沒想到小郡主的功力也不淺……不愧生在專出怪胎的平王府。
公主扯走小郡主,看秦景落在人後,不看她。她想了想,問他手的事。秦景搖了搖頭,表示沒事,卻連頭都沒抬一下。
公主奇怪地看他,不知道他怎麼了。但是人太多,她也不好問,只能等回去再說。
回去後,公主和小郡主先去給平王妃請安,把小郡主支走後,平王妃拐彎抹角問公主,「你和霍青,相處的還行吧?」
宜安公主點頭,「還行。」
平王妃道,「我這裡還有幾個人……」
「霍公子已經夠好了,真的!」宜安公主飛快打斷平王妃的話,心裡汗顏。還以為娘對霍青特別滿意呢,原來娘給她準備的人不止一人啊。
平王妃也從下人那裡聽說宜安公主和霍青相處的不錯,現在見女兒堅持,便點了點頭,心中滿意。
公主回去自己那裡,梳洗了一番,便喊侍衛來。見來的人不是秦景,她愣一愣,「這個時辰,當值的好像是秦景吧?」
「秦大哥和屬下換了班點。」
「你有急事?」公主沒想過是秦景主動換的。
沒想到侍衛卻答她,「是秦大哥有事。」
秦景有事?
公主心一下子就懸了,又想到在街上,秦景抱住她的時候,他的手臂一直在抖。那種顫抖,藉著兩人身體的接觸傳到她身上,她在那一刻感覺到秦景的心情。
後怕、慌亂、迷惘……清清楚楚,她知道他在害怕。
怕她出事,怕她受傷,怕他沒有來得及拉住他。那種心情沉甸甸的,讓他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她身上。當她安全了,他也一下子沒了著力點。
她那時候問他有沒有事,他搖頭,是不是只是騙她的?
公主坐不住了,決定去侍衛所走一趟。
開門的是秦景,見到公主出現在這裡,他目有訝異,卻沒有說什麼,將她讓了進來。
公主盯著他,「我要喝熱茶。」
秦景一頓,倒水的動作停住,走了出去。一會兒再進來時,手裡提著一個玉白茶壺。
公主見自己來回折騰,秦景倒茶的姿勢和以往沒區別,手勢一直很沉穩,才放下了心,看來他確實沒事,沒有哄她。
「秦景,我為你找了一個好前程。今天發生驚馬一事,我覺得我身邊的侍衛不夠。我想再加些人,讓你訓練一下。」覺得秦景手臂沒事,公主就興奮說了自己的計劃。
「我打算讓你去東校場,很多兵部的人都在那裡,你可以經常見到那些大人物。」如果秦景想要什麼前程,去那些貴人面前多轉轉是有好處的。當然,秦景是不可能被人看中調走的。
因為公主決定增加自己身邊的侍衛,實際上是為她爹想。她爹需要加人手,怕皇帝疑心,可以用她的借口啊。平王將自己的人手加進來,自然不會讓秦景調動壞事了。
她既幫了她爹一個忙,又給秦景解決了大事,覺得一派輕鬆,等著秦景點頭。
公主說,「你去跟我爹說……這樣我爹對你印象好了,喜歡你了,這是對你有好處的事。我爹對你滿意了,我娘也會受我爹影響的。」
公主說了那麼多,秦景只問了一句,「東校場?」
「嗯。」
「霍公子也在那裡。」他道,是陳述語氣。
公主點了點頭。
秦景看著她,「你是要借這個機會,和霍公子常見面嗎?」
「這個……也是有的。」公主不否認,她娘催的緊啊。
秦景便不說話了,又低下了頭。
公主覺得他真奇怪,催促他,「快點,去見我爹,跟我爹說這個!」
她連連催了好幾次,秦景都不言語。她漸漸不耐煩了,「秦景,你架子是不是比我都大啊?我使喚不動你嗎?」
他跟著她起身,終於開了口,「我不去。」
「……你說什麼?」公主驚訝。
他聲音低緩,目光平靜,「我說,我不去。」
「你不去?!」公主被他氣笑,「你跟我說你不去?你憑什麼這麼說?你還記得你的身份嗎?你記得我是誰嗎?你這樣不聽話,我、我……」她頓住,她拿他也沒辦法。
公主看秦景半天,他嘴角抿成一條直線,站在原地一步不挪,任她怒目而視。他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眼眸幽黑,萬千話語在其中,漸有決堤之意。
她冷笑,「好,你不去我去!」
公主背身就去開門,腰上伸過來兩隻手。他從後抱住她,讓她動不了,「你也不要去。」
「什麼?」
「不要去。」他的呼吸噴在她額發上,他的手臂抱著她。他聲音冷淡生硬,卻有堅決之意。
公主手抬起,碰到他攬在自己腰間的手,有些干,卻比她的手還要冷,很冷。她手指微顫,想退開,卻被他握住。
公主仰頭,看到他俯下身,面容貼著她,
眼睛看著她。他看著她的目光有些凝重,像在思索著什麼一樣。
秦景的呼吸噴在公主面頰上,有些暖,有些急。他身上的氣息包圍著她,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竟然這麼熟悉了。
他輕聲,「不要見霍公子。」
兩人就這麼互相看著,水不會一直平如小溪,天不會一直晴朗——總有爆發的那一天。
有問題,就需要解決。有誤會,就要解釋清楚。現在就是那個時候了。
天地靜止,片刻的寧靜,誰也沒說話。
公主靠在他懷裡,有些恍惚:她從來沒見過秦景對她態度這麼強硬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