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煊軟如雲端的被窩裡,劉蘇滿足地歎息。難怪這鶯歌海如此隱蔽,若不如此,定有許多惡客為這等享受不請自來。——卻不想她自己也是不告而來的惡客。
熏香有安神功效,她迅速入睡,一夜無夢。次日一早,被猿啼喚醒。劉蘇推窗觀景,頓覺不過癮,又匆忙洗漱了,立在門前看景。
這日天氣不錯,於雲霧繚繞間大致可見鶯歌海全貌。原來此處是在山中一隱蔽的盆地內,被群山溫柔環抱其中。
除了昨日走過的山洞,唯有谷底一帶青綠曲江可供出入。谷內江水平緩,形成一大湖;一俟出谷便學會了三峽江水的湍急之勢,實際沿水路很難進入谷中。
房屋皆依山而建,白石子鋪成的小路蜿蜒其中。路旁種滿花卉,雖在隆冬,亦有數種鮮花盛開,綠葉茂盛者更是數不勝數。
羈言推門出來,見自家妹子一臉樂不思蜀狀,正令湘姨捧腹。湘姨道:「我先引郎君與姑娘去拜見夫人。」
沿頗有野趣的山路下行至谷底,劉蘇因悄悄問羈言:「阿兄,這裡這麼暖和,有熱泉麼?」
羈言先前從未想過這個,聽她提及,一想倒是很有道理。湘姨在前引路,聞言側頭道:「是有的,在夫人居所那裡,郎君不知道。」
劉蘇大為驕傲,羈言簡直可以想見若不是有旁人在,她要說些什麼——我果然天縱英才聰明伶俐天下無雙!
嗯,自家妹子是天下無雙……的好笑來著。
約一個時辰的路程,劉蘇已迷失在谷底道路中。晨起觀看時她就發現,谷中建築並不依循中軸對稱的傳統建築方式,若在谷底,很難辨清方向;而在地勢高的地方,對整個山谷卻又一目瞭然。
湘姨帶著二人繼續前行,山路逐漸向上陡峭起來。羈言拉著劉蘇,好歹沒叫她落下太遠。湘姨帶他二人到一處小花廳內,說道:「郎君與姑娘稍事休息,我去通報夫人。」
羈言見劉蘇走得滿臉汗津津的,心中好笑,將自己手帕給她拭汗。劉蘇擦完汗又將手帕還給他,「阿兄,你頭髮亂啦,我幫你理一理。」
兩人相對收拾利落,便有一名黃衣婢女出來行禮,「兩位請隨我來。」
衛夫人在一棵榕樹下等著他們。她側臥在一張烏檀木的美人榻上,雪膚花貌,髮色較烏木更為黑亮。湘姨與另外一名年紀相似的侍女跽坐在榕樹下平鋪的象牙簟上。
劉蘇從前看過很多美人;在這個地方,也見識過雲破月、花弄影這樣的美貌,還有雖不甚美貌卻令人舒服之極的湘姨。然而她見過的所有,在衛夫人面前都黯然失色——那是一位明艷之極、顧盼之間光彩照人的夫人。
兄妹二人同時行男子抱拳禮,衛夫人淡淡道:「坐。」兩人便在樹下青條石上所鋪燈芯草蓆上坐下。衛夫人便不再理他們,仍舊側臥在美人榻上悠悠望著天際。
兄妹倆望著衛夫人背影與小半個側臉均有些失神。來時路上,羈言對劉蘇說過衛夫人一些事:她是羈言師門千煙洲主人衛柏的嫡親幼妹,閨名喚作衛櫻。衛夫人曾與洞庭雲家議婚,但在出嫁前夕解除了婚約,帶著一眾侍女家僕來到鶯歌海,十幾年間,武林中無人敢小覷於她。
良久,衛夫人坐起身來,身段如水,眼神如霧:「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