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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六章 我只信你最後一次 (慎入,有口味清淡,引起不適的概不負責) 文 / 君子貓

    林展西的葬禮定在三日後的一早,算不上十分隆重,但也具備了應有的體面。

    在人們眼中,他持重內斂又嚴肅不苟。有著超脫這個年齡的成熟和沉穩。

    所以有人說這是天妒英才,也有人說他是透支了健康和生命,但各式各樣的悼詞裡卻只能寄托最表象的遺憾。

    因為往往在別人口口相傳中走完的最後一程人生,都不是最真實的。

    唯有活在最親近的人心裡,才是最永恆的

    唐小詩堅持要來送林展西最後一程,葉啟皓本來是不同意的。這小丫頭昨天才剛剛換過藥,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跟重新翻一遍似的。

    這還是葉啟皓幾日來第一次看到那些猙獰在女孩肌膚上的血肉裂痕,壓根無法直視,多看一眼都滿心痙攣。

    後來唐小詩說,這是大窮人生中最難過的階段,她身為狐朋狗友怎麼也得陪在他身邊。就算不是為了林展西,她也得出席。

    最後葉啟皓不忍她失落,全程帶著位醫生,就這麼一路用輪椅把她裝過來了。

    唐小詩欣慰地看到今天的大窮比她想像的要平靜很多。他很少穿西裝,但這樣的身高再趁著點不算很難堪的身材,還是有點架子的。只要不說那些不靠譜的話。不露那些猥瑣的笑,也是能騙騙第一感覺的。

    此時他站在家屬區的位置上,抱著林展西的遺像,對那些賓客們一一報以僵硬的笑容。看得唐小詩眼淚直打轉。

    她輕輕拉了下葉啟皓的手,把臉往他手臂上靠了靠。

    「是不是不舒服?」葉啟皓摸摸她的頭:「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不是……」唐小詩抽了下鼻子:「你說,大窮以後會不會就都會變成這樣子了。再也不能跟我玩兒了…」

    「傻瓜,他也總是要長大的麼。」葉啟皓笑了笑。

    「那你呢?我發現江巖走了以後,你也變了好多呢。」唐小詩仰起頭,無心的一句話卻深深地波動了葉啟皓的心。

    越是沒腦子的人,看問題的角度往往越深刻。

    江巖……的確已經好幾天都沒有出現了。

    葉啟皓緩了下神色。拍拍唐小詩的肩:「別想那麼多,就算我有變化也只能是因為你,關他什麼事……」

    就在這時,門外一輛漆黑又低調的轎車突然停下,一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過去。

    只看到車上前後走出三個人,一位帶著墨鏡的老人身著白色中山裝,手邊挽著個三十五六歲的妖嬈女子。跟在他們後面的男人從駕駛室裡出來,他著體面的黑色西裝,整齊精煉的黑色短髮,輕薄的眼鏡片下,一雙自來彎笑的眼眸永遠帶著令人捉摸不透的光。

    江巖!

    葉啟皓呼吸一窒,旋即意識到了眼前這位老人應該就是在招標會上有過一面之緣的容。自從看了程風雨給自己的那份關於江巖的調查檔案以後。他就不再奇怪江巖到底是誰了。

    那麼今天,看著他和承翔地產的容在一起,是不是也就意味著,他在向自己攤牌呢。

    饒是葉啟皓忍不下心裡憤懣的衝動,卻也還是理智地意識到這裡畢竟是林展西的葬禮,再深的火藥味也得藏在城府之下。

    眼看著這三個人判若無人地從葉啟皓面前經過,鞠躬獻花的禮節倒是沒少。唐小詩一臉詫異地看看葉啟皓,小聲問:「喂……那個……不是江巖麼?」

    她以為自己的聲音已經夠小了,沒想到還是被那傢伙聽到了。江巖竟然大大方方地向她走過來,臉上帶著招牌的和煦笑容:「唐小姐,傷好些了麼?」

    而一旁的葉啟皓就像炸了毛似的貓一樣擋身過來:「你幹什麼!我警告你離她遠點。」

    江巖笑了笑,說了聲ok,往後退了兩步。

    就在這時,容挽著那女人慢慢向這邊走過來,他的聲音又徐又沉,帶著一絲深重的陰鬱,像極了電影裡的大反派。唐小詩偷偷的想

    「葉先生,你也是來送林先生最後一程的麼?」容向葉啟皓伸出手:「想我一個半百的老頭子,不自量力地跟你們年輕人拼。卻沒料到僅僅那一面之緣後,再見林先生竟然會是在他的葬禮上。

    唉,敝人自以為有點胸襟氣魄,還想著過來給他上一炷香。真巧葉先生也有如此情懷,即便是面對昔日的棋逢對手——」

    葉啟皓伸出手,他見慣商務社交場合的禮儀,饒是再尷尬的場面也能盡快調整過來:「先生過獎了,於公,我是林先生新聘的興林集團首席執行官,於私,我當他是惺惺相惜的好友。

    今天這場葬禮上,有一多半都是興林的人,我想我怎麼說也能算半個主人,而不是客人。所以在此,我代表整個興林集團感謝老先生屈尊下駕,相信林先生在天有靈,也會保佑您。」

    站在人群中的程風雨始終不動聲色地盯著容這邊,稍等片刻之後,他碰了碰身邊的莫綠菲,輕聲對她咬了下耳朵。

    莫綠菲會意,轉身離開了葬禮現場,不多一會兒,就把唐小詩的貓從車上抱了進來。

    說起這貓,在病房裡圈裡快三天,弄得到處都是味。好不容易才說服唐小詩同意先把貓送回程風雨那裡,趁著今天出來,一併也就給放上車了。

    眼看著莫綠菲把貓抱過來,坐在輪椅上的唐小詩當場傻了眼:這鬧哪出啊?

    「小詩

    ,我剛才看它在裡面煩躁不安,想著還是帶它出來給你抱抱吧。」

    「啊?!哦……」唐小詩腦子裡天馬行空的,心說人人都講黑貓是通靈的,這會兒該不會是林展西的靈魂上它身了吧!

    「給——」莫綠菲笑瞇瞇地把貓遞過去,動作稍微誇張的明顯了點,這一送一搶,當場就絆倒在容和葉啟皓之間!

    黑貓警長被她驟然脫手,直接丟在容身上,貓瞬間受驚炸了毛,老人也被嚇得不輕。

    就聽咪的一聲,黑貓警長毫不客氣地在容手上抓了一道,粗著大尾巴跳進唐小詩的懷裡。

    「對不起對不起!」莫綠菲可憐兮兮地看著幾人:「都是我太笨了,老先生您沒事吧?」她的目光直接落在容那被抓出血痕的手上,剛想上前,就被老人身邊的女人攔在圈外。

    看她那姿勢動作和基本的警惕性,好像也是個練家子呢。莫綠菲下意識地往人群中的程風雨那看了一眼。

    此時坐在輪椅上的唐小詩也嚇傻了眼。她緊緊摟著懷裡的貓,看這幾個人來勢洶洶的架勢,可別把警長剝皮了才是!

    「實在是對不起,是我太唐突了。」莫綠菲一邊賠笑,一邊抽出一張紙巾沖容遞上去:「您的手被抓受傷了……」

    「無妨,小意外而已。」容看了她一眼,墨鏡下瞧不出半分神色。接過紙巾沾了沾血痕,隨手丟在一旁的垃圾箱裡,也沒再多說什麼。

    本來就有些尷尬的局面被莫綠菲這麼一鬧就更尷尬了,以彼此之間就大榮商圈接下來的第二期招標計劃為劍拔弩張的落幕詞後,容等人就離開了葬禮現場。

    葉啟皓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他看到江巖為對方開車門的動作依然是那麼恭敬而熟練,就好像一切都沒有改變。卻注定站在了與自己無法共存的對立面上,甚至連一句解釋的話都沒有……

    如果今天的葬禮,能把他也一併埋葬了就好了。葉啟皓想:除非徹徹底底地不再對他抱有幻想,否則真的很難打敗他。

    程風雨慢慢走上前來,在人們不經意的忽略中從垃圾箱裡翻出剛剛被容丟進去的一片紙巾。隨手撞進了證物袋裡,沖身邊的何天明詭秘一笑道:「帶回去吧,檢驗一下上面的血跡dna。」

    「葉啟皓……」唐小詩輕輕叫了他一聲:「你舅舅他,是不是跟別人在一起了?」

    「嗯,」葉啟皓若無其事地哼了一聲:「就像跳槽一樣,大概別人給的薪水更高吧。這種事,見得多了也沒什麼大不了。」

    「你……」唐小詩知道他心裡一定很難受,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真的不需要好好談談麼?」

    「大家都是成年人,所做的任何決定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了。」葉啟皓微微攥了下拳身:「我太瞭解江巖了,想要撬開他的嘴,除非有一天你能讓他心悅誠服地甘拜下風。

    大不了,就走著瞧吧。」

    唐小詩沒再多說什麼,她知道眼前的男人如今是要頂著多大的壓力一個人去打一場戰爭。從創葉解職再到興林任職,他要承受來自四面八方的質疑和冷嘲熱諷,冷眼旁觀什麼的都算是客氣了,更有多少心懷叵測的人正等著下絆子呢。

    可是這世上,唯有尊嚴之戰,是誰也幫不上忙的。

    除了聽他的話,乖乖回醫院好好養傷不再讓他操心以外,唐小詩也做不了其他的了。

    「下午是興林集團的全員工會議,各大股東都會到場。」葉啟皓看了看時間,又看了看還呆呆站在靈堂前的大窮:「林子賦作為他的第一法定繼承人,目前是興林集團的最大股東,他必須要到場。小詩……」

    葉啟皓俯下身來看著女孩:「要不,你去勸勸他?」

    「嗯。」唐小詩鼻子一酸,趕緊把貓捧到臉上擦了擦,揚起笑臉。

    禮堂的賓客陸陸續續散去了,大窮一人捧著遺像反覆擦拭,看起來就像一個抱著心愛玩具不撒手的孩子。

    「大窮……」輪椅輕輕推過去,唐小詩輕聲喚他。

    「你怎麼還不回醫院去?」怔怔地抬頭看了她一眼:「我沒事,你只管把自己的身子養養好,別操心我了。」

    「你下午要去參加公司的臨時董事會不是麼?快點回去換換衣服吧。」

    「我不想去。」大窮幽幽轉了下眼睛:「我哥把一切都安排的那麼好了,該怎樣就怎樣唄。我想再陪陪他……」此時殯葬處的工作人員已經把骨灰送過來了,抱在一個小小的盒子裡,落定一個人最後的歸宿。

    「林子賦,林展西臨走前雖然已經與我對公簽訂了委任書,」葉啟皓說:「但是該項執行決議尚且未通過董事會。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

    「你還有完沒完!」大窮不耐煩地吼了一聲:「你就那麼想要興林是不是?那我放棄繼承我哥的股份,你們誰愛要誰要!」

    「大窮你別這樣,」唐小詩心裡難受得很:「葉啟皓他不是這個意思——」

    「我就是這個意思。」葉啟皓打斷唐小詩的話:「林子賦,大榮商圈計劃是你哥拼了命從我手裡奪走的,他到最後一刻考慮的還是怎麼樣能為你留一份光彩清白的身家背景。你可以看不起這些錢,但你不可以看不起你哥哥的心意。

    我有創葉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就算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但我肯與他簽訂了三年的委任合同,五年的同業競斥,等於把我自己賣給你們——不是因為我已經走投無路了。而是因為,我相信我

    我有能力帶著興林走正道,讓活著的員工收益,讓死了的人放心。

    林展西許我興林百分之三的股權為報酬,但我還是那句話,三年內翻不起大榮商圈的浪潮,我……不拿興林的一分錢!」

    「葉先生,林先生!」這時聽到身後有人說話,幾人皆轉身過去。只看到一位身材高大頎長,相貌英俊不凡的男子著深黑西裝,打著嚴謹的領帶,站在他們身後。

    「你是——」大窮顯然不認識他,只覺得這人帥得稍微有點搶風頭,還好葬禮已經結束了。

    「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紹。」那人禮貌地衝他們伸出手:「我叫俞成瑾,是林展西先生的遺囑公證律師。」

    「你好。」大窮怔了一下,然後僵硬地跟他握了握手。

    幾個人來到殯葬處山腳下的一處咖啡廳裡,俞成瑾將手裡的加密件當場拆開。

    「根據一個月內有效的資評報告,興林集團總資產在三十一億六千萬左右。林展西先生持股百分之四十八,新增百分之三的實收資本暫時未完成驗資。

    他在遺囑中聲明,將所持股份中的四分之一進行公開募捐,所有利得皆用於社會福利機構的無償捐贈,剩餘百分之三十六皆由其弟弟林子賦繼承。」

    「你說,我哥他會捐贈一部分出去?」大窮啞然一問。

    「對,而且數目並不算小。」俞成瑾道:「我之前與他再三確認過,他說,這樣做的目的是希望你心裡能夠舒服一些,可以安心接受剩下的遺產。

    另外,我剛剛提到的新增實收資本是以現金形式入股百分之三,將在完成驗資後直接劃轉在葉啟皓先生名下。」

    「你等下!」葉啟皓突然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什麼叫以新增實收資本入股?這百分之三的股份明明是林展西給我的酬勞——我個人從來都沒有對興林投資過一分錢啊?」

    「這我就不清楚了,」俞成瑾看了看手裡的資料:「興林集團上月財報的確有表明新增實收資本七千萬,與林展西先生的遺囑內容也十分吻合。會不會是葉先生名下的其他公司或其他個人,以葉先生名義向興林集團增資?」

    「誰會無緣無故扔七千萬進來放在我的名下……」葉啟皓表示,這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葉先生,」俞成瑾突然打斷他的猜疑:「不如這樣,您可以換一種方式來思考這個問題。

    冒昧問一句,您在創葉集團擔任代理執行董事的時候,每年的薪酬是多少?

    現在您來到興林,三年的時間,一個億的酬勞。相當於每年三千萬,呵呵,您要知道……興林集團上年淨利潤絕對不會超過十億美金的入賬,林展西先生怎麼可能會花這麼多錢來聘請一個ceo呢?」

    俞成瑾一句話幾乎點醒了葉啟皓心中最深的盲點,之前他只是把注意力放在大榮商圈的後期發展前景上,其實並沒有多考慮林展西究竟給了他多少錢,以及這筆錢數目的合理性。

    想他在創葉的時候,拿的薪酬與之前的執行董事無二,基本是按照市面對價來計算。也不過就是年入六百萬左右的價碼……林展西開口就給三千萬的薪酬,他葉啟皓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的確是很不合常理。

    這麼說,林展西給他的酬勞裡真的包括了那一部分神秘的增資數目?

    可他為什麼沒有對自己說真話呢。

    「總之,遺囑上的內容大致就是這麼多了,二位都清楚了吧。」俞成瑾按下錄音鍵,將一式兩份的拷貝原件分別交給兩人:「還有什麼問題麼?」

    大窮木訥得搖搖頭,看了一眼時間:「謝謝你了俞先生,」然後他轉向還在一邊沉思的葉啟皓:「喂,你不是要我陪你去董事會麼,時間差不多了。」

    「可以走了麼?」在隔壁桌逗貓玩的唐小詩這會兒都快睡著了,他們說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自己又聽不太懂,無聊地要死,還不如回到醫院睡大覺呢。

    這會兒一抬頭,看到經過自己的俞成瑾突然停下腳步,貌似是被自己懷裡的貓給吸引住了:「它叫什麼名字?」

    唐小詩剛想花癡一下,又怕葉啟皓不高興,於是趕緊避開男人那深邃的藍色眼眸:「它叫警長。」

    「呵呵,我有個朋友也很喜歡養貓,她有兩隻,一隻叫小貝一隻叫佳佳,都是起的好友的名字。」俞成瑾伸手撫弄了一下黑貓警長的背貓,唇角不由自主地挑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

    「啪」得一擊響亮的耳光甩在男人的臉頰上,輕薄的鏡片被狠狠踩在腳下,發出絕望的脆響。

    「爸……」江巖低聲吐出一個字,慢慢蹲下身將那殘缺的鏡框捏在手中。他仰起臉,帶著一如往常般淡定的笑意問:「什麼事惹您這麼生氣?」

    容哼了一聲,錯身過去的時候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榮商圈的第一期招標案是怎麼丟的?我今天才算是看明白了,你給我耍的什麼手段。

    葉啟皓雖然出局,卻是最後的贏家。雲江醫院的秦院長為什麼會突然放火**,林展西為什麼會白白送給他整個大榮商圈和興林的百分之三的股份,你當他是做慈善的麼!

    這其中,是你在背後做了什麼,還需要我一一跟你挑明麼!」

    「你大概是誤會什麼了吧。」江巖輕笑一聲:「按您的要求把創葉的底價拿到手,再利用葉啟臻控制林展西的出價。只是我也沒想到那個女人居然那麼狡猾,在最後一輪修改提價,讓我們撲了個空——」

    接踵而來的又一擊耳光重重落在他臉上,泛起紅腫的唇角開始沁出血絲。江巖巋然不動,悄然伸手抹去。臉上依然帶著笑意地說:「您要是氣不過,派人殺了葉啟臻就是了。反正她是白青藍的女兒,死不足惜。」

    「江巖,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已經把她送出國了,對不對?」

    「哦,我忘了告訴你,她肚子裡有你孫子了。」江巖攤了下肩:「不小心而已。」

    「你這個逆子!忘了你姐姐是怎麼死的了麼!」

    「害死我姐的人,我一個都沒有放過。」江巖冷下神情,一字一頓地說:「但是冤有頭債有主,我也同樣警告過你,離葉啟皓和葉啟臻遠一點……」

    「一個是白青藍的女兒,一個是葉家的長孫,你告訴我,讓我怎麼放過他們?」容暴起手臂上縱橫捭闔的青筋,一把扯住江巖的衣領:「放過他的女兒,那誰來為我的女兒償命?」

    「葉啟皓也是你的親外孫!」江巖扯開他的手腕:「爸,你別再拿我姐當借口了。你若是真的心疼她,又會忍心對啟皓下手呢?

    當年你不務正業拋家棄子,干的那些勾當罄竹難書。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姐又怎會淪落到夜總會那種地方?」

    「你說的什麼混賬話!」容猛地將他推到一側,六十幾歲的人動起手來竟是一點不含糊。

    用江巖的話說:那就是以前在道兒上被人追著打,打多了也就練就打人的好本事了。

    「我做過什麼又怎樣,還不是想多賺點錢讓你們姐弟倆過上好日子!可惜阿蓉,就那麼被人害死……你讓我這個做父親的怎麼能善罷甘休!」

    江巖整理起衣襟,冷笑連連:「害死我姐的人的確應該受到懲罰,但唯有你沒資格叫囂。

    爸,有些話說開了就不好看了是不是?你若真心悔過,為何這麼多年都不來葉家找我和啟皓,偏偏在我們已經成就相應事業的關鍵時候跳出來呢?

    你不過就是看中了葉家的一手好牌,看中了大榮商圈天降良機。至始至終,你考慮的只有你自己的權利和**,怎麼逃脫法律制裁,怎麼搖身從鬼變成人。

    你是我爸,再不濟也是我爸。所以我說,我可以幫你得到你想要的東西。但你若想動葉啟皓,我不答應。」

    江巖轉身往外走,突然就聽到身後嗆啷一聲機械響,他聽得出來,那是槍口上膛。

    「站住。」

    「是我太天真了,」江巖轉過身,瞇著高度近視的笑眼:「對自己的親生兒子都能舉起槍,我想我從一開始就不該奢望你能對他們有一絲一毫的良知。

    既然這樣,咱們兩個就下一盤魚死網破的棋好了。我犯的罪你知道,你犯的罪我也知道。不如一塊去自首,在監獄裡演一出缺失了三十年情感的爸爸去哪兒怎麼樣?

    就算給人生畫個完美的句號——」

    叮得一聲,那是裝了消音機關的特有槍響。江巖只覺得左邊身子微微麻木了一下,等看到子彈掃過的臂膀開始洇紅才意識到疼。

    果然是做人太算計了,就連反射弧都長呢。

    「下月十二日,如果你在二期招標會上贏不了葉啟皓,這顆子彈就會穿過他的腦袋……」

    ——————

    「葉啟皓,你今天早點回去吧。」唐小詩乖乖躺回到病床上,打了個很不觀的大呵欠。

    葉啟皓從興林的董事會上下來,晚宴一結束就往雲江醫院趕。

    「嗯,你也累壞了吧。」葉啟皓摸摸她的頭:「今天問了大夫,說你傷口長得還不錯,下周就能拆線了。

    再恢復幾天,幫你辦出院好了。」

    「恩恩,我知道你剛剛接手興林一定非常忙,放心吧,我能吃能睡好的很快的呢。」唐小詩笑瞇瞇地摟著他的手臂:「葉啟皓,我……這次受傷雖然很痛,但還是覺得很值得。我從來沒想過,你也會這麼溫柔的……」

    「白癡。」葉啟皓捏了捏她的臉:「你覺得值得,我可就苦了。光看著你,又不敢碰又不敢吃,你還不知愁得整天賣萌。我警告你給我老實點,等你好了,絕對要把這段時間以來的積怨都補上!」

    「葉總裁,求放過~~」

    葉啟皓突然嚴肅下面容,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小小的盒子:「這個,我跟我祖父要過來了。雖然可能不適合你的氣質,但我覺得意義非常。」

    唐小詩一看這盒子就知道是戒指,只是沒想到竟是之前那枚藍迪祖母綠!

    「這……這不行吧,這東西價值連城的,而且又是你家祖傳的——」

    「戴著。」葉啟皓當然知道唐小詩的手比一般姑娘還要細小,就連鑽戒對戒都需要去專門訂做。於是他用一根精緻的項鏈把這枚戒指掛了起來,親手帶在女孩的脖子上:「就當是我媽媽的靈魂在裡面保佑你永遠平安。」

    「葉啟皓,謝謝你。」唐小詩點點頭,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那上面淡淡的體溫:「誒?話說你讓我帶著這麼貴重的東西,就不怕被搶劫啊?」

    「不會,你一臉窮酸相別人多半以為只是個a貨裝飾品。」葉啟皓又想了想,萬一這死丫頭又捨命不捨財的豈不是更危險:「算了,還是先放我這兒保存。」他伸手就要給扯下來,唐小詩不幹了:「什麼人啊,送了東西還能要回去啊?」

    她噘著嘴不肯還:「放心,我一定好好保管。」」

    說著把戒指放回盒子裡,揣在貼身的衣兜中。

    葉啟皓皺了皺眉:「我覺得,你放在這個口袋裡的話,去洗手間很容易掉馬桶裡。」

    「葉啟皓你煩死了!」

    兩人鬧夠了,唐小詩也累了。葉啟皓幫她用溫水擦了手和腳,再用被子把她裹好。

    「你……早點回去吧。」

    「沒事,我看你睡著了再走。」葉啟皓拄著下頜伏在床邊,偶爾看看她,偶爾又自顧自發呆。

    唐小詩唏噓一聲:「葉啟皓,你今天是不是有心事呢?」

    「別多想,只是從林展西的葬禮上下來,心情總歸有點沉重。」葉啟皓搪塞了一句,但目光裡略帶一絲無奈的躲閃卻沒能逃過女孩的大眼睛。

    「你別怪我多事哦,」唐小詩用手指勾勾他的手心:「其實我看得出來,你在想你舅舅的事。」

    葉啟皓心裡猛地揪緊,他也想不明白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無堅不摧的自我意識下竟然會被這隻小貓咪用帶鉤的小爪子抓開了一道縫隙。

    的確,從今天的葬禮上見到江巖那一面起,他整個人的精神都不太好。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唐小詩眨著眼睛看他:「可是我聽你說起你們小時候的事,總覺得他應該是真心疼愛你的。爸爸說,人與人在一起,雖然有長久建立的感情會發生些許變化,但往往是最開始的感覺最是真實。

    不管是愛情友情還是親情……就好比我雖然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很害怕,但後來想想,其實當我敲開你房間的門時,就覺得『哇,這個男人真的好帥唉!』」

    葉啟皓像看如花一樣瞄了她一眼:「花癡!」

    「我說真的,你仔細想想,你舅舅為了你付出的那些——可能是作假的麼?」唐小詩一臉認真地爬起身來看著他,又被他當成地鼠一樣給按了回去。

    「作假……」葉啟皓苦笑一聲:「怎麼可能是作假的呢……我六歲那年,被白青藍騙到割草機底下去撿球。你知道那種機器麼?比我兩個人都要高,極速的齒輪一秒鐘七八轉,我就那麼眼睜睜地看著江巖把我一把拖出來,看著那刀鋒一樣的凶器,輕飄飄地切過他胸膛。

    那次他幾乎失掉了全身三分之一的血,昏迷了整整三天,我就守在他身邊哭了三天。結果他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給了我一巴掌,說男人是不許哭的……」

    唐小詩聽著就覺得疼:「那他……是不是真的從來沒哭過?」巨聖協才。

    「我從來沒見過江巖流淚,但是……」葉啟皓閉了閉眼,一幕不堪回首的記憶悄然湧上心頭:「我知道他哭過,就只有那一次,只是他沒有讓我看見。

    那是我們兩個剛剛離開葉家,出國去的第一年,我大概十四歲吧,念高中,他念大學。所有的學費和生活費都要我們自己想辦法打工來賺,葉家的子女從來都是在這種狼性教育下成長起來的。

    我記得那次我發燒燒到肺炎,不巧的是剛剛交了房租和學費以後的我們幾乎身無分。

    我們沒有綠卡,沒有保險,所有的醫藥費都要現金支付結算。你知道若是沒有醫保,在國外看一個小小的疾病都會讓人傾家蕩產的。

    我……不知道江巖是從哪裡弄到的錢。就只記得,那個晚上他一個人偷偷出去,我撐著身子趴在窗戶上看見他上了一個白人男子的車。

    快到早上才回來……」

    「他……」唐小詩凜然摀住嘴:「他是去搶劫?還是……」

    「我也不知道。」葉啟皓苦笑一聲搖了搖頭:「他回來的時候一句話也沒有跟我說,就只是一頭扎進洗手間裡,洗了有兩個小時的澡。他把水聲開的很大,但我似乎能聽見他在哭。

    那之後就像個沒事人一樣出來給我做飯,送我去醫院,並繳足了全額的醫藥費。

    這麼多年了,我們從來沒有再提起過那天發生的事。我直到現在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也……不想知道。」

    「哦……」唐小詩木訥地點了點頭:「我想,不管他做了什麼,受了什麼樣的委屈,在他心裡為了你都是值得的。」

    「所以我看不懂他,越來越看不懂他究竟要幹什麼!」葉啟皓突然開始煩躁了起來,抓著自己的頭髮驟然埋下臉:「他想跟我要什麼我都能給他,無論是金錢地位還是尊重,甚至是葉家的一切,哪怕我們兩人易位而處,要我在他身邊做助理做幫手又有何不可?可他為什麼要算計我,要去那樣傷害你!」

    「你說……搶我東西的人是他派去的?」唐小詩大吃一驚,臉上凜然現出的驚恐好不容易才慢慢消散下去:「葉啟皓,也許他是被迫的呢,也許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葉啟皓凜然皺了下眉:「這麼多年下來,只有他能把別人逼得想撞牆,誰能威脅的了他呢……

    算了,今天跟你說了這麼多廢話,害得你心情也很糟吧。」他伸手幫女孩壓了壓被子,輕吻了下她的小手:「別想那麼多了,快點閉上眼睛好好睡。我還是先回去吧。」

    ——————

    回到空空蕩蕩的房子裡,葉啟皓剛進院子就看到二樓的一盞燈是亮的。他倒吸一口冷氣,匆匆開門進去,果不其然就看到樓梯上那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面前。

    「你——」

    「不好意思,我回來拿件東西。」江巖撫著眼鏡笑了笑,

    臉上的表情略顯蒼白無力。他披著寬大的長衣,動作稍微有點僵硬。

    「哦,隨便吧。」葉啟皓逕自拉開冰箱門,想去找一罐啤酒。就聽到那男人的聲音在拐角處響起來:「我已經扔了,你喝那個品牌的酒會過敏的。」

    葉啟皓怔怔地看著冰箱隔間裡換上的幾瓶蘇打水,悻悻地抽出來瓶,然後一拳狠狠地砸在冰箱門上。

    他蹬蹬幾步衝上樓,直接拉開江巖的房間,看到他正在床頭櫃附近摸索著什麼——

    葉啟皓倒吸一口冷氣,用鎮定的口吻說:「你在找那張照片吧。」

    第一次在江巖臉上見到那樣錯愕的表情,葉啟皓覺得自己贏得很爽。

    「別找了,我已經見過那張照片了。也知道,那枚戒指是我媽媽的。」葉啟皓抽出兩支煙,自己叼一支,另一支遞給他:「是白青藍把我媽推下山的是不是?你跟我姐在一起只是為了報仇吧。」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江巖吐了一顆煙圈。

    「程風雨。」葉啟皓說:「我叫他查過你,也知道白青藍的車禍恐怕也是跟你脫不了干係吧。」

    「低估你了。」

    「呵呵,自己養大的孩子往往會鬆懈防備。江巖,我沒有你想的那麼沒用。」葉啟皓搶上前一步:「為什麼隱瞞我?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是怕我不敢做還是怕我拖你後腿啊?」

    「我又不是狗,還前腿後腿…」江巖冷笑一聲,把煙蒂往桌上的煙灰缸裡輕輕一碾,食指擰一下,動作跟常人比起來有點另類。

    葉啟皓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直勾勾地盯著他:「江巖你到底要怎樣?你想要整個葉家替我媽的死贖罪?我們一直以來不就是在做這樣的努力麼!

    難道你覺得,用光明正大的手段讓我執掌葉家還不夠滿足你心裡的仇恨,一定要葉家所有的成員家破人亡你才滿意!」360搜索.搞定你只是一場意外更新快

    「對,這就是我的目的。」江巖面無表情地說:「你也姓葉,所以我信不過你。」

    「江巖!」葉啟皓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事到如今你還是不打算對我講一句真話麼!你在雲江醫院的秦梁宇**之前去見過他是不是?你到底在整件事情裡扮演什麼角色!

    還有林展西……給他七千萬替我入股興林集團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葉啟皓也不知道自己在情急之下用了多大的力氣,他只是覺得江巖今天的臉色特別蒼白,全然沒有平日裡囂張的氣焰。

    「你想多了。」江巖掙脫開他的手,攥起拳身和袖口,生怕袖管裡的鮮血滴落下來:「我提醒過你,大榮商圈的二次招標你贏不了我的,有這個閒工夫,還是想想怎麼出局吧。」

    「江巖!」追了兩步下到一層,只看到眼前的男人頭也不回地消失在院子口:「我只給你這一次機會,你今天若是什麼都不說……以後無論你再說什麼我都不會相信!」

    葉啟皓只覺得風吹得眼睛一陣陣發疼,他想伸手揉一下,藉著昏暗的路燈,才看清自己的手上竟沾了好些新鮮的血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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