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女人拽進葉家大宅頂層隱秘的拐角一處,江巖冷笑道:「今天可是給你媽守靈的頭夜,連你弟弟那個不是一窩出來的兔子都得在前廳熬著,你就飢渴到這種程度?」
身著一襲黑色衣裙的葉啟臻面無表情地壓住江巖的領帶。她向來是不化妝不出門的,以至於像今天這樣的素顏實在難得,江巖都快忘記她長什麼樣子了。
「江巖,你就沒有發現你失算了麼?」葉啟臻挑著蒼白的唇冷笑:「我媽是我在這世上最後的牽掛,她死了,我就沒有顧忌了。你贏不了我了。」
「這樣啊?」江巖拿住她顫抖的手腕,掰開她的五指,反關節按住:「我還以為,你在這世上最後的牽掛是我呢?看來我自作多情了。」女每節亡。
「如果是你,我現在就——」葉啟臻劈手抓起桌上的燭台,白青藍一向喜歡歐式風格的裝潢和擺置。銀質地的雕花上帶著寒光的燭插,提供了激情殺人最好的武器。
鋒利的尖銳抵在男人的喉結上,她只是輕輕比劃了一下。然後鬆手,任那沉重的自由落體滾在腳下。
「我可不想殺人償命。」葉啟臻冷笑著推開他一掌:「江巖,你最好祈禱你自己跟我媽的死沒關係,否則——」
「如果我是你,我倒很希望跟我有關係呢。」江巖壓住她。踩住地上的燭台,用皮鞋跳起來。俯身持在手中:「這樣的話,咱們一人一條命還清了,不就能無所顧忌地相愛了麼?」
「相愛?憑你也配?」葉啟臻咯咯冷笑,纖長的手指遊走在江巖領帶周圍的襯衫褶皺上,被他反手按住拉高,推在頭頂的牆壁上。犀利的鏡片輕抵在女人的額頭上,幾縷髮絲鑽進視角:「廢話就別說了,明天葬禮結束後,你約了律師吧?」
「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你不就是想要我媽那筆錢麼?」葉啟臻試圖掙扎了兩下,卻無法脫開男人鷹爪般有力的鉗捏:「真搞不懂你怎麼想的,已經是板上釘釘的結果了,又何必讓葉啟皓再多買幾個標位?」
「多標位競價本來就是一場博弈,這樣做當然是為了好掌控他最後的決定,萬一他在最後一刻只賭唯一的一步,那我們前面的努力不都白費了?」江巖俯身在女人耳垂上輕吻了一下。
「哈哈哈,我還以為你已經能百分百控制葉啟皓了呢。」
「我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最後的出手還不是靠他自己?」
「那我來告訴你怎麼控制他吧,」葉啟臻咬著他的唇,笑得像一朵罌粟花一樣妖媚:「只要把唐小詩給綁架了,逼他做什麼都——啊!」
尖銳的燭台一下子刺進女人被壓在牆壁上的掌心裡。
「別出愚蠢的餿主意……」江巖微微轉了下手掌的力道。女人的鮮血順著白皙的臂膀滑進漆黑的衣衫裡。
江巖擰過她的臉,逼她直視:「你給我聽著,該布的局我都已經布好,你少給我畫蛇添足。只要按我說的步驟來做就是,再敢自作主張……」
手上又用了幾分力,血腥氣瀰漫地更重了。
葉啟臻咬住唇,始終不肯再吭一聲。眼裡儘是藐視和輕蔑。
江巖討厭她看自己的這種眼神,從一開始到現在,即便在床上也打不垮的眼神。
燭插入肉幾分深,保持耶穌釘上十字架一樣殘忍的姿勢。
「求饒,我就放了你。」
「休想。」葉啟臻呸了他一聲,倔強的唇幾乎染上了血色。
「那你就掛這兒掛一晚上吧,當個十字架,給你媽的亡魂超度超度?」
葉啟臻漸漸脫力,不知不覺就軟下了身體。江巖怕她突然失去意識而撕壞傷口,趕緊放開燭台。才發現這女人該是疼得昏了過去。
葉啟皓坐在樓下客廳裡的沙發裡,越是這樣豪門世家反倒對紅白事更有講求。
那些亂七八糟的習俗不僅讓他煩躁,更讓他覺得諷刺。
一個把自己當成眼中釘,千方百計要他性命的女人,如今說死就死了,那感覺卻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暢快淋漓。
這種時候,他難免不會去回想自己的媽媽。那個只活在模糊記憶裡的女人,人人口中的伎女娼婦。他覺得自己每次因為這些詆毀而難受的原因並非來源於對母親的崇敬——
而是因為沒有母親的人生讓他的自尊從小就被磨礪到不可輕觸的程度。
對媽媽最後的回憶和對爸爸最後的回憶都停留在同一天。那是一個下雪的夜晚,江巖帶著他來到醫院的時候,蓋著白色床單的女人早就已經涼了。
那時他還不懂什麼叫死亡,只知道媽媽出去買東西,就再也回不來了。爸爸靠在醫院的角落裡,一支一支地抽煙,什麼話也不說。
以至於後來的那麼多年裡,他每次遇到困難棘手煩躁的時候也喜歡那樣躲在角落裡抽煙。每一次,他都能想起來爸爸那時的眼神,就像失去了全世界一般昏暗。
後來聽說,爸爸獨自一人來到他和媽媽最喜歡的那片海灘,留了一封充斥憤懣的遺書,就投海自盡了。
他想:這世上最輕鬆的事就是死亡,兩眼一閉,連土葬還是火葬都不用操心。
葉啟皓一邊發呆一邊犯困,偶爾還要打發一下前來弔唁的賓客,說著那些連自己都覺得噁心的客套話。
等到他看到江巖抱著葉啟臻從樓上下來的時候,頓時心裡一陣陣惡寒。
江巖把葉啟臻放在沙發上,伸手撣了撣袖子上的血跡。
「你都…不打算解釋一下?」葉啟皓黑色著臉,忍不住問。
「哦,樓上有蒼蠅,她一拍,手掌戳燭台上了。估計是疼昏過去了……」
葉啟皓心想:我特麼相信你我就跟你姓。
江巖俯下身來,用些簡單的紗布纏住葉啟臻的手,挑了挑眉對葉啟皓道:「既然不相信,就別問那麼多了。叫醫生過來吧,這得打破傷風針。」
「我剛才……稍微打了個盹兒,」葉啟皓坐在沙發邊緣,一邊看著那尚未甦醒的葉啟臻,一邊對江巖說:「好像夢到我媽了。」
「哦,她說她等你很久了?」江巖頭也不抬,有一搭無一搭地回應。估計他心裡也煩躁:剛才那一下扎太狠了,破她處的時候都沒這麼狠。這血流的止不住,可惜了一身的新西裝!
葉啟皓懶得聽他廢話,逕自歎了口氣,拿了件外套給葉啟臻蓋上:「我只是覺得,人要是就那麼死了,自我意識一點都沒有,全靠別人的思想和夢境活著,想想也挺悲哀的。還有什麼愛恨情仇放不下的?」
他挑了下眼睛,不小心看到江巖被扯開領帶的領口下,若隱若現的傷疤猶在。那是白青藍惡毒的罪證,也是他一直以來很深的夢魘。但現在,好像什麼都不那麼重要了。
江巖沒有說話:葉啟皓會這樣的想法他從來不會意外。這也是為什麼,他這些年來都沒有將江蓉死亡的隱情告訴他的原因。
葉啟皓的性情太過明朗,適合角逐與搏殺,卻不適合隱忍復仇。
「我去吸支煙。」起身離開客廳,葉啟皓走出院子,與進門的醫生擦肩而過。
「她的手,沒有大礙吧?」江巖問醫生。
「江先生放心,只是點皮外傷,沒動到筋骨。」醫生回答。
「那就好,」江巖俯身盯了下女人的睡顏:「她,鋼琴彈得很好,廢了可惜……」
————
做護士的熬夜加班很正常,所以唐小詩也不存在什麼生物鐘,睡醒了就精神,大半夜的跟警長玩對視,就好像自己的眼珠子也會冒綠光似的。
葉啟皓是在第二天的半夜時分才回來了,唐小詩聽到門聲,蹬蹬蹬跑下去,進門就看到江巖把人扔在沙發上,還以為他這是喝醉了呢。
「他……他怎麼了?」唐小詩把貓丟一邊去,duang一聲,也不管重什麼色輕什麼寵物了,關心之意倒是溢於言表。
「只是累了,讓他睡會兒吧。」說起來,葉啟皓也的確是有兩天沒合眼了。
唐小詩心裡有點難受:如果那些有錢人的日子都是這麼過的,那她真心寧願一輩子就做個安貧樂道的小婦人。
「好像……是乾淨了不少?」江巖四下走走,嗅了嗅混合在空氣清新劑裡的消毒水味:「看不出來,你這小姑娘還挺持家。應該能照顧好他的——」
被這個男人誇獎實在是一件很毛骨悚然的事,唐小詩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兩步,差點一屁股坐葉啟皓身上。
「你……你幹嘛又留那種變態的衣服給我?我告訴你,士可殺不可辱。」唐小詩狠狠地盯了他一眼。
江巖微微一笑:「沒什麼,偏好粉色而已。」他轉身上樓去,丟下一句話:「我先去休息了,等他醒了,讓他記得處理下郵件。」
我擦,你周扒皮是不是?唐小詩對空揮了兩拳,葉啟皓都累成這樣了你還叫他工作——你倆到底特麼是誰給誰打工啊?
低低歎了口氣,唐小詩坐在地板上,偷看葉啟皓的睡顏。聞到他衣服上似乎有一股香火的氣息,就想著要麼給他脫了換了。
可手指剛剛觸及第三顆紐扣,葉啟皓就醒了。唐小詩以為他皺著眉頭要喊非禮呢,沒想到他只是換了個姿勢,扯著自己的胳膊就給拽沙發上來了。
一轉頭一側身,男人一點不客氣地躺在唐小詩的腿上。要是在蜷縮一下擺擺尾巴,那唐小詩估計是真要把他當貓了。
而一旁的警長估計是覺得自己的位置被佔了,分分鐘醋意正濃,咪了一聲跳過來,在唐小詩的左手邊蹲下求撫摸。
這倒是把唐小詩嚇了一跳,心說還以為這貓是要直接跳葉啟皓的臉上呢!
聽著男人濃重的呼吸,唐小詩竟是前所未有的滿足與心安。她抬手撫了下他稍微長出一點點青色的胡茬,一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喉結,頓時不由自主地就紅了臉。
「別動……」男人甕聲甕氣地說:「別以為我現在很累,搞不動你。再點火……一樣!」
「你……你沒睡著啊?」這一出聲,嚇得唐小詩差點把他給掀下去:「上樓去房間睡好不好?這樣要著涼的。」
「你的腿舒服,再躺一會。半小時後叫我……」
接下來,唐小詩就真的不敢再動了。她突然舉得自己很搞不懂,世上為什麼有那麼多人爭名奪利的拚殺,到最後反而不記得自己最初想要的幸福是什麼。在她看來,這最美好的幸福時光莫過於左手一隻貓,右手一隻葉啟皓。
看著男人熟睡的樣子就像一個卸下防備的嬰兒,唐小詩摒了摒狂亂的心跳,心血來潮地用手機拍了葉啟皓的睡顏,然後屁顛屁顛發給大窮,還附帶個一臉小女人秀恩愛的幸福模樣的羞澀表情。
大窮那邊正打遊戲
戲派遣鬱悶呢,以前在家的時候他哥還罵罵他,這幾天也不知道怎麼了,每次回來就躲在房裡,跟劉俊傑也不知道在搞什麼——難不成搞基?
反正就是沒空搭理他,弄得他在這個家裡徹底失去了存在感。
現在唐小詩又過來刺激他,他就更不爽了,隨手回過去一條
唐小詩滿心惡寒,差點把手機撇出去,膽戰心驚地低頭看看——哪裡有流口水嘛!
她憤憤地回過去:.!
大窮更火大了:
唐小詩剛想著還有什麼損話再回過去,就見大窮又發過來一條消息:
雖然唐小詩心裡還有點捨不得葉啟皓,但見男人這兩天疲憊不堪的樣子,心想要麼明天還是讓他好好休息一下吧。於是她猶豫了一下,答覆大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