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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8章 千里追夫 文 / 伊人睽睽

    平王妃回到自己的院子裡,奶嬤嬤侍候她喝了杯熱茶,她的氣色才緩解了一些。平王妃重新恢復了平靜自若的神態,讓奶嬤嬤請調查的侍衛進來,準備過問秦景的事。

    侍衛將自己調查的事情整理成了折子給平王妃,平王妃拿著翻看了許久,眉頭越皺越深,甚至有些許驚訝。

    按照調查來的結果看,秦景為人寡淡,不喜說話,性格堅毅正派。他從小到大的事情,真的沒什麼好提的,既沒有對賭鬥之類的有興趣,也沒有玩弄過女人。就算他是南明王府武功最好的影衛,他在影衛中的存在感也是很低的。陳世子正是看中了他的低調不多事,多年來才信任他。

    恐怕秦景做的唯一出格的事,就是以特別強硬的態度背叛了南明王府,打了陳世子個措手不及。但即便這場背叛,也是為了宜安公主。平王妃要從這裡找借口說秦景人品差,公主也不同意啊。

    秦景沒做過什麼了不得的奇葩事件,在調查中,反而是她女兒針對秦景做了不少壞事。這個折子上就寫了公主兩件大事:第一件,是公主當初為得到秦侍衛,命令自己的人一起做戲,用春,藥放倒了秦景,秦景至今以為是他酒後失德,是他對不起公主,之後才會百般想補償公主;第二件事,秦景有個青梅竹馬,宜安公主直接設計那個姑娘和一個沒本事的紈褲小子訂了親,只為了讓那個姑娘對秦景死心。

    平王妃合上折子,對公主的行為真是頭疼。她知道自己女兒從小任性,想要的東西那是一定要得到的。但是把這種心放在對付男人上,很光彩嗎?

    平王妃看折子前,是氣惱秦景;看過折子後,開始氣宜安公主的胡作非為了。

    奶嬤嬤湊過來,和平王妃一起看完了折子。她的老臉也有些紅,喏喏道,「公主這……王妃,這要怎麼對付秦景啊?」

    平王妃高貴冷艷慣了,一會兒時間就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她也想到了辦法,「前一樁事已經過去很久了,秦景可能不太在意;但後一樁事是在秦景和公主關係親密之後發生的,沒過去多久,直面的還是秦景唯一的青梅竹馬。我雖然不贊同宜安這麼自我,但事情已經做下了,正好利用一番。」

    「秦景從來就只有這麼一個青梅竹馬,就算他感情再含蓄,看到自己昔日的朋友因為自己的原因,被公主設計嫁給一個沒本事的紈褲之徒,也會對公主產生不滿吧?而我們宜安的脾氣,又豈是受得了別人質問的?」

    「讓秦景主動提起離開之意了,我不信像他那樣的為人,會不在意自己的朋友被推向火坑,還能與公主好好相處。」

    奶嬤嬤聽著連點頭,沒錯,平王妃出手的話,公主反彈可能很大。如果秦景自己提出離開,公主也沒辦法怪到他們頭上啊。

    她積極地問,「老奴這就著人去請秦景過來?」

    「不急,」平王妃吩咐人把證據給她呈上來,「等到好時機再說。」

    平王妃想要的好時機,並沒有讓她等多久。大雪已經下了三天,宜安公主因為不小心,得了風寒躺下了。王府連夜派人進宮,向皇后娘娘請意,請了太醫院院使帶著數御醫,一起出宮來為公主坐診。因為老神醫不在,平王府上下特別緊張,就怕在老神醫不在的時候,公主出個什麼不可挽回的意外。

    好在經過院使大人的診斷,公主真的只是著了涼,並沒有帶著別的重症。但就算這樣,公主也發了燒,被燒得昏昏迷迷,人事不省。

    平王妃來看過女兒後,囑咐各位御醫小心看護自己女兒,不得有失,便又回去了。平王妃走之前,掃了一圈侍候的公主身邊下人們。第一眼,她並沒有看到秦景。她心中詫異,耐心地又認真找尋了一番,才見到秦景。

    青年立在人群中,身形挺拔頎長,顏色冷峻。他感覺很敏銳,當平王妃將目光放到他身上的時候,他立刻轉眼,犀冷的目光看了過來,與平王妃打了個照面。

    青年目色沉穩地與平王妃對視半晌,並沒有在平王妃的雍容高貴下自慚形愧。他點下頭,就移開了目光,重新落向了床上生病的公主。

    平王妃心中慨歎:秦景性格真夠有個性的,見到比他身份高那麼多的,他也沒有驚慌失措的醜態。又能在人群中將自己的存在感成功減弱,這樣的人才,如果不是跟她的女兒不清不楚,她都有些想用他了。

    平王妃回到自己地方,吩咐人,「請秦景過來。」這正是個攤開說的好時機。

    小郡主劉郁靜戴著兜帽,被自己的奶娘陪著,一起走在雪地中,準備去看望生病的姐姐。小姑娘嘀咕,「可不是我想去看她的,是我要不去看她,她肯定跟娘告狀,我得挨娘罵。哼,她還說我愛告狀,她不也是個告狀經?!」

    奶嬤嬤看小主子大雪天的晚上,還要出門,走得步履蹣跚。她對小主子心疼極了,對宜安公主的不滿也很強烈。她抱怨道,「宜安公主這總生病的,大家都該習慣了啊,怎麼好每次都這麼一驚一乍。」

    「就是!」小郡主很贊同奶嬤嬤的話。

    「老奴看公主這病歪歪的樣子,恐怕危險。等她哪天不在了,郡主可是府上唯一的姑娘,王爺王妃也不知道多疼些郡主……」

    「……」劉郁靜蹙眉,她心裡有些不舒服,跟針刺啦過一樣。什麼叫大姊不在了?大姊一直生病,但不是一直活得好好的嗎?怎麼能說她不在呢?

    一想到總跟自己吵的大姊會不在,劉郁靜的心裡就一陣酸疼,難受得喘不過氣。

    她正要訓斥自己的奶嬤嬤,眼尖之下,看到一個靛衣青年被數個侍衛帶走。小郡主認出那靛衣青年是公主身邊的秦侍衛嘛,她叫住人,「等等!你不陪著我大姊,你這

    是要去哪裡?」

    「王妃召見。」秦景簡單總結,向小郡主請過安,就走了。

    劉郁靜眉頭一直皺著,看他們走遠,她的神色也沒有輕鬆下來。娘對秦侍衛的不喜,可是很嚴重的啊。在大姊生病的時候,把秦景從大姊身邊叫走,會有什麼好事嗎?

    「季章!」她叫道。

    她身後,一位黑衣青年即刻現身,向小郡主請安。

    劉郁靜吩咐,「你偷偷跟上去,幫我聽聽娘叫秦景過去,是要說什麼,回來說給我聽。」

    「這……我的武功不如秦景。」意思就是自己偷聽的話,秦景可能會很快發現的。

    小郡主皺鼻子,驕橫道,「發現就發現,怕什麼?他敢告狀嗎?我是郡主,你是我的人,你怕什麼?快去!對了對了,得小心,別讓娘的人發現了。」

    季章一點頭,人就消失了。他怕自己武功不如秦景,無法完成郡主的任務。他卻並不怕府上別的侍衛,就算彼此武功不相上下,但在多年的磨合與鬥智鬥勇中,知道對方的習慣,想躲開那些侍衛的眼線,也並不難。

    秦景被平王妃叫去,門關上後,平王妃就將所有的證據扔到了秦景面前。奶嬤嬤站在平王妃身邊,心中緊張,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秦景。

    秦景拿起折子看過去,經過公主的常日折磨,簡單的讀寫,他的問題都不是很大,因此能看懂折子上寫的事情。他面上沒表情,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原來那時候,他不是酒醉,而是被公主下的藥?!

    他心中啞然,一時不知道該對公主產生什麼想法。公主在那麼早的時候,就對他出手了,他卻一直被公主瞞著。很長的一段時間,秦景都覺得自己對不起公主,自己毀了公主。他每次見到公主,面上不顯,心中卻一直有愧疚感。

    愧疚感那麼濃烈,如同一塊立在頭上的牌坊,讓他的心理壓力那個大的……可現在,經過證明,錯的人卻是公主?!根本和他無關?

    秦景心裡有些彆扭,但他一會兒也就想通了。雖然公主的手段太過簡單粗暴,但公主這麼做,也是為了得到他。他能在那麼早的時候被公主看上,雖然還是有些不舒服,但忍忍也就過去了。

    秦景給自己做了心理建設,便也沒那麼怪公主了。他又往後翻,漫不經心的目光落在第二件事上,卻漸漸凝重了……他拿著折子的手攛得很緊,盯著那幾行字反覆看,長久沒動作。

    平王妃知道他是看進去了,就淡淡開口,「這件事,是公主做錯了,她對不住你。我已經讓人打探清楚了,徐姑娘過年的時候就要嫁給那個紈褲了。」

    秦景的目光從折子上移開,他還是沒說什麼,平王妃卻看到他的手一直握得很緊。原來他心裡,並不如他表現的這麼平靜。

    平王妃看向她的奶嬤嬤,奶嬤嬤知道有些話平王妃不便說,就自己主動上前。奶嬤嬤替自家公主道了歉,口吻真誠,說自家公主不是有意的,但是女子的因緣向來重要,公主這麼毀了人家一生,也是不應該的……

    秦景依然不開口,他沉著眉,也不知道將對方的話聽進去了多少。

    平王妃有些煩了,直接說,「秦景,你要是現在走,還能趕上在徐姑娘嫁人前阻止這一切。我也不希望我們平王府因為宜安的原因,毀了一個姑娘的一輩子。」

    「……屬下想等公主醒了……」

    「不必!你想等公主醒來如何,質問她嗎?就算她承認自己錯了,又如何?她能為自己的言行負責嗎?」平王妃打斷,強硬道,「你現在就離開,去找徐姑娘說清楚!你若是不放心,可以給公主留下口信,她醒了自然會知道。」

    秦景沒說話,平王妃在逼著他走,他知道。南下去萬潮村,跟阿月妹妹講清楚,這是一定得做的。公主這事確實做得不妥,他雖然知道她是為了自己,可也沒法昧著良心誇她好……

    他是想問清楚,可是問清楚又如何?阿月妹妹等不及。

    再說,平王妃在用整個王府的名聲加於他身,逼著他為了保全公主的名聲,離開這裡。而這一旦離開,他還能再回來嗎?離開後,又會發生什麼樣的變故呢?

    「秦景,你想清楚了。你的那位朋友和你一起長大,你就這樣看著她入火坑?」平王妃一句趕著一句。

    秦景聲調低涼,「屬下明白了。」

    他們都想他走,都不想他毀了公主,那他就得走。這個時機挑得這樣好,他走後,大概再也進不了平王府的大門了。

    平王妃滿意了,「那你給宜安留個口信吧。」

    「不必了。」秦景輕聲。

    留不留口信,有什麼區別呢?就算留下,恐怕要麼被人扭曲,要麼被人弄丟……他的真實想法,又怎麼可能傳達給公主呢?

    「好吧。」平王妃對秦景的識時務很滿意。她看著那個青年,不清高不卑微,不自私不博愛,他好的恰到好處,難為宜安是怎麼找到他的。平王妃心裡猶豫,有些可惜,秦景的身份太低了。

    哪怕秦景身上有半點功勳,或者有個芝麻大的小官身份,平王妃都不會像現在這麼堅決地要秦景離開。宜安公主自己把自己的名聲給毀了,她注定再不可能找到像陳世子那樣門當戶對的駙馬了,她的未來駙馬,層次得比陳昭低不少。

    但再低,也低不到秦景這個程度。

    平王妃和氣道,「秦景,你不要怪我,我是為你們兩個都好。你的青梅竹馬心裡

    喜歡的是你,你和她身份也相配。你和公主是不合適的,你得為公主著想。你若總是跟公主混在一起,你讓公主以後怎麼嫁人?難道她嫁人後,你還要跟過去嗎?」

    「秦景,你若是喜愛宜安,你就不要害了她!」

    秦景不言語,他被平王妃送了二百兩銀子,被侍衛看著,送出了平王府。他們怕他在公主面前說什麼,不敢讓秦景見公主最後一面。

    秦景走在雪地上,雪越下越大了,積雪很厚,才走幾步,後面的腳印就被掩埋住,寸步難行。夜雪一片白,天地寂靜,好像世界只有他一個人。簌簌的聲音,回應著他這場獨角戲。

    他心裡遍染塵灰,一時在想阿月妹妹要嫁給一個騙她的人,一時想著公主說不要離開她,一時又想起平王妃求他不要毀了公主……

    他心裡那樣喜愛公主,他怎麼捨得毀掉她呢?

    他仰頭,眼睫濕潤,漫天紛飛的雪落入他眼中,幽靜深遠,冰涼一片。他靜靜地看著虛空,視線白花花一片,有些模糊。

    雪落無聲,好像要把一切都掩蓋掉。

    縱然心有熾熱,也渡越不了世間所有的偏見誤解。

    即使武功高強,拼盡全力,也還是有他守護不住的東西。

    秦景抬手,擦去自己面上化掉的雪水,神情一貫的漠然。

    ☆☆☆

    「娘把秦景趕走啦?!」得到季章回報的消息,小郡主一驚,在屋中來回走動幾圈。

    她咬咬唇,重新穿好猩紅斗篷,再次決定出門,「我要去告訴大姊!」

    季章遲疑下,「公主還病著……」

    劉郁靜眼眸睜得又大又亮,她的神情很奇怪,「那又怎樣?她的小情人都被娘趕走了,她就算病了,也應該撐著爬起來!」

    季章便不勸阻了,退了出去。

    小郡主出門去公主那邊,她的奶嬤嬤小步跑著,在她後面追,小聲勸道,「郡主,郡主!你得懂點事兒啊,你這要告訴了公主,那不是得罪了王妃娘娘嗎?」

    小郡主不以為然,「到時候大姊肯定跟娘大鬧,娘哪有時間理我。等她想起來我的時候,氣早該消了。」

    奶嬤嬤心裡嘀咕,平時看郡主和公主的感情並不好啊,一見面就吵。按郡主的單純個性,這時候不是應該幸災樂禍地在一邊看熱鬧嗎?怎麼非要捲進這件事裡?

    她還想再說,但看到眼前已經到了公主的院子裡,怕被人聽到,只要不甘願地閉上了嘴。

    劉郁靜問了大姊的情況,得知還燒著呢。她想了想,還是讓太醫們略施手段,把公主弄醒。小郡主想,她這是為王府好。公主現在知情,總比過後知情好。誰知道公主怒起來,會發生什麼事呢?

    公主迷糊中,看到自己妹妹坐在了自己床頭。公主氣息有些弱,嗓子也幹得疼,渾身不得力。她緩了一會兒,頭沒那麼暈了,才有氣無力地問,「阿靜,你有什麼事?」

    劉郁靜抿著嘴,小心看大姊蒼白的面色,一時又猶豫要不要說了。萬一說了,把大姊給弄得病上加病怎麼辦?這不是害了公主嗎?可是不說,秦景都走了……

    公主再問了一遍,小郡主才支支吾吾道,「大姊,有個很不好的消息,我要告訴你。但你得撐住啊,你要是暈倒了,可不關我事啊。」

    她提醒了公主好半天,見公主神色有些不耐煩,她才一咬牙,一口氣說完,「娘趁你病著,把秦景趕走了!」

    她話一落,就見方纔還神色萎頓的公主,渙散的目光一下子凝住了。

    公主一把拉住妹妹的手,「趕走?把秦景趕去哪裡了?」

    「我、我也不清楚,」小郡主有些被公主的大力氣嚇住,結巴道,「季、季章……是季章偷聽到的。」

    「讓季章進來!」

    「讓張冉也進來!」

    半個時辰後,小郡主看公主喝了一碗參湯後,已經收拾妥當,準備出門了。太醫們驚恐不安,一起下跪請公主三思,被公主的侍衛們堵上了嘴,不放任何一個人出去報信。

    公主的身體承受不住大補,但這次為了起來,她真是下了血本。平時總是過分白的面色,這時候也不知道是發燒的原因,還是喝了大補之藥的原因,公主的兩頰有些紅。

    公主把院子裡的所有人都拘住,不許他們去報信後,自己帶著張冉等侍衛,準備出門了。她大張旗鼓地離開,爹娘那裡肯定有消息。但能瞞過一會兒算一會兒,公主也沒想過自己爹娘變成了瞎子聾子。

    小郡主圍觀了公主以風火之速收拾齊整,就出了門。眼看再沒有她的事了,她搓搓被凍冷的手,嘴角淺淺勾著,慢悠悠地晃回自己的院子。

    她的奶嬤嬤又抱怨了,「郡主,你這樣做是不對的。公主是你大姊,她的因緣情況會影響到你。公主嫁給陳世子那樣的人,男才女貌,端的是相配。但公主和一個小侍衛私奔……這傳出去,郡主你也不想嫁人了嗎?」

    「名聲不好聽,是吧?」劉郁靜撇撇嘴,並不當回事,「奶嬤嬤,你就是太小家子氣了。旁的名門閨秀怕名聲所累,我們家怕嗎?我是郡主,我姓劉,我是皇親國戚!我大姊還是公主呢。別家的規矩,用不到我們家身上。多少人想跟我們家聯姻呢……你就別擔心了。」

    小郡主想得很開,劉家的公主郡主們,有幾個是規矩相夫教子的?她有個表姐,快被人誇成名門楷模了,

    嫁人後,發現駙馬不對她口味,回宮就跟皇帝哭訴要和離。被皇后罵回去後,那位表姐公然在府上開始養面首。時人還誇公主只養了一個面首……

    皇家的姑娘們,不受朝廷爭權奪利的影響,往往過得比較輕鬆。當然,前提是她們的家人不要受到皇帝猜忌,不要得罪皇帝。

    「但是公主這行為,肯定會讓人在背後說閒話啊!」奶嬤嬤道,「公主也真是的,一點都不為郡主的名聲想……」

    「閉嘴!」劉郁靜沉聲。

    奶嬤嬤嚇住了,呆呆地看著突然沉下臉的小郡主。蓋是這位小主子平時嘻嘻哈哈沒心沒肺的,看起來又特別天真單純,奶嬤嬤沒想到她冷下臉的時候,身上強大高貴的氣勢外放,讓人腿都軟了。

    郡主就算平時再好說話,那也是郡主。皇家的姑娘們,就算看著是小白花,你也不能真以為她是善良可欺的小白花。

    劉郁靜冷聲,「嬤嬤,我吃你的奶長大,我不想不給你面子。最近你有些過分了,有些話,我能說,但你不能說。我可以罵我大姊,但你不可以。你不要再在我耳邊挑撥,說三道四……會被一個下人教唆的主子,往往也活不久。你從小看大我,不希望我跟著你的調子往後退,真變成一個傻子吧?」

    無關緊要的時候,下人可以說出主子希望他們說出的話。但關鍵時刻,下人就不應該妄圖影響主子的決定。想想堂堂一個郡主,說話做事全無自己的主意,還要回頭看自己奶嬤嬤的臉色,依靠自己的下人拿主意,天下人都要笑話她了。

    奶嬤嬤頭上出了一層汗,第一次察覺她服侍的小姑娘雖然只有十三四,但那也是郡主。郡主和旁的名門閨秀,教育要求都是不一樣的。別人可以軟弱,皇家的孩子都不會。她錯了……不該把郡主真的當成小孩子。

    劉郁靜看奶嬤嬤在地上磕頭半天,轉瞬又笑起來,扶她起來,「嬤嬤別怕,我就是好心給你提個醒。出了門,你代表的是我的面子,可不要給我丟人。你聽到誰說我大姊的閒話,告訴我,我去收拾她們。如果你沒聽到,那也許是別人在你背後說……這就沒關係了,隨便說吧。不過想來大部分名門家的姑娘小姐,不會這麼沒眼色。」

    「是是是。」嬤嬤再不敢反駁郡主的話了。

    再說公主硬撐著一口氣,出門後直接騎馬,往秦景離開的方向追去。她是會騎馬的,還是那句話,身子弱,平時不能騎。眼下她持著韁繩,身子前傾趴在馬背上,目光直視前方,心中起伏不定。

    聽季章的口述,秦景知道徐阿月的事了!娘要他走,他自己也要走。

    公主心中氣血翻湧,眼底發冷。

    徐阿月的事,她是沒跟他說。但是一個鄉下姑娘,她給配了個有錢人,對方也被徐叔徐嫂看順眼了,這些她都沒參與,憑什麼要把所有的錯往她身上推?

    她就算錯,也只是一開始錯了,不該承擔所有的指責!

    秦景不問一聲,不聽她解釋,就選擇離開……她是不會讓他走的。

    他就算走到天涯海角,她也一定要他回來。

    公主心中失望又難過,她要的是一心信任自己、依戀自己的人啊。秦景做不到嗎?為什麼他前世能做到,這世就做不到?他就不能心裡只有自己一個嗎?

    為什麼他還有青梅竹馬,為什麼他還有朋友,為什麼他在乎別人比在乎她更多?!

    徐阿月本來就不喜歡公主,在得知事情真相後,一定會跟秦景胡說八道。那秦景離開後,他還會回來嗎?

    他一定不會回來了。

    他終於發現了她的真面目,自私、冷酷、尖銳、偏執、不顧一切……這麼多屬性結合起來,才是宜安公主的真面目。

    她是個糟糕到極點的人,才會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上一世得不到,這一世明明很努力了,也還是得不到。

    她是不是將秦景逼得太緊,才會一次次把他推得遠離自己?

    好吧,他總要離開她——那她這次就一定不讓他走了。

    她給他自由,他不要,那她就收回來。她要把他囚禁起來,不要再見別的人了,每天只能看到她,只能聽到她……這麼常年下去,他總會只記得自己一個了吧?

    「公主,到碼頭了。」侍衛長張冉牽住馬,扶公主下馬。公主說了,這次為了趕路,他們要走水路。

    公主一臉陰鬱,心事重重,站在碼頭,看張冉上前,去找船夫商談。這時天還是黑乎乎的,雪還在下,一艘艘蓬頭船停在水邊,被鬆鬆的雪覆蓋著。

    江雪夜冷,故人**。

    「公主。」身後有清如夜的聲音。

    公主望著江雪的眸子一縮,手指輕顫,她猛地回頭。

    身後,夜中大雪下,她看到靛衣青年站在她身後,他的眉發間盡染雪,肩上也是雪花,他的眼睛卻漆黑,典溫和。

    雪緩緩地飛灑著,公主沒說話。

    秦景向她走近一步,輕聲,「他們要我離開……我想,我如果走了,你一定會追出來的。你不會任我走……我便在這裡等你,我想你總會來。我以為你要很久才能來,我不知道你來得這麼早……」

    他語氣平靜,話卻說得很多,反反覆覆的。他從來沒和她說過這麼長的話,從來沒這麼絮叨過他自己的事。

    「為什麼我要很久才能來?」公主鼻子發酸,聲音瘖啞,她的雙眸在一點點濕潤中。

    「你在生病,你不應該病著就追出來。你應該得病好後再來,我總是等著你的。」他聲調輕緩。

    「我病好後,那就得三四天以後了。你被我娘他們趕出來,一定有侍衛在附近監視著你,你根本不能露面,不能住客店。也就是說,你得在雪裡站那麼多天……你怎麼這樣傻!」

    「我會找你,我一定會找你的呀。你就算去了萬潮村又怎樣?我還是會追過去的啊。我們並不會分開,你為什麼不走呢?」

    「你會誤會,」他這樣說,「我不想你誤會。」

    公主眼淚倏地掉落,她吸口氣,幾步上前抱住他,不管不顧地就親上了他。

    她的牙齒撞上他柔軟的唇,力道很重。秦景吃了痛,他凍了大半夜,身上又冷又僵,撞上公主溫熱的身體。她緊緊抱著他,親著他,眼淚落在他面上,好像要把所有的溫暖都給他。

    這是他的……公主啊。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的。」唇齒間,他輕聲喃喃。

    秦景抱著公主,她的身子那麼軟,臉頰因病而滾燙,潮濕的眼淚比雪花還要涼。他抱著她,就像抱著一個世界。

    急落的大雪要掩埋世界,突然變得溫柔,公主一點都不想放開秦景。

    為什麼她的眼淚不停掉?為什麼她心裡好安靜?為什麼她不再想把他囚禁起來了?……方纔,她真的以為他走了。心中害怕,孤寂無邊,那是多麼的難過。

    而現在,她心裡又溫暖又滿足,她心中酸澀,她知道自己在不停地得到救贖,她離不開秦景!

    或許,她也愛上秦景了吧。

    「公主,船家談……好了。」侍衛長張冉回來,發現侍衛們臉色古怪,目不斜視,他奇怪地看去,就發現了在雪中抱在一起親吻的秦景和宜安公主。

    他愣一愣,也目不斜視地走開了。

    漫天大雪並沒有就此減弱,可是天地間有那對相擁的男女,好像也不是那麼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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