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兒來了。」
柳兒笑盈盈的招呼著拖兒。
「柳兒夫人,」拖兒笑瞇瞇的湊了上前,將手裡的一份花生酥遞到了慧心的手裡,「這是昨兒王爺賞的,慧心妹妹拿下去分了吃吧。」
「謝謝拖兒姐姐。」
慧心笑瞇瞇的接過道了謝,稍傾奉了杯熱茶上來。
拖兒使了個眼色給柳兒。
「慧心,你下去吧,我這裡有事我再喊你。」
「是,夫人。」
慧心退了下去。
柳兒這才看了拖兒,「往常請也請不來你,怎的天寒地凍的卻趕了來,可是有事?」
拖兒捧了那熱熱的茶盞輕輕的啜了口,對看過來的柳兒道:「好茶,若是我沒猜錯,是今年的雨前龍井吧?王爺左右沒得了多少,不想,夫人這還有。」
柳兒得意的挑了挑細細長長的柳葉眉,她本就是有心在拖兒面前顯擺一番。此刻聽得拖兒這略帶著討好的話,臉上的笑越發的明媚了。
「前幾日王爺在我這歇了,夜裡想喝茶,卻沒得好茶,王爺後來就讓人送了些過來。」
拖兒挑了挑眉頭,忖道:這話你應該說得玉兒夫人聽才是,說給我聽幹什麼!
「說吧,什麼事值當你大深夜的跑一趟。」柳兒抬眼看了拖兒,笑了道;「可是撿到什麼寶貝了?」
「寶貝到是沒撿著,只不過得了件樂事,想著來說與夫人知曉。大家一起樂呵樂呵。」
「哦!」柳兒眉頭一挑,淡淡的道:「什麼樂事?」
「夫人打前是在玉兒夫人那吧?」拖兒不問反答,看了柳兒嘿嘿一笑,輕聲道:「想來夫人也已經聽說了。」
「你是說王妃被貶為庶人的事?」
拖兒點頭。
柳兒掩了嘴,淡淡一笑,輕聲道:「還真讓你說著了,我確實是知道了。」
見柳兒眉眼間滿是不屑與鄙夷,拖兒暗暗的笑了笑。
稍傾,壓了聲音道:「那夫人可知是為什麼?」
為什麼?
柳兒怔了怔,是啊,好端端的進宮赴宴怎的回來就被貶為庶人?難道是得罪了皇后娘娘,那也不至於啊!
左思右想不得其果,眼角的餘光處撩到拖兒笑意晏晏的樣子,不由心思一動,猶疑的問道:「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拖兒嘿嘿一笑,輕聲道:「不然,我眼巴巴的跑這來幹什麼?」
「那你快說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柳兒立刻便興起了興趣。
要知道平時都是玉兒仗著曾經是皇后身邊的人在她跟前吆五喝六的,這會子,如果她先得了這內幕也可以玉兒跟前揚眉吐氣一番。
「我到是可以告訴夫人你,只是夫人你卻不能說是我說的。」拖兒略略沉吟一番看了玉兒道:「我之所以來柳兒夫人你這,也著實是心裡替你打抱不平才來的。」
打抱不平!
柳兒略為不解的打量著拖兒。
一個侍狗的丫頭,原犯不著讓她們這些身為王爺女人的人有心巴結。但卻因了王爺好狗,對她又頗為尊重,這才會使得府裡的下人都有心巴結她一番。
自己從前也確曾經向她拉攏示好,但娟兒和玉兒也沒少給她好處,此刻,卻跑來說,是替她打抱不平?柳兒任是心裡翻起了浪,臉上卻是不動聲色。
只淡淡的笑道:「你這話說岔了,王爺,王妃待我不薄,我有什麼好讓你打抱不平的。」
拖兒看著柳兒那裝得端淑嫻雅的樣子,差點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想說豬鼻子插蒜,你就裝象吧!但思及自己此來的目的,掩了心頭的嘲笑,淡淡的道:「夫人,這般說來,確是我多事了。即是如此,我便還是打哪來往哪去的好。」
說著,便要起身。
「哎!」
柳兒一急,連忙道:「你這是怎麼回事,跑來說上一通雲裡霧裡的話,把人弄迷糊了,你這就要走,有你這樣把人當猴耍的嗎?不把話說清楚,哪裡都別想去。」
話落,一把扯住了拖兒的袖子,將那對水汪汪的狐狸眼瞪得大大的,嫵媚撩人的看了拖兒。
「哎,夫人,我可不是王爺,你別這樣看我。」拖兒連忙拿手遮了臉,一迭聲道:「不說了,不說了,原是我多事。」
「不行,不把話說完不許走。」
柳兒扯了拖兒的袖子,胡攪蠻纏的道:「你要不說,我喊了慧心幾個進來,收拾你了啊!」
作勢便要喊人。
「哎,我說,我說。」拖兒連連舉手作討饒狀。
柳兒這才放了她,側身坐回原處,雙目灼灼的看了拖兒。
「其實這事也不是什麼秘密。」拖兒抬手拿了茶盞的蓋子磨著茶盞,輕聲道:「就是前段時間,王爺在我那溜阿影時,說了幾句話,我無意間聽到了。原早想來告訴夫人一聲,不想記性不好,給忘了。」
柳兒想說,你不是來說王妃是如何成庶人的嗎?怎的又扯到別的話上了?但想著左右這事都跟自己有關係,便按了性子,聽拖兒往下說。
「王爺說想將夫人你扶成側妃,可是王妃不同意,說是你出身微寒,做人一股子小家子氣,難凳大堂……」
「放屁!」
柳兒「啪」的拍了桌子站起,瞪了拖兒道:「我怎麼小家子氣了?我從小與王爺一起長大,便是那尋常人家的千金小姐又豈是能與我比的?」
「是,是,是。」拖兒連聲道:「我當時聽了,心裡也替夫人委屈。你說,你有著與王爺自小長大的情份,知書習禮不說,便是這規矩也比王妃要懂得多,她不也才是個大儒之女嗎?一個窮酸家的小姐,祖上燒了高香,她……」
柳兒將個腮幫子咬得生疼才算是壓下了心口的那股惡氣。
她打小便在軒轅驥身邊侍候,待到軒轅驥成人時,她是他第一個女人,同樣,他也是她的第一個男人。
彼時,情到濃時,軒轅驥確曾也說過,日後將她扶成側妃的話。這些年,她的肚子一直不爭氣,她雖有心想,但卻有著皇后賞的玉兒在前,便漸漸的歇了這心思。
不想,王爺果真還記著這話!沒有忘了他們之間的情份!卻是那個祖墳冒青煙的賤女人,壞她好事!
只將那蓄得寸餘長的指甲生生的掐斷了兩根,柳兒才將心頭的惡氣給嚥了下去,但到底是意難平,眼眶早已紅紅的。
「你適才說,你知道王妃為何被貶為庶人,怎的卻又不說了?」柳兒哽了嗓子輕聲道。
「噢!」拖兒拍了自己的腦袋,輕聲道:「瞧我這記性。」
啜了口茶,眼見得柳兒等得不耐時,拖兒才輕聲道:「今天出去溜阿影時,聽到清河王府的幾個下人在傳,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清河王府?」柳兒看了拖兒,「他們家王妃不是今日赴宴時滑落護城河……」
話到這裡一頓,臉色一白,哆了唇看向拖兒。
拖兒卻詳裝不曾看到她的臉色,低垂了眉眼,壓低了聲音道:「聽那幾個下人說,說是清河王妃在皇宮裡幫著我們家王妃私約隆平候相會,被皇后娘娘抓了個正著。」
「唔……」柳兒那才起的尖叫,被她自己一把捂了嘴,嚥了下去。
那細長的狐狸眼再不見嫵媚,有的只是層層浸染的驚懼與惶恐,還帶著隱隱的幾分幸災樂禍。
「這……這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比黃金還真!
拖兒聳了聳肩,「真的假的不知道,我也是聽人說。」
「那……」柳兒想問,那隆平候被怎麼處置了?但這必竟只是一個傳言,她的身份擺在那。平時嚼了些是非沒關係,眼下這是非卻是只能靜待時間,假以時日,再慢慢利用!
「不早了,我該走了。」
拖兒伸了伸胳膊起身道:「阿影還在外面等我呢。」
柳兒早被拖兒的話弄得心亂如麻,一時間又是興奮又是惶惑。喊了慧心進來,幫著送拖兒,她自己則是在一側反覆思量。
「拖兒姐姐,你慢走。」
慧心站在廊簷下,抬了胳膊將煙籠舉得高高的,卻是不敢近前。
絕影早在聽到拖兒的步子聲時,便從角落裡走了出來,小山似的身子披了一層皚皚的白雪,乍一看像個雪雕似的。只露出一對烏黑的眸子滴溜溜的轉著。
「阿影,我們走。」
拖兒對著慧心擺了擺手,招呼了絕影,一人一狗朝著雪地裡走去。
「阿影,這府裡要熱鬧了!」
「嗷唔。」
「阿影,等熱鬧看完了,我就帶你走,好不好?」
「嗷唔。」
「別嗷了,再嗷小心被人燒了狗肉火鍋。」
「……」
……
「王爺。」
溫瑜拿了火鉗子,將埋在炭火中的板栗挑了出來,挨個的擺在炭盆邊上。隨後扔了手裡的火鉗,拿了那有些燙手的板栗細細的剝了起來。
「暇之,想說什麼?」
溫瑜笑了笑,將手裡剝乾淨的栗子肉放進嘴裡,輕聲道:「這栗子怪難處理的,可真弄乾淨了,吃在嘴裡卻是味道鮮美的很。讓人欲罷不能!」
軒轅驥挑眸,若有所思的看了溫瑜。
溫瑜拍乾淨身上的栗子屑,抬頭迎了軒轅驥,輕聲道:「雖說沒有計成,但是反過頭來,王爺可以想想。如此一來,不僅是隆平候,便是王妃不是更加的與王爺扭成一團了?」
軒轅驥默了一默。
隆平候府那位被休棄的候小姐與謝蘭亭暗中接洽之事,盡落他眼中。兩人議定的計策他也知悉,他瞞著謝蘭亭將葉蕭換成了軒轅祈。葉蕭,哪有軒轅祈更合適!
軒轅祈不是一直與沂王府來往密切嗎?軒轅澈不是一心支持軒轅祈嗎?太子妃不是與蘇慕雲親如姐妹嗎?若是今日計成,他可謂是一石三鳥。即讓軒轅澈記恨上了軒轅祈,又使得葉司盈與蘇慕雲反眸,葉蕭對上軒轅澈!那該是如何精彩的一齣戲!
可惜,天不助他!
「暇之的意思,我明白。」
軒轅驥長長的歎了口氣,起身,撣了撣袍子上的褶痕,抬腳朝外走去。
當初之所以決定迎娶她,不就是為了她身後的那股能用之力嗎?相信越到今日,他若是越能做出一番不嫌棄她,甚至待她比之前更好,那麼……軒轅驥唇邊嚼了抹笑,一步一步踏入茫茫夜色之中。
屋內,繡荷將下人弄好的燙婆子塞到被褥間,又端了新熬好的藥湯捧到謝蘭亭跟前。
「王爺呢?」謝蘭亭擺了擺手,看了繡荷道:「王爺哪去了?」
「溫總管請了王爺前去議事。」繡荷垂了眉眼,輕聲道:「王妃……」
謝蘭亭眉眼間劃過一抹惱怒,稍傾卻是臉上神色一哀,淡淡道:「我不再是什麼王妃了,我……」
繡荷聽得她話中的戚意,心裡跟著一陣難過,眼淚不由自主的便滾了出來。
「王爺,走了多久了?」
「王爺安置好王妃就走了。」
謝蘭亭臉上的神色便僵了僵,眉眼輕垂,指甲一下一下的劃拉著身上的大紅的刻絲百子千孫被。看著那形態各異的小孩,心裡越發的淒涼難過。
眼下,若是有個一男半女,今日之事也不至於如此啊!握了拳抵在小腹之上,感受著手掌下的平坦,心裡便似喝了幾斤黃蓮,苦不堪言。成親已有小半年,她卻一直不見動靜!
「隆平候府那邊可有消息?」
繡荷搖了搖頭。
謝蘭亭抿了唇,今日之事張寧馨想來已經知曉。她接下來會怎樣做?自已被奪去王妃之位貶為庶人,張寧馨肯定也知道了。同盟之事,還會繼續嗎?
蘇慕雲,這會子應該笑得比誰都暢快吧?
謝蘭亭的手緊緊的攥在一起,眉目間是濃得不能再濃的陰沉。
「去,請了王爺過來。」
繡荷吶吶的應了聲,卻不曾挪動步子。
「連你,我也使喚不動了,是不是?」
繡荷臉色一變,稍傾,抿了唇「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泣聲道:「王妃,我們回山陰吧。」
「回山陰?」
謝蘭亭猶疑的看了繡荷。
「是啊,我們回山陰。」繡荷懇切的看了謝蘭亭,「所有的事比當是做了一個夢,現在夢醒了,一切就都結束了。」
「夢醒了?」謝蘭亭目光咄咄的看向繡荷,「我的夢是醒了,可是她人呢?她猶在美夢之中,叫我如何心甘?」
不甘又能如何?一路走來,賠盡了一切,到得今日甚至是連名聲也沒了!繡荷怔怔的絞著手看著幾近瘋狂的謝蘭亭。
便在這時,屋外響起小丫鬟的聲音,「王爺來了。」
謝蘭亭臉上一喜,對繡荷道:「還不快請了王爺進來。」
繡荷咽盡心中酸意,屈膝應是,幾步上前打起了簾子,便見軒轅驥帶了一股寒氣走來。
「王爺。」
軒轅驥目不斜視的朝榻上的謝蘭亭走去,待到跟前,探手拭了拭謝蘭亭臉上的淚,輕聲道:「你且安心養著,過得幾日,父皇和母后氣消了,我再去求情。」
謝蘭亭眼裡的淚落得便越發的急了。哽了聲道:「是妾身沒用,拖累了王爺。」
軒轅驥笑了笑,抬手拭去她眼裡不斷滾落的淚滴,輕聲道:「說什麼傻話,我們是夫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哪有誰拖累誰的道理。」
謝蘭亭抬眸,便看到軒轅驥一對狹長的鳳眸裡滿滿溢著的深情。一時間,怔了怔,若不是有之前的那番教訓,此刻她便會信了他這脈脈深情吧?
既然此刻他還肯來安撫她,那便是說她對他來說,還是有利用的價值!謝蘭亭一顆揪著的心緩緩松下。
「天不早了,你早些歇了。」軒轅驥替謝蘭亭掖了掖被角,輕聲道:「歇幾日你身子好些,我們去趟岳父那。」
去山陰!
謝蘭亭豁然抬頭凝眸看向軒轅驥,對上一道淺笑卻帶著銳利的目光。謝蘭亭被那眸子看得心中一緊,惴惴的不安便被一種惶亂代替。
「你不想回去看看岳父和岳母嗎?」
「想。」謝蘭亭顫了聲,點頭道:「想的。」
「那便是了,早些歇著吧,將身子好好養養。」手撫過被子落在謝蘭亭小腹處,挑了挑眉頭道:「也好早些為我生下個一男半女的。」
似是有股寒風穿破窗縫吹在身上,冷得心瑟瑟顫抖。
良久,謝蘭亭才小聲的應了句,「好。」
軒轅驥又陪著她說了一小會兒話,才起身離開。
直到過了約一柱香的功夫,謝蘭亭喊了繡荷上前。
「王爺去了哪?」
繡荷頓了頓,「王爺去了玉兒夫人的玉煙樓。」
謝蘭亭久久無語,只是手一下一下的滑過小腹。
便在繡荷以為她已經睡著時,謝蘭亭的聲音卻再度響起。
「我要找個大夫看看。」
繡荷怔了怔,但在看到被褥之上,那蔥白似玉瓷只十個指甲塗得鮮紅丹蔻的手時,瞬間明白了過來。
日子不緊不慢的過著,轉眼便是大年初三。
這二天裡,晉王府下人間飛快的傳著一股流言。流言傳著傳著,傳到了謝蘭亭的耳朵裡。
只氣得她差點眼一閉一口氣上不來,一命嗚呼。不過,好在她生性堅韌,便是氣得這般狠,也還是熬過來了。
醒來,便讓繡荷將那幾個下人拘人一頓板子打得他們哭爹喊娘。好不熱鬧。
這片熱鬧中,娟兒,柳兒,玉兒三位夫人上門了。
「哎呀喂。」玉兒看著院子裡那些被按著打板子的下人,連聲驚叫道:「這是怎麼了?大正月的,下人就算是有錯,說幾句便是,這般不要命的打,讓人傳了出去晉王府的名聲可就完了。」
柳兒笑盈盈的接了一句,「玉兒姐姐,這話可就說差了。」
「怎麼了?」玉兒不解的看了柳兒。
柳兒淡淡一笑,拿著帕子掩了嘴,風情萬種的一笑,以不大不小卻足夠所有人聽得見的聲音道;「現如今,我們晉王府什麼都有,唯獨沒有的便是名聲。」
娟兒聽著二人打擂台,討好的笑了笑,有心想接上幾句。可是看了眼身前的屋子,嚥下了到了嘴邊的話。
王爺沒有將謝蘭亭趕出這主府,便是說王爺還有考慮,這個時候還是陪著看熱鬧的好。
只可惜,她有心看熱鬧,別人卻是偏生不放過她。
「玉兒姐姐若是不信,可以問問娟兒妹妹,這外面都怎麼傳我們晉王府的。」
玉兒作勢看了娟兒,一迭聲的道:「娟兒,你到是說說。我這身子重了,門也不得出,你快說給我聽聽。」
「哪有……」娟兒才剛開了口,柳兒便狠狠的一個眼神撩過來。嚇得她一個顫顫嘴裡的話便成了,「都只是一些傳言,傳言不足信。」
「那是些什麼傳言啊?」玉兒笑盈盈的道:「我悶得很,就當是說笑,你說得給我聽聽唄。」
屋子裡,謝蘭亭聽得三人一唱一喝,那才被壓下的惡氣又再次在胸口橫衝直撞起來。
「繡荷,你告訴她們,讓她們走,我今天不見客。」
繡荷應了聲,走了出去。
「三位夫人王妃說她今日身子不舒服,不見客,你們請回吧。」
「撲哧」一聲,玉兒捂了嘴在那「呵呵呵」的直笑,抬手指了繡荷道:「繡荷,這府裡何時又新迎進了位王妃,我等怎不知曉?還請繡荷姑娘幫著引見引見。」
「是啊。」柳兒附了聲道:「只聽說前兒個廢了王妃為庶人,可不曾聽說王爺又迎娶了新王妃,繡荷姑娘你這傳的是哪個主子的話啊!」
繡荷被二人問得僵在原地,一張臉如同被開了染房一般,一時間紅一時間白。最後也分不出是個什麼顏色了!
「繡荷,繡荷……」
謝蘭亭在屋子裡急得一聲聲的喊。
「咦,繡荷你家小姐在喊你呢,你怎的連個聲音也沒有。」
玉兒上前,一把推了繡荷便往裡走,邊走邊大聲道:「早就聽人說這鵲啊就喜歡占鳩巢,往常不信,這會子卻是信了。這都不是王妃了,還佔著王妃的主屋不搬,這有些人的臉可真是夠厚的啊!」
「可不是嗎。」柳兒應了道:「還說是什麼大儒之女,自詡出身名門,連最其碼的禮儀廉恥都不知道的人,說出去,也不嫌丟人,丟祖宗的臉面!」
「你們……」謝蘭亭扶了床榻上的擋板,顫了聲,指著如入無人境的玉兒和柳兒,顫了聲道:「滾,滾出去。」
「哎呀喂!」玉兒連連摸了自己的肚子對謝蘭亭道:「謝家小姐好大的脾氣。我姐妹三人好心好意來看你,怎的你便是這般待客的?蘭亭妹妹,你可是名士之女,說話處事要記著自己的身份。」
「是啊。」柳兒扶了玉兒在一側的錦墩上坐下,又抬了手取了桌上的茶杯倒了口茶遞到玉兒手裡,輕聲道:「玉兒姐姐,你這肚子裡可懷著王爺的長子,千萬消消氣,跟這種人計較不值當。」
「柳兒妹妹,你也坐吧。」玉兒指了身側的錦墩對柳兒道,話落又撇了臉看向被氣得臉色發紫的謝蘭亭道:「蘭亭妹妹你不在意吧?」不待謝蘭亭開口,她又自說自話的道:「想來妹妹也不會在意的,你不也佔著新王妃的床榻沒動不是?那我們姐妹在這屋裡坐坐,想來也沒甚關係。」
這會子,謝蘭亭已經是被氣得一個字也說不出,只能乾瞪了眼看著她們。
「知曉妹妹身子不爽利,我們姐妹三人便約了來陪妹妹說說話。」玉兒將手裡的茶盞放在桌上,探手將垂在耳側的發撩到耳後,對著謝蘭亭笑了笑,道:「對了,我們啊聽了件好笑的事,來說與妹妹聽聽,也不知道妹妹想不想聽。」
「不……」
謝蘭亭還沒說完。
那邊廂……
「柳兒,你來說吧,你口才比我好,我是個嘴拙的。」玉兒指了柳兒道。
柳兒笑了笑,對謝蘭亭道:「好,那就我來說吧。我沒什麼見識,若是說得不好,蘭亭妹妹可要見諒。」
一句一個妹妹,只將個謝蘭亭喊得面紅如紫,一起一伏的胸脯便似裝個了風箱一般。
「事情是這樣的,說是有個出身大家的小姐,嫁了個身貴不凡的夫婿,那夫婿端是長得丰神如玉,讓人好不歡喜。只可惜這小姐卻是個品性卑劣的,竟然做出那與人私通的醜事來。好在,老天有眼,被夫婿的爹娘老子給抓了個正著。」柳兒三言兩語的將話說完,末了看了謝蘭亭,「蘭亭妹妹,我沒什麼學問,就是想問下你,這婦人與人私淫,按照律法和家規應該怎麼處置?」
「這還不簡單?」玉兒接了柳兒的話,嗤笑道:「浸豬籠,遊街,或者三尺白綾,一杯毒酒。」話落挑眼看向謝蘭亭道:「蘭亭妹妹,你說是與不是?」
謝蘭亭看著笑得好不得意的玉兒和柳兒,胸口的那股惡氣漸漸膨脹,漸漸的化成一把尖歷的刀,直指她跳得如雷的心。
一股腥甜的味道在喉間瀰漫,她數次想要壓下,嚥下,然那腥甜卻是一口接一口的往上湧,任是她怎麼吞也吞不下去。
「哇」她身子一歪,一口觸目的紅吐在榻邊。
「王妃……」繡荷連忙撲了上前,探手扶了謝蘭亭,急得對玉兒和柳兒三人道:「你們走,你們給我走,不然王爺回來,饒不了你們。」
「繡荷姑娘這話說得。」玉兒冷冷的寒了臉,站起身走到謝蘭亭身前,居高臨下的看了氣息奄奄的謝蘭亭,淡漠的道:「我們只是來陪你家小姐說說話,她不高興,不奈煩直管說便是,何苦要上演這出苦肉計來?還說是什麼大儒之女,怎的這不入眼的技量也使上了。」
「就是啊。」柳兒走到玉兒身邊,附和道:「我們姐妹三人,知曉蘭亭妹妹心情不好,想著大家都是王爺的女人,這才前來。既是看我等不起,早說便是,何苦這般?」
繡荷本就是個嘴拙的,謝蘭亭雖心思深沉,但素來是想好什麼才說,臨變之能亦委實差了這二個從小侍候人,慣會察顏觀色隨機應變的玉兒和柳兒。
便是活生生被氣得吐了血,又能如何?!她不再是什麼晉王妃,如同玉兒與柳兒所喊的那般,「妹妹」!柳兒和玉兒好歹還有一個名份,可是她呢?她算是什麼!
「我……謝謝你們……好意。」謝蘭亭喘了氣,一字一句吃力的道:「可是……我眼下……身子……不好,你們且請回吧。」
「哎,那我們就先走了。」玉兒連聲道:「妹妹,你好生養著,要是缺了什麼藥,使了繡荷來我那取,因著這肚裡的孩子,宮裡皇后娘娘沒少賞了東西下來。用也用不完,放著也是浪費。」
柳兒卻在這刻上前,輕聲道:「可是蘭亭妹妹,你還沒告訴我,那女子與人私自有染,該如何處置才公道呢!」
謝蘭亭霍然抬頭,一對如點漆的眸子像毒蛇一般凝了柳兒看,柳兒原本一臉志得意滿的笑,在看對她那樣的眸光時,笑意一僵,身子也不由自主的退了幾步。
「玉兒不是告訴你了嗎?」謝蘭亭看了柳兒,「你若是一定要我說,那便過些日子再來,我好好想想,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
柳兒按下心頭的慌亂,想著,已是這般地步,還死鴨子嘴硬,心中一氣,猛的揚了頭,淡淡道:「其實我只是覺得像我這樣卑賤之人都知曉曉的道理,那人又豈能不知?」冷眼看了瞪視過來的謝蘭亭一字一句道:「不說抹脖子,最其碼一根白綾了結了自己,替父母家人挽回些臉面還是應該的。」
謝蘭亭抬起頭,目光赤紅的瞪了逼視過來的柳兒。
「是,自是如此。只不過……」她嚥下那後面的話,輕聲道:「三位慢走,我便不送了。」
玉兒淡淡一笑,目光落在榻邊的赤紅上,「不必送了,稍後我使人了送些阿膠來,那東西補血。」話落,招呼了柳兒,娟兒,朝外走去。
遠遠的直至走到月洞門,才聽到身後屋子裡,一陣稀哩嘩啦的聲音響起,續而便是一聲撕心裂肺的哭聲。
「現在就哭,好像早了點吧?」玉兒看了柳兒嬌俏一笑道。
柳兒笑了笑,淡淡的道:「早哭總比晚哭強,哭晚了,或許連哭都哭不出來呢?」
另一處,關注著這裡動向的一人卻是對身邊那像座山一樣的東西道:「哭吧,哭吧不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