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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5章 薩米爾的美人 文 / 應不棄

    「我們尊敬的殿下!請允許我,請允許我這個只會打仗的……老兵……敬您一杯!為了陛下的榮光!」

    「這一杯!是為了……永遠強大的艾斯蘭!」

    「為了我們的海藍之光!」

    「為了海藍之光!」

    「哈哈哈哈……殿下好酒量……」

    軍中宴飲,並未佈置在舒適明亮的大帳之中,相反,所有人都坐在了蒼穹之下,黃沙之上,一人舉杯,總有千百人呼應相隨,歡鬧的熱潮,如烈火,如漩渦,炙烤得人無力思考。

    安德裡亞,正半倚在一張色彩綺麗的長毯上。

    黑髮,白袍,揚袖,豪飲。

    來者不拒。

    金色的獅鷲,小心翼翼地盤在她的身後,巨大的身軀,尖銳的爪牙,漂亮得透出光來的翎羽,都安安靜靜地蟄伏在她的身|下,冰藍色的眸子裡,唯有無言而乖巧的臣服。

    大概是覺得燥熱,不知何時,她已脫去了軍靴,白皙的足踝,似乎還能見到淡淡的傷痕,一串銀色的方石細細勾勒,磨砂過後的光華,色澤微啞。

    那樣的足尖,踩著斑斕的艷色,擦過雙唇的烈酒,順著側頸,滑入了衣領交疊的深谷。

    她側倚著,隨意披散的髮絲,從肩頭緩緩落下,微微回首,那些交錯的線條,便在光影之間、匆匆變化,如此黑亮,凌亂,柔軟,彷彿一霎錯過指尖的綢。

    她瀲灩的眼底,藏著水波蕩漾的醉意。

    「親愛的,你剛剛拋棄的小情人,是在買醉麼?」

    不遠處的克萊爾,正將剛剛醒過的紅酒倒入杯中,臉上的笑容,溫暖中,帶著些迷醉的微醺。

    很像,很像某個人的味道。

    希瑟卻只是笑:「也許吧。」

    「這麼迷人的獵物,你怎麼捨得放過,親愛的希瑟?」克萊爾推出手中的酒杯,「吃透了麼,所以厭倦了?這位殿下的滋味,想必十分美妙……」

    「沒有。」

    她低頭,聞了聞杯中酒,沒有喝。

    「沒有吃下去?」

    「嗯。」

    「怎麼可能?我可是聽說,尊敬的安德裡亞殿下,幾乎已經默認你是她的女友了。」克萊爾輕抿了一口酒,唇角的笑意,卻在不經意間,淡了幾分,「這可不是你的風格,親愛的。」

    「哦,是嗎?」

    「當初你離開我的時候,瀟灑得像是一道清風,我……」

    克萊爾的話,忽然停了下來。

    很明顯,眼前,她心愛的女人,只因為一次爭吵、就離開了她三年、杳無音信的女人……已經,心不在焉。

    也許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每當此時,她就會輕輕地搖晃著酒杯,看著那歲月沉澱後的紅,層層疊疊、洇染杯壁,又徒勞地漸漸滑落。

    她的眼底,盤旋著紅色的火。

    迷茫的神色,無辜,蒼白,脆弱。

    讓人想要親吻。

    「你知道麼,那是個呆子。」

    她無意識地輕喃著,彷彿並不在意眼前是誰,又是否聽見。

    那個呆子,總是什麼都不說,站在我的面前,守護我。

    總是微笑,總是沉默。

    總是推開我。

    =====

    酒至酣處,已是月上中天。

    原本聚在安德裡亞身邊的將軍們,已經三三兩兩地倒下了,一個個伏在地上,鼾聲大作,早就預見了此番場景,因而時刻隨侍在側的扈從們,正一邊開著無傷大地玩笑,一邊七手八腳地將各自主人抬起……

    一人高的篝火,依舊熊熊燃燒,送來的豬肉牛肉,都已經被風捲殘雲般吃了個乾淨,只剩下了散亂一地的杯盤碗碟,還有空氣中,繚繞不散的酒香。

    夜風,已有些涼。

    而安德裡亞,默默地靠在了阿布的背上,仰著頭,遠遠地望著星空,她的右手,鬆鬆地勾著空蕩蕩的酒杯,寬鬆的長袍隨風飛舉,露出一截白皙而修長的腕。

    海藍色的眸底,映襯著星河璀璨,彷彿一夜清夢,精緻、美麗、偏又迷濛。

    像是霧的盡頭、氾濫至心底的相逢。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如此飲酒了。

    「聽說,沙漠裡的夜空很美。」

    「嗯?」

    「星星,多得像沙子一樣。」

    「你醉了,殿下。」

    安德裡亞,回頭,靜靜望著她,眸底的醉意,彷彿破土之月的歌聲裡,一夜盛開的春水,倒映著藍天白雲,微漾漣漪。

    那樣繾綣而溫暖的顏色,如此溫柔,一碰就碎。

    那樣微張的,淡紅的唇……

    法師忽然低下了頭。

    不敢看她。

    「我沒有醉,你知道的,墨菲。」

    她的聲音,還

    有著些許瘖啞,氣息裡,湧動著烈酒的味道。

    她,就是那麼認真、平靜、安然地說著。

    彷彿不曾寂寞。

    「嗯。」

    法師垂著眼簾,輕輕應答,攥緊的指尖,掐得掌心生疼。

    阿布探著腦袋過來,安撫般地想要蹭她,她卻逕自退了兩步,不理它。

    那雙冰晶一樣的眼睛,彷彿還在幼年一般,那麼無辜而委屈地瞪著。

    她卻沒有看它。

    「很奇怪,對吧?見到這樣的肥肉,卻還沒有撲上來的西紐。」

    女騎士的右手微微一鬆,酒杯,便埋進了沙裡,她微微展袖,掩住了蒼白冰冷的雙手。

    她本就沒醉。

    「殿下都已經試探過,何必再來問我。」

    顯然,墨菲早已料到。

    西紐與艾斯蘭,本就是不死不休的世仇,若是安德裡亞只帶了千人左右的使節團,前往聖萊城,拜見樞機大主教,或許,雙方克制之下,還不至於引發戰火,偏偏這次,殿下帶了足足一萬人的公國頂級軍團出使,行程一半,還擅自改道,甚至舉止跋扈,態度囂張,索要糧草物資——

    西紐,居然忍了?

    「趁著馬修借調食物的時候,確實,打探到了些消息。」

    女騎士的神色,淡淡的,有些疏冷。

    「那位若望大人,從今年三月開始,就已經沒有出現在每個月中旬的洗禮大典了。據說,他一直在聖塔中,閉關修行,參悟經典。同時,近來在西紐做主的首主教大人,又帶人去了太陽之門。」

    「是害怕戰事一發,無人做主,所以才不敢出手?」

    「誰知道。」

    安德裡亞站起身,逕自往前走去,阿布抖了抖毛,緩步跟上。

    白色的足,踩在黃色的沙,頭頂的雙月,落下了長長的影。

    翻飛的衣袂,飄搖在冷肅的風底,彷彿踏歌而去的神祇,無所歸處的清寂。

    「你,有些不像你了,殿下。」

    「是麼。」

    女騎士沒有回頭。

    「你知道,我一直在想什麼嗎,墨菲。」

    她的聲音,散落在無盡的荒蕪裡。

    「我違背了陛下的話,他卻沒有懲罰。」

    我不知道,還會要面對什麼。

    我怕。

    =====

    當太陽之神的戰車,從極東之處駛出,當晨曦的溫暖,鋪滿了大地,當暗夜中的沙漠,從光明中甦醒,乾燥、目眩、汗出如雨……又重新回到了這個世界。

    使團已經再次開拔,去往那大陸的盡頭。

    不過一夜之間,他們身後的尾巴,竟變成了一支上萬大軍,他們騎著耐旱的矮種馬,手中拿著圓月般弧度的彎刀,鞍前還配著精鐵製成的鳶型盾,上面滿佈著繁複的花紋,每當神官靠近時,會泛出一道淺淺的金色。

    馬脖上的鑾鈴,隨風輕響,彷彿簷角的風鈴,潮起潮落的海浪。

    「由於鄙人的失職,讓艾斯蘭公國前來的貴客,未能享受應有的待遇,因此,尊貴的、睿智的、仁慈的樞機主教大人,昨夜發下了諭令,責令我誠懇道歉、自請處罰,並放下手中一切事物,以最高規格相送,保證殿下安全抵達九河城。」

    馬修來到了安德裡亞的面前,單膝跪地,低下頭顱,行了一個優而謙卑的禮節,用清朗而富有韻律的聲音,道出了誠摯而深切的歉意。

    「無論殿下如何處罰,還請殿下允許我,戴罪立功,將功補過。」

    「這一路之上,鄙人必定竭盡全力,鞠躬盡瘁。」

    女騎士居高臨下地俯視他,沒有說話,事實上,也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安德裡亞,托你的福,我終於明白了一件大陸歷史之謎!」

    「嗯?」

    「你知道嗎,當初我學習歷史的時候,就始終有個問題不能明白!已經困擾了我十多年了!」簡的聲音,今天格外的響亮,「為什麼,當年西紐的人叛出了東紐,拿了人家的錢,圈了人家的地,帶走了人家的士兵,居然還能拉的下臉去和談,並且還好意思說要跟人家聯盟?別急……我知道東紐的國王那是腦子都繫在了女人胸上的類型,但是西紐,到底怎麼做到的!我今天終於明白了!」

    她恍然大悟的表情,活靈活現。

    「為什麼呢?」女騎士聽話地捧場。

    「那當然是因為他們從頭到尾從上到下從裡到外都——」

    「死!不!要!臉!」

    哈哈哈哈——

    早就做出了戰備的士兵們,在面盔之內,發出了猖狂的笑聲。

    對面,曾經虐殺過無數平民的東軍,已經有人按捺不住,往前衝了幾步,又被人死死拉住,口中還兀自咒罵著什麼。

    安德裡亞抬眸,靜靜地看了一眼,忽然冷冷淡淡地問道:

    「你是誠心誠意地道歉麼,馬修神甫。」

    />「是。」

    馬修強忍著屈辱,點頭承認。

    「竭盡全力?」

    「死而後已!」

    「那好。」

    安德裡亞牽著阿布,往前走了兩步,忽然,一腳踩在了他的背脊,翻身落鞍,動作利落乾淨,瀟灑至極。

    她輕輕一拉韁繩,掉頭而去。

    「記住,下次再趴低點。」

    =====

    出了西紐邊境,使團,以一種近乎任性的姿態,飛速穿過了十二圓桌武士國。

    地行龍狂奔的聲音,震動了大地,怒吼著的獅鷲,從城市上空飛過,彷彿遮天蔽日的雲,路經的所有城市,都緊緊地關上了大門,突兀矗立的城牆上,甚至沒有一個人影。

    張揚,肆意,炫耀武力。

    使團像是旋風一般席捲了這片沙漠,殘留驚懼滿地。

    而那所謂的西紐東軍,跟在他們身後,已經吃了一天的飛揚黃沙。

    「前面不遠,就是東紐國境了!」

    簡的聲音,被裹得緊緊的面巾縛住,聽起來有些沉悶,卻攔不住她的眉飛色舞、逸興遄飛。

    「那裡有全大陸最美的女人!最烈的美酒!最奢侈的享受!」

    「來吧來吧!再快些!兄弟們!東紐就要到了!」

    她胯下的駿馬,一騎絕塵,轉眼衝向了天邊。

    隊伍的後方,墨菲將伊蓮抱在懷裡,騎在狂馳的地行龍上,魔杖裡的法陣被打開,盤旋繚繞著星光點點。

    小牧師扒著法師的手臂,探出半個腦袋,面色蒼白,雙唇微啟,似乎是想吐。

    她一直有些暈「龍」,平日裡大家為了照顧她,也多愛坐馬車,沒想到此次急行軍,她直接拒絕了殿下的提議,執意放棄馬車,跟上大部隊,甚至表示要適應軍隊的節奏——

    如果不是墨菲不放心,始終陪著她,她早就一頭從坐騎上栽下去,被後面狂奔的地行龍踩成了餅。

    然而,哪怕是如此,她也不願被帶著飛行在半空中。

    像是非要適應不可。

    「伊蓮,你真的不必如此努力,等你到達了八環,週身的元素與氣流,可以被你的身體氣息所控制,這些眩暈,就再也不會有了……」

    「墨菲,你又……為什麼要……咳咳……要讓身體變強壯呢?」

    如果你到達了九環,**的實力,也就不重要了,不是麼?

    「我有我要守護的人。」

    「我也想守護你們。」

    她的聲音,依舊是少女的稚嫩,說出的話語,卻變得堅毅起來。

    墨菲微微一怔。

    嘔……

    她猛地側過頭,又吐了出來,瘦小的身體,隨著地行龍的狂奔,不斷地起落,連呼吸,都被震得斷續——她抓著自己的手臂,很用力。

    像是害怕著又一次的拋棄。

    墨菲輕輕拍著她的背,忽然很好奇:

    「為什麼,不相信簡的話呢?」

    相信她,會好好地、認真地照顧你。

    再也不捨得讓你長大。

    伊蓮將胃裡的東西吐了個空,微微抬頭,就看到了遠處的夕陽,漫山遍野的霞光。

    她似乎沉溺於這樣的美麗中,眩暈了一會,半晌,方才輕聲回答:

    「如果相信她,是不是會失去很多東西。」

    失去自由,失去自我,失去勇氣……

    就像殿下,愛上了希瑟。

    就像墨菲,愛上了……

    這是個牢籠,讓人失去一切驕傲。

    何況,那可是簡。

    那是從來不會停留的風。

    「我不願意。」

    話音方落,墨菲的眉頭,才剛剛蹙起,遠處,忽然傳來一陣高呼。

    「紐芬帝國公主!恭迎安德裡亞殿下駕臨!」

    「恭迎殿下駕臨——」

    「恭迎殿下——」

    那是地平線的盡頭,起伏沙丘的線條上,纖細至極的一抹剪影。

    她的眉眼,靜婉得彷如高山流水。

    她的微笑,溫柔的彷如天際柔雲。

    她安然地矗立在遠處,就像是等待著丈夫歸家的妻子,微微嬌羞,淺淺緋顏,卻遠遠相望,深深思念。

    在茫茫的荒蕪裡,在肆意的狂風裡,在墮落得近乎稀薄的陽光裡,彷彿諸神留下的最後一抹靜謐,彷彿天地間篤定前行的唯一方向,彷彿在看到她的一瞬間,就心甘情願的耽溺於想像,想像有她在的夜晚,想像溫暖的燈光,想像她的味道,她的芬芳——

    她的存在,彷彿天生就等待著注視,等待著擁抱,等待著親吻,等待著相守相依的愛戀……

    你只想握住她的

    手,讓她凝望著你。

    薩米爾沙漠,孕育戰爭,也孕育美人。

    束縛人心的美人。

    「請叫我索菲亞。」

    她的聲音,柔軟得不可思議。

    「我可以叫你安德裡亞嗎,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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