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並沒有因為秦景和宜安公主的真情而受到感動,就此減弱。
秦景建議公主去碼頭附近一直亮著燈的客棧裡坐一坐,暖暖身子。宜安公主搖著頭,拒絕了他。她拉著擔心自己身體的秦景一起在冰天雪地中,隨便在碼頭供人休息的涼棚下找個位置坐下。
公主的目光全在秦景身上,聽他說完了他為什麼會在這裡的原因。雖然之前小郡主的侍衛季章已經大概向公主說明了情況,但是季章是偷聽,不在現場,總有聽不全的。公主聽得沒那麼明白,大多是靠自己連蒙帶猜才拼出事情真相,這和秦景說出來是有區別的。
秦景很快說完了話,「……所以,屬下要南下去萬潮村,跟阿月妹妹見一面。」
他說完了,見公主沒回話,側頭看出,對上公主癡望的目光。他一頓,面色有些赧然,不自然地移開目光。
公主嬌嬌道,「你剛才說『我』不是說得挺好的嘛,幹嘛又改口了,又成了『屬下』了?你這人怎麼這麼口不對心啊,嘖嘖。」
秦景被公主說得臉更燙了,他看著棚外大雪,沉默不語。他以為自己要在雪地中等很久才能等來宜安公主,她要追他,肯定不會坐慢悠悠的馬車。以公主的急性子,一定會走水路。所以他在這裡等她,希望可以等到她。
他不知道她來的這麼快。
當他看到公主站在碼頭,背影纖瘦,潔細如月。他的眼底,好像就只能看到她;他的耳邊,只能聽到自己心跳加速的聲音。他是那麼不可置信,雙眼潮濕,血液急流。他不敢相信地試著喊她,沒想到真的是她。
她回頭回得很快,飛雪浮在他們之間,那個姑娘一眼就看到他。
公主待他這麼好,他又怎麼能做到如平日一般冷靜呢?口誤,在所難免。
秦景又開始勸了,「雪大了,公主回去吧。」他時刻記得公主現在正發著燒,卻和他在這裡坐這麼久。
宜安公主歎口氣,站起來走到他面前。她低頭看著青年的眼睛,吸口氣,態度認真,「秦景,徐姑娘的事情是我錯在先,你怪我是應該的。」她看秦景有打斷自己話的意思,特別強硬地摀住了他嘴不讓他說話,自己把話說完,「還有之前下藥,也是我不對。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這兩件事,我不防再向你坦白一件事。我說了,總比你日後自己發現了好。」
公主盯著秦景的目光有些緊張,心如擂鼓,連吸好幾口氣。她在心裡告訴自己沒關係,她要信任秦景,她不要總是在第一時間懷疑他。她要給他真誠,她要相信他是心向自己的……想想前世秦景為她做的事,想想現在秦景為她做的事。
在常年的自我催眠中,宜安公主的性格有輕微病嬌,很難信任人。在預測到危險的第一時間,她想到的就是把即將傷害自己的人先反傷害。她被背叛怕了,她害怕這種事情。
公主以自我為中心,很難去考慮別人會怎麼想,她也從沒覺得自己有錯——我已經這麼可憐了,被前夫背叛到死,在我根本沒意願的前提下被迫重生,還常日生病……讓我作一作,你又不會死,有什麼關係呢?
只有在遇到秦景後,公主才在他的影響下,不斷地心虛,不斷地意識到自己會傷害他。
她要克服自己這個心理,要克服自己總想對付秦景的病態想法。公主要花遠大於別人的力氣,給自己心理做好久建設,她才能去相信秦景。
現在,公主就在學著治癒自己,學著把事情放開,交給秦景去做。她是帶著害怕帶著驚恐,顫抖著一顆隨時想逃的心,去強迫自己上前,擁抱他,關愛他——「秦景,莊宴……莊宴之所以留在我身邊,是因為他長得像你。」
秦景目光微凝,黑眸緊縮。他與公主對視,公主破罐子破摔,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任他看。
「嗯。」這就是秦景沉默了許久後,在公主覺得空氣都凍結後,給出的回答。
輪到公主驚訝了,「難道你早看出來了?」
「沒有,屬下只是覺得莊宴有些熟悉,卻想不起來。公主一說,屬下才知道。」秦景平日除了教莊宴練武,並不是太關心莊宴的日常。再說莊宴只是一個小孩子,就算秦景覺得他臉熟,也沒有興趣去調查一個小孩子。況且,這個孩子還是被公主捧著長大的。
他喜愛公主,對公主喜歡的小孩子,心裡也是無條件接受的。
公主快要被秦景的寬容給感動哭了,摟著他肩膀,眨動濕漉漉的眸子,聲音有些塞,「不問我之前不認識你,為什麼莊宴會長得跟你像?不問我到底是莊宴長得像你,還是你長得像莊宴?」
如果她是秦景,她一定會心裡有根刺。幸好,秦景不是她,他遠比她寬博包容,如海一般深厚。
「那並不重要,」秦景語調靜涼,他伸手為公主收攏斗篷,「眼見未必是事實,耳聽也未必是真相,應該相信自己的心,感覺不會騙你。」
他話說得這麼嚴肅,公主卻一下子樂了,低頭與他額對額,調笑道,「感覺?你是說你感覺我心裡有你?還是你心裡有我?能給個明確答案不?」
秦景垂著眼睫,唇角顫幾下,臉都紅了一遍又一遍,他還是說不出來。
公主捨不得逼他了,有些人,做的總比說得多,說不說那些甜蜜的話,其實根本不重要。公主自己都不是很在意。
她轉頭看天地風雪,抱緊懷中的秦景,「秦景,你去萬潮村吧。跟徐姑娘好好說清楚,她嫁不嫁,我都有辦法幫她圓過去。然後你要盡快回來,你放心,我會有辦法讓你留下的。就算他們不讓你留,大不了
我們一起走好了。誰在乎呢?你一定要在過年前趕回來啊,我都沒和你一起過年……」
她停住,語氣有些傷感。
宜安公主是和秦景一起過過年的,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她總是不記得,不去想的時候又突然想起來。那是她人生的一部分,秦景卻不知道。
她都有些嫉妒秦景了——不知是福。有個對你這麼好的公主殿下,你真是走運了。
公主自覺自己話說得這麼溫柔,秦景不說深情款款地回應她,起碼也得感動一下啊。但事實上,秦景一直在掙著往後退。在她說話期間,他雖然不敢大力推開她以傷了她,但他一直在努力掙扎向後傾。
公主有種媚眼拋給瞎子的無力感,怒道,「你躲什麼?你聽到我說什麼了麼?」她真是溫柔不了一刻鐘,就要原形畢露。
秦景手推著公主的肩,在公主的怒火聲,很艱難地抬起頭。夜雪照的四周有些亮,公主看到他眼下一片粉紅。他聲音沙啞,「公主……你不要……不要……」
「我不要什麼?」公主不耐煩道,他支支吾吾半天都沒說清楚。
「你的……胸……」秦景依然說得很艱辛,他的臉更紅了,低下了眼,不看公主。
公主茫然,垂頭觀察了半天,才發現自己方才非要抱著秦景,因她站著、他坐著,這個姿勢樓抱起來,就成了她強迫秦景……埋,胸。
青年的臉就靠著她柔軟的、挺翹的兩座玉峰,呼吸間全是綿軟溫香。
公主頓時有些尷尬,臉也有些紅。奇怪,她平時調,戲秦景時挺順手的,原來她自己也有臉紅的時候啊。這是好事,說明她總算徹底走出陳昭的陰影了。她不再是需要秦景而留下他,她終於開始愛上他了。
公主有惡趣味,她看到有人低著頭、窘然得不行的樣子,自己就不緊張了。
她強聲,「你這個人真是不懂惜福!這麼好的福利你還往外推,你真是傻子。」
秦景垂著頭望著地面,被公主訓斥一通,不言不語。
一會兒,侍衛長張冉硬著頭皮來打斷公主和秦侍衛的甜蜜膩歪了,「公主,跟船夫說好的時辰到了,您看?」之前公主讓張冉去談船家,談好後遇到秦景,公主就把開船的時間延後了半個時辰,好給自己留下與秦景說話的時間。
公主一愣,點了點頭,「那就上船吧。」
她依依不捨地送秦景上船,提醒他,「過年前你一定得回來!」
「嗯。」所有侍衛都陪著公主站在碼頭給他送行,目光炯炯,秦景有些不自然,盡量神情淡泊,隨意點了點頭。
公主不滿意他漫不經心的態度,嚴肅道,「你要是不回來,我會發生什麼事那可說不好。」
秦侍衛頓時抬了抬目光,「公主會發生什麼事情?」
「你要是過年不回來,我身嬌體弱,也沒有力氣南下找你。我就認為你拋棄我了,直接把自己吊死在懸樑上好了。你要麼拋棄我到底,徹底忘了我;要麼看在咱倆的情誼上,到我墳前拜一拜。」
「……」侍衛們聽到公主威脅的話,直抽嘴角。宜安公主還是這麼作,這麼不可理喻,真不知道秦侍衛怎麼受得了公主。王妃居然擔心身份地位不配……她怎麼不想想她自家女兒的怪脾氣,有幾個男人受得了啊。
同是侍衛,大家都很支持公主和秦侍衛在一起。秦侍衛能應付公主這麼難搞的人,本身就是一種本事。再說人家武功也不差,配上公主,是給這些同做侍衛的長臉啊。大家還等著看秦侍衛調任陞遷,打敗貴族公子,迎娶公主,從此走上人生巔峰呢。
只有秦景真正的聽進去了公主的威脅,他向來對公主的每句話都嚴正以待。秦景臉有些黑,一字一句道,「公主放心,屬下一定如期歸來。」
公主滿意了,揮揮手,「去吧。」
這是她讓秦景走的,而不是秦景主動走的。同樣的行為,意義卻完全不同。
秦景上了船,船一點點劃開,離開碼頭。他站在船頭,面向公主,目光一瞬不移地盯著她。
他看到公主淚眼汪汪,捂著帕子哽咽,「秦景,你這個狠心的人……山水迢迢,歸期不知何處。你就這麼拋下我走了?」
「……」秦景耳力是真好,他聽了公主的話,身子一僵,差點從船頭摔掉下去。
秦景不敢跟公主演這場情意綿綿的戲了,他還是抗打擊力不夠,怕自己撐不住。秦景轉身進了船艙,冷靜冷靜,讓公主一個人慢慢作吧。
公主恨恨地瞪著眼,看秦景那麼堅決地走了,她都沒說完呢!她咬著後槽牙,想半天,「回去吧。」
趁自己還沒有倒下去,還有力氣,回去給自己的親人好好上一課——有些人,是她的死穴,他們不該動。
☆☆☆
平王妃的奶嬤嬤在王妃嫁人前,就跟著王妃;嫁人後,因為王妃給的體面,她在王府地位也不低。奶嬤嬤從來沒想到,自己會有被當眾打臉的一天。
冬日天冷,大雪不住,奶嬤嬤年紀大了,早不能給王妃守夜了。王妃賜了她單獨的屋子,她夜裡一個人睡得穩當。
大半夜,外面突然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奶嬤嬤迷迷糊糊地爬起來,「誰啊?」她看看天色,外面天還沒亮呢。
是不是王妃有事召喚?
這麼一想,奶嬤嬤趕緊爬下
床去開門。
但她速度不夠快,在她下床的時候,一把匕首從門外縫中插入,劈開了裡面的門栓。外頭有人腳上重重一踢,門就被踹開了。
門口數侍衛舉著火把,火光映著飛雪,照著少女清艷的面孔。
宜安公主穿著雪狐斗篷,手中拿著一把刃亮得發光的匕首,走了進來,帶著外頭的冷氣和雪花。
「公、公主?」奶嬤嬤詫異,心裡有些發突,連忙給公主請安。
公主一把抓住她的頭髮,逼她仰起頭。奶嬤嬤看到公主面色有些不正常的紅暈,眼下有血絲。公主看人的目光,透著寒氣。
現在,宜安公主就勾了勾唇,聲音冰如雪,「娘動我的人,我就動她的人!不知道什麼是心痛,什麼叫難過,我現在就讓她知道!」
「公主,你在說什麼……」奶嬤嬤慌了,連忙為王妃說話。
公主一把推開她,將屋子環顧一周,手上接過身後張冉遞來的火把。在奶嬤嬤求助的目光中,公主手上一揚,一把火就從她手中飛了出去。
公主道,「拿桐油來!」
眾人不敢動作,只能看著公主當著他們的面,接過一桶又一桶的桐油,潑在了大火上,讓火勢迅速加大。
「公主!」奶嬤嬤尖聲。
宜安公主道,「帶她起來!」她也尊重娘的奶嬤嬤,她也知道對方是為她好。只是她最討厭有人不顧她的意願,強行為她做決定。
她是公主,她連自己的人都保不住嗎?!她不信!
「那麼大的雪,你們就讓秦景那樣出去。他在雪地裡凍了多久,現在你們就陪著他一起吧!」公主幽聲。
帶走了奶嬤嬤,公主又讓張冉帶路,去了侍女住處和侍衛所,帶走了和這件事有關的人。這麼大的動靜,府上都受到了驚動。只有公主對平王妃院子下了死令——
「誰敢進去跟我娘傳話,我就殺了他!」
宜安公主身子虛弱,得靠著扶著才能站好。但她手上拿著匕首,看人的目光幽冷,帶著上位者的高貴倨傲。王妃院子裡的人嚇得戰戰兢兢,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誰也不敢主動去告訴王妃發生了什麼事。
在眾人驚恐的目光中,宜安公主帶著參與此事的一干人,一起跪在了雪地上。
平王得知大女兒鬧出的動靜,只站在屋門前,幽幽地盯著平王妃的院子看了兩眼,摸摸下巴,「看來宜安這是真生氣了。」
他語氣不冷不熱,帶份看熱鬧的心情,讓下人不知道該怎麼揣摩。
平王看了一會兒,沒有接到女兒直闖王妃房舍的信息,覺得無趣,打個哈欠,又慢條斯理地晃回屋子,準備繼續去睡了。
「王爺,您不管公主嗎?公主這樣,是大不孝啊!」有手下鼓著勇氣道。
「嘖,母女哪有隔夜仇。宜安是求她娘,又不是要弒母,哪來的大不孝?」平王目光靜靜地看那人一眼,「挑撥離間啊,拉下去打四十棍吧。」
眾人一驚,普通人打四十棍,能不能活命,得靠運氣啊。
大公子劉既明也有自己的人脈,也得知了宜安公主的動靜。他眸子幽暗,「看來秦景真是不能動。」
感歎完了,他也關上門,讓人封上了自己這邊院子,不打算管那邊的事了。他在府上地位尷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小郡主劉郁靜則是一直都沒有睡,強撐著眼皮子,等大姊那邊的動靜。聽到大姊帶人跑去平王妃院子裡下跪了,小郡主一下子興奮地竄起來,也出去看熱鬧。
她被院子裡的人使命攔住,「郡主,您是怕王妃不知道是您給公主傳的信嗎?能少摻和就少摻和一點吧。」
想起娘嚴厲時候的樣子,劉郁靜脖子一縮,有些膽顫了。她伸長脖子,盯著遠處的火光看,又開始羨慕嫉妒大姊的公主出身了——
「做公主就是好啊,家裡地位不夠,可以用身份往上湊。今天要是我跪在娘那裡,肯定被人抓起來一頓打了。」
不過轉瞬,小郡主又樂了,「我還挺想看大姊能走到哪一步。」
平王妃翌日醒來,就發現了自己院落的動靜。她面色鐵青,在貼身侍女的攙扶下出了門,就看到院子裡,跪在雪中的宜安公主,還有奶嬤嬤等人。
「宜安,你這是威脅我嗎?!」王妃氣得臉白。
宜安公主在雪裡跪了小半夜,也就是硬撐著才能到現在,她內裡早就垮了。聽到娘說話,她抬眼,眼前已經有些發黑,嘴上卻強硬道,「我說了不許動秦景,就是不許動!娘你不在乎別人,也不在乎你的奶嬤嬤?」
「看她這麼大的年紀,在外面跪一夜,你心疼不?我找到秦景的時候,和你現在的心情一樣!」
「他只是個侍衛!你記得自己的身份嗎?!你為了他頂撞我?」
「那你直接當他是侍衛好了!你不要見他就好了!你幹什麼要把他趕走?」
「侍衛?他只是個侍衛嗎?有像他這樣得主子眼的侍衛嗎?我是為了我自己嗎?!宜安,你知不知道你在毀自己?」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可我本來也不怕。我說了秦景是我的人,誰都不能碰。那就是不能碰!你們不把我的話當回事,我就做給你們看!」
「宜安,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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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是我娘,我不能說你是錯,你本來是為了我。但是我不喜歡這樣的好——如果你非要這樣,我只能離你遠遠的,讓你冷靜一下。」
宜安公主起身,面色慘白,眸子幽黑。她揚著下巴,不服輸地與平王妃對視。公主轉身,向外走去。
平王妃看著她的背影,氣得說不出話。她恨恨地想著自己的一番苦心,難道她是為了自己嗎?難道她不是為了宜安好嗎?為什麼不聽她的話?為什麼這麼威脅自己的娘?
宜安真是太不懂事了,她真是太寵宜安了!
好吧,想離家出走,那就走吧!走了就別回來了!
突然,她看到女兒身子一晃,向下摔倒了。
「公主!」眾人驚恐地圍上去。
「阿離!」平王妃眼皮一跳,也顧不上之前的生氣了,匆匆奔下台階就去抱女兒。
「阿離?」平王妃拍拍女兒白得過分的臉頰,女兒臉頰燒得滾燙,可是她在自己這裡跪了半夜!
平王妃又怒又急又擔心,為了一個秦景,宜安做到這個份上。是不是她殺秦景的話,宜安就直接在她面前自盡了?
她連忙讓人帶公主回去,自己也跟上,看太醫們連番診治。不出所料,經過一晚上的折騰,宜安公主的小病成了大病。如無意外,太醫們就要在平王府裡呆半個多月了。
太醫們委婉建議:再這麼下去,公主身子受不住。
平王妃扶著奶嬤嬤的手回去,她身子忽冷忽熱,時時地想起剛才,女兒躺在她懷中,奄奄一息的樣子。她的臉那麼白,手那麼冷,身子那麼瘦,呼吸那麼弱……王妃將手放在女兒鼻端,她那時多害怕感覺不到女兒的呼吸。
在屋中垂坐半晌,奶嬤嬤給王妃端上熱茶,她看到平王妃目中潮濕。奶嬤嬤心中一歎,多少年了,平王妃都沒這麼激動過。
平王妃喃聲,「宜安太不聽話了。」
奶嬤嬤不知道說什麼好,之前就因為她幫著王妃,公主就燒了她的屋子。這個小姑娘的脾氣太壞,根本制不住。
平王妃手撐著額,「打蛇打七寸,她可真是點中我的死穴了。」平王妃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拿自己女兒的命開玩笑的。
她之前還憤怒地想著宜安這麼不懂事,想離家那就走吧。可她現在卻想,女兒呆在她眼皮下都能病成這樣,呆在外頭,那該怎麼辦?
天下父母嘴上說得再狠,都是拿兒女沒辦法的。
奶嬤嬤輕聲,「王妃,要不還是算了吧?讓王爺看看,能不能給秦景個一官半職。公主既然喜歡,就成全公主吧。」
「從小到大,她要什麼我不是都成全她了?就是這次不行!」平王妃疲聲,「你讓外人怎麼說?秦景什麼身份?他以前是陳世子的影衛啊。公主跟陳世子聯姻,姻緣沒成,卻和陳世子跟前的侍衛走一起了。這真是笑話!」
奶嬤嬤歎口氣,平王妃就是這樣,她高貴冷艷,她重面子。平王府因為平王的荒唐,在外面沒少被人看笑話。但平王妃為王爺周旋,什麼都能硬撐下來。只是事情一落到自己女兒身上,平王妃就有些受不了了。
她希望給女兒最好的,什麼都要最好的。秦景肯定不在那裡面。
「可公主都這樣了,王妃還要跟公主鬥下去?」公主的半條命都快被折騰沒了啊。
平王妃沉默良久,揉著額頭,「我是不能再動秦景了,我再碰秦景一下,宜安還不知道要發什麼瘋。」
「那王妃是想?」
「容我想想看。」平王妃覺得頭疼,一抽一抽的。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再針對秦景了,不能再刺激宜安了。那些太醫們說話說得委婉,可卻在向她心裡頭紮刺。
她養大了十五年的寶貝女兒,難道是短命之相嗎?她決不允許!
宜安公主病了半個月,好歹趕在過年前,把病養好了。小郡主在她病床前嗑瓜子,撇著嘴嘲笑她,「你每次都這招,娘還每次都認輸。」
平王妃這半個月來,親自跟公主談了話,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讓公主安心養病,公主算是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宜安公主不客氣道,「什麼叫每回都這招?你個告狀經有什麼資格說我?」
劉郁靜氣得把瓜子扔到公主身上,「我告狀經?不是我,你能追上秦景嗎?你不謝謝我,還罵我!」
「這是你對待公主的態度嗎?」公主抹掉錦被上的瓜子,「你進來時跟我請安了麼?沒有吧?來,給我請一遍,懂不懂禮數啊你。」
「……」小郡主氣得想撓姐姐一臉,可她看來看去,姐姐一副病弱的樣子,還真下不去手。小郡主跳起來,往外走,「我走了!不想理你了!」
「你站住!」
「我才不怕你呢,就不站!」
公主笑盈盈地支下巴,「我回來時給你帶的禮物,你不要了嗎?我現在免費贈送給你哦。」
劉郁靜懷疑地回頭看姐姐,她這麼好心?就一份禮物,被姐姐藏了一個月,一會兒要她花銀子買,一會兒花銀子都不賣了……小郡主都快被姐姐氣死了。
公主向她招手,「過來過來,我告訴你到哪裡去兌換。」
「還要兌換?」小郡主驚訝,將信將疑地走回姐姐身邊。
她才到床邊,就被公主一把拉住手腕,把她扯到
了床上,撓向她咯吱窩。小郡主尖叫,慌慌張張地往床下爬,「救命啊……哈哈……救、救命……大姊我不敢了……哈哈哈……來人啊!」
在和妹妹的打打鬧鬧中,宜安公主終於能下床了。再過十來天就過年,這天,宜安公主和小郡主被叫過去,向她們的大嫂行禮。
劉既明帶著妻子張氏,向父母請過安後,又來和兩個妹妹交流感情。張氏是朝上御史大夫張大人家的小女兒,兩年前嫁給劉既明,便一直跟著劉既明住在平州。張氏有些怕自己那個高冷的婆婆,對丈夫的兩個妹妹卻是很喜歡。
「聽夫君說公主前幾天病才好,怎麼能又出來吹風呢?該我去看公主才好。」張氏性格溫柔嫻靜,拉著公主的手輕言細語。
小郡主和大哥的關係不親,卻挺喜歡這個脾氣好的嫂子。因為娘和姐姐都很凶,一個是用冷暴力欺負她,一個是各種拿她玩,劉郁靜見到這位溫柔似水的大嫂,都快感動哭了:原來世上還有對她和顏悅色的女人啊!世上的女人不是都像娘和大姊那麼可怕啊。
現在看張氏拉著公主說話,小郡主就不甘心地湊過去,「大嫂,我也病了啊,你怎麼不問我?」
張氏驚得呆了一瞬,「你也病了?」她都忘了小郡主也會生病的。
公主立刻嘲笑妹妹,「大嫂你知道她怎麼病的嗎?我不讓她跟我睡,她非要湊過來,踢都踢不走!第二天她就病了哈哈。」
劉郁靜臉紅,「對!大嫂,她還踢我!」
張氏被這兩個妹妹弄得哭笑不得,只好左右安慰。偏偏這兩個一邊跟她說話,一邊還互相揭底嘲諷。張氏微笑著看:她心裡有些羨慕公主和郡主的感情。因為自己娘家的姐妹之間,往往猜忌爭鬥,互相算計,哪裡能留得住這麼純粹乾淨的感情呢?
張氏就此陪著丈夫留在平王府過年,她有些誠惶誠恐,因為婆婆往日從來不提讓他們回來。別人家侍奉婆婆很辛苦,自己這邊,婆婆不需要她侍奉,她也慌張。她不知道平王妃的脾氣就是這樣,以為平王妃是不喜歡自己,為此還難過了許久。
今年回來後,張氏就盡全力幫著平王妃整理年貨,準備過年。平王妃每次要做什麼,張氏都搶在之前。
平王妃冷眼旁觀許久,一次跟宜安公主道,「她有些怕我?我沒說過她吧。」
公主笑,「娘你天天這樣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高樣,別人做什麼你都不聞不問,不發表意見。大嫂怕你,多正常啊。誰不怕你?」
平王妃冷淡看女兒,「你若是怕我,倒好了。」
公主便沉默,她出神地望著窗外:要過年了,秦景還沒回來。
她一日日地數日子,都數到除夕了,依然沒等到秦景。
公主一邊被催著去前頭吃飯,一邊回頭吩咐木蘭,「給我找三尺白綾。」
「啊?」
「回頭上吊用呢。」
公主輕飄飄走了,留下欲哭無淚的一屋子人,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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