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庚雖然上了年紀,但手腳卻依舊利索,不一會兒,便一手提著一籃子的紅薯,一手拿著一小捆白菜出來了。
柳媽正在和路美嬌訴苦,一看老庚提著這麼多東西出來,便迅速換上了另外一張奉承的臉,裝模作樣的一邊推辭一邊伸手趕緊把東西奪到自己的身旁,生怕晚一步江萍就會反悔似得。
「夫人你人真是好,我們路家有了你這麼一房識大體的媳婦,可真是祖上積了陰德了。」
柳媽示意大孫子把東西抓在手裡,轉身彎著腰咧著嘴看著江萍說道,滿臉諂媚。
這種得了便宜賣乖的表情,葉曉瑜看著莫名的想吐。她不是冷血的人,也不是歧視老年人,但這柳媽,每一次做出來的新花樣都讓葉曉瑜覺得人一旦沒有了羞恥心,什麼都能做的出來。
「什麼我們路家?路家跟你有什麼關係嗎?」
路芊氣的直跺腳。
「劉瑜,你帶芊芊先回屋去,天兒怪冷的,再著涼就不好了。」
江萍吩咐道,臉上看不清表情。
葉曉瑜知道江萍的顧慮,路一守不在,路家莊現在老的老小的小,全是老弱婦孺,若柳媽真要叫上路添富來硬的,雖然葉曉瑜或者晴朗可以去村裡找里正,可這下雪天,路又不好走,等叫來里正,家裡的東西早就被他們拿走了。而且最關鍵的是,即使裡正來了,他也是最多說幾句柳媽。叫他們把東西還回來,裡正也就這樣說說,到時候是否要還全看柳媽他們的心情。基於人情世故的判定,對於像柳媽這樣的無賴一點約束力都沒有。
所以江萍對於柳媽才一再忍讓,想著用紅薯之類的東西將她打發走。
但江萍卻高估了自己這些東西的價值,或者,她是低估了柳媽的臉皮厚度和耍無賴程度。
叫來路添富把紅薯和白菜拿走之後,柳媽自己卻沒有要走的意思。藉著自己還沒有拿漿洗衣服為由,一手抱著一個小孫子,另一手拉著一個大孫子。尾隨著葉曉瑜去了南苑。
上回因為欺負葉曉瑜被路芊趕出路家莊之後。使得老路家失去了一塊穩定的經濟來源,沒有了在路家莊的活兒,柳媽連在家裡的地位都一連下降了好幾級,她那媳婦平時看似老實。但看到柳媽要在家裡吃白食。又要管著她。對柳媽的態度也沒有之前那麼恭順了,有時候一句話不對甚至還給柳媽臉色看。柳媽是什麼人,她怎麼可能忍受的了這個。而且還是她家的媳婦,這是絕絕對不允許的事情。所以因為這瑣事,一向和睦的婆媳兩個,連著吵了幾次。這還不是最讓柳媽生氣的,最讓她氣憤的是,一直很聽話的路添富看到自己的親娘和他的婆娘吵架,竟然還能裝著若無其事,一點制止都沒有。這叫柳媽怎麼能夠接受,所以她又在家門口連著大嚎了幾天,讓鄰里看看她的兒子娶了一個什麼樣的白眼狼。
老路家婆媳不和的事情,後來因為路添貴的婚事而不了了之。
提起她的小兒子路添貴,柳媽就一肚子的委屈和怨氣。她到底是做了什麼樣的壞事,才能招惹來這麼一個不像樣的兒子,倒不是說他外表,只是……唉,柳媽一想起就是一把老淚。
當時失去了在路家莊的活兒,待在家裡又招媳婦的嫌棄,柳媽想來想去,想到了她在青口鎮的小兒子路添貴。本來她只是想去路添貴那兒住一段日子的,但臨出門的那天,竟然在村口碰到了老劉家的婆娘。
兩人邊訴苦邊聊,聊著聊著話題便扯到了老劉家長到十四五歲還未出嫁的侄女劉妹兒身上。
雖然劉妹兒很能幹,每月工錢也穩定,但這麼大了還待在家裡,連個定親的對象都沒有,即使老劉家沒意見,這傳出去名聲也不好聽,所以老劉的婆娘十分的憂慮。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老劉的婆娘雖然是在訴苦,但這話停在柳媽耳朵裡瞬間變了樣,這劉妹兒人既老實又肯幹,而且全村裡的人都知道她如今在路家莊幹活,每月的工錢比村裡的壯漢都多,最關鍵是,還是個待字閨中的。她那招人嫌的小兒子不也是未定親嗎?這湊成一對不是正好。
這樣一想,柳媽便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跟老劉的婆娘說老劉家如果不嫌棄的話話,這劉妹兒倒是可以定給她的小兒子路添貴。
老劉的婆娘正為這事發愁著呢,聽了柳媽的話,十分激動的拉著她的手,同意的不能再同意。
這邊跟老劉家的婆娘說好,柳媽便趕緊去青口鎮跟路添貴說了這件事,當時路添貴正處於劉巍訂婚的傷心之中,聽到這樣的消息,便抱著不一定自己能夠變正常的僥倖心態,答應了柳媽。
這麼順利的一個過程,可到最後的結果卻變了味。
關於原因,柳媽具體也說不上來,但心裡隱隱約約的覺得和路家有關係。本來路添貴回來都好好的,雖然有些不情願,可還是開始按照柳媽的說法開始籌備定禮了,可去路家吃了一頓飯,回去青口鎮後再回來,整個人就不一樣了。
退親就退親吧,反正劉妹兒的名聲也不好,到時候把事情全部推到她身上就成了,可這不爭氣的路添貴竟然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提出要去出家。柳媽小心翼翼的維護了這麼多年老路家的好名聲,都被這個不爭氣的小兒子全敗光了。如果說生氣的話,柳媽更加氣的是這個。
好在她有手段,在路添貴與劉妹兒商定婚事的期間又去找了路一守,好說歹說謀了一個漿洗衣服的活兒,這活兒雖然不比在廚房,但總算每月又有工錢了,而且她在外面都是宣稱和路一守有親戚關係,連親戚都沒有活兒干,怎麼說的過去。
雖然近幾年由於柳媽和路添富在路家拿工錢的原因,老路家的家境變好了許多。但柳媽不是被辭退了一段時間
,路添富又被調到管理馬棚,家裡的收入一下子少了許多。路添富又不愛幹活,地裡的活兒都是路老頭子和她的媳婦在干,所以收成也一般般。一家四個大人,兩個小孩子,每天一張開眼就要吃飯,這讓柳媽覺得很煩。
可路家莊卻不一樣,不僅地裡搞起蔬菜買賣,而且據說還在越京開了鋪子,還好路一守每年的南下買賣,這些賬只要稍微一算,就知道路家現在是富得流油。都是姓路的,幫襯一下也是應當,所以趁著雪停了,柳媽便帶著兩個孫子來到了路家莊,反正她是來拿要洗的衣服的,抽不開身多帶了小孩子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臨出門的時候,柳媽想了一下,還是叫上了在床上睡覺的路添富。路家現在這麼有錢,家裡存糧又多,不拿白不拿,帶上路添富,免得到時候她拿不動而可惜掉。
「葉小姐,你髒衣服放在哪裡?我進去拿。」
跟著葉曉瑜走到南苑的門口,柳媽說著一隻腳便要邁進門檻。
「不用了,你這左手抱右手的,也不方便,我去拿出來給你。」
不等柳媽進門,葉曉瑜先走了進去,迅速拿了包好的髒衣服遞給她。
「路家莊就是不一樣,平常的零碎吃食都有這麼多。」
被葉曉瑜這麼一攔,柳媽的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強進去,便站在門口,探著身子盯著桌上食盤上的幾個小蛋糕。
「路家莊的東西都是自己辛辛苦苦賺來的,又不是偷來搶來。即使去偷去搶,那也要看本事。柳媽,你說對吧?」
葉曉瑜知道柳媽的言下之意是叫她把那幾個小蛋糕全部給她的孫子,但葉曉瑜才不吃那一套,直接笑著回了一句。
「葉小姐說的是,我們自己沒本事沒辦法,這不,還希望你們路家這樣有本事的人家在平時多多幫襯一些。」
柳媽皮笑肉不笑的看著葉曉瑜,但聲音卻滿是可憐樣子,如果沒看她表情,還真以為她被葉曉瑜欺負的多慘。
聽著柳媽這樣的回答,葉曉瑜內心一萬隻草泥馬狂嘯飛奔而過。
見過不要臉的,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明著拿別人家的東西還有理了,果然是人至賤則無敵。
前世因為工作的原因,葉曉瑜見過各式各樣的人,比柳媽愛貪小便宜的人多的是,但卻沒有一個讓葉曉瑜這樣從骨子裡感到厭惡的。
「看這天色,估計又會有一場大雪,柳媽你帶著孫子,還是早些回去吧?到時候遇上風雪就不好了。」
葉曉瑜整個人斜靠在房門上,開始逐客。
為了路家的大局著想,葉曉瑜覺得她對柳媽已經很仁至義盡了。且不說之前手臂被她抓破了好幾道,就單拿今天的事情來說,如果不是看江萍那樣說,她早就跟柳媽幹上了,管他路添富在不在,心裡先舒坦些。
這樣實在是憋屈。
可有時候人就是要這樣,生活不可能處處都如你的意,磕磕絆絆在所難免,只是有些磕絆能夠咬牙忍受,有些磕絆卻噁心的想讓人迅速逃離。
不過葉曉瑜覺得,能夠遇上柳媽這樣的,這已經不算是生活上的不如意與磕絆了,這簡直是一種災難,而且還是意料之外的飛來橫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