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城裡。
沂王還在找他的王妃,城內也漸漸的有百姓明白過來所謂的皇宮失物失掉的原來是沂王妃!
一時間大都城裡的百姓樂了,大家都在興致勃勃的說著,這沂王妃會流落在哪。
有人大膽猜想,沂王妃會不會是遇難了,因著那煙花湖與城外的護城河相通。便有人在城外的護城河打撈起來。
也有的人猜想,沂王妃是跟沂王爺鬧脾氣,原因便是沂王爺犯了所有男人的通病,有了新歡。還大膽的猜測,那新歡是個怎樣妖嬈媚人的尤物。
更有的說,沂王妃當初嫁王爺的時候是不樂意的,沂王妃有自己喜歡的人,這是遁死跟心上人遠走高飛了!
總之說什麼的都有。
每天軒轅澈聽到大街上的那些流言時,他就恨不得讓紅綃將那些人的嘴巴拿針封了。
紅綃眼見得軒轅澈越發的喜怒無常,偶爾的笑得兩眼尋不到一條線,轉眼的功夫卻又是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她只到是因為蘇慕雲失蹤,自家王爺越發的往癡傻路上走了,暗地裡沒少流眼淚,更是交待了府裡的下人不要將外面的流言講給王爺聽。
這天,紅綃正逮了府裡幾個多嘴的下人在訓,紅翹找了來三言兩語打發了那幾個下人,將紅綃拉到了一邊。
「什麼事?」紅綃看了紅翹問道。
「王妃是不是找到了?」紅翹看著紅綃問道。
「王妃找著了?」紅綃那對凹得像浮雕的眼睛裡立刻崩射出一道灼人的亮光,瞪了紅翹,顫了聲道:「人呢?在哪找到?誰找到的?有沒有告訴王爺?」
一迭聲的問話,一句接一句。
紅翹看著近似魔障的紅綃歎了口氣,探手將她扯到一邊,輕聲道:「我是有別的事問你。」
一聽不是有蘇慕雲的消息,紅綃眼裡的光瞬間黯然。
稍傾,輕聲道:「什麼事?」
「王爺這些天晚上都去哪了?」紅翹目光灼灼的看了紅綃。
「王爺不是都在書房裡……」
話到一半,紅綃怔在了原地,續而臉色越發的慘白,瞪了紅翹,顫了聲道:「你是說王爺這些晚上都不在府裡?」
紅翹原是想從紅綃這打聽些事情,可眼見瞅著紅綃竟似蒙在鼓裡的樣子,不由便愕了,稍傾咬了唇,鎖了眉頭。
三天前的夜裡,她轉輾難以入眠,想著有些事總是要努力一把的,才壯了膽子去軒轅澈的書房尋他,不想書房裡並不見軒轅澈的身影。她又返回軒轅澈與蘇慕雲的臥室,不想臥室同樣空空如也。
這兩天,她留心著,才發現,每到亥時三刻,軒轅澈便會悄悄的離開王府,她也想過尾隨在後,可是卻又怕被軒轅澈發現,遠遠的跟著,卻是才出了王府便不見了軒轅澈的身影。
「你是說,你也不知道王爺去了哪?」紅翹抿了抿唇道。
「王爺不在王府?!」紅綃怔怔的瞪了紅翹,「你怎麼不跟上去,萬一王爺有個意外什麼的……」
「好了,」紅翹惱怒的打斷了紅綃的話,原是想在她這打聽消息,不想消息沒打聽著,反而露了馬腳,若是紅綃去向王爺求證,她……紅翹臉色一白,一把攥了紅綃的手,囑咐道:「聽著,就當不知道這回事。」
「為什麼?」聰明的紅綃姑娘不解的看了紅翹,「萬一王爺是入魔了,出事了怎麼辦?」
「我問你,魚腸呢?」紅翹瞪了紅綃,「這些日子為什麼魚腸也不見了。」
「魚腸尋找王妃了啊!」
紅翹默了一默,她總覺得事情蹊蹺,可是蹊蹺在哪卻又說不清楚。
紅綃還想拉著紅翹問個清楚,不想一小丫鬟尋了過來。
「紅翹姐姐,門口有人送了封信,說是給你的。」說著將手裡握著的未封口的信封揚了揚。
「信!」紅翹錯愕的看了小丫鬟,「我的信?」
「是的。」小丫鬟上前,將手裡的信封遞給了她。
雖是滿腹疑問,但紅翹還是接過了信也不曾避了紅綃,抽出裡面的信紙,入眼是一手漂亮的拈花小楷。雖只寥寥幾字,然寫信之人能寫出這麼漂亮的一手小楷可見其人也是個雅致瑰麗的。
「誰的信?」紅綃看了紅翹道。
紅翹目光閃了閃,稍傾淡淡的道:「是榮寶齋的夥計,前幾日我在那看中一副字畫。」
紅綃還想問幾句有關於軒轅澈夜裡不在王府的話,然,下一刻,紅翹卻是將信往袖籠裡一收,道:「我先去趟榮寶齋,王爺的事你千萬別聲張。」頓了頓又道:「你要真是不放心,便偷偷的跟在後面便是了。」
紅綃點了點頭,「我知道,你去吧。我聽老一輩人說過,有些人夢裡會亂走,不能受驚的。」
紅翹微愕,但下一刻,她也沒再解釋,匆匆的走了。
榮寶齋。
小二才看見了紅翹,迎了上前道:「紅翹姑娘可是來找人?」
紅翹點了點頭。
「紅翹姑娘請隨小的來。」小二恭身將紅翹引了往二樓雅室走。
「是什麼人?」紅翹邊走邊問小二道。
「紅翹姑娘見了便知道了。」將紅翹引到二樓竹字間,小二敲了敲門,在門裡響起一聲清脆的「請進後。」小二對紅翹微微頜首,退了下去。
看著眼前雕功精美的門扇,紅翹深深的吸了口氣,抬手推開虛掩的房門。
一個身段優美的女子穿了一件白紗褙子加藕荷長裙,筆直的站在窗前。窗外淡淡的陽光打在她身上,籠上一層淺淺的金色,讓人恍然有種神仙妃子的感覺。
這個身影,紅翹並不陌生。
「奴婢紅翹見過晉王妃。」紅翹對著窗前的福身行禮,心頭隱約間猜到了什麼。
謝蘭亭緩緩回身,看著眼前身姿娉婷容貌秀美便是大戶千金也難以企及的人,她唇角微勾,臉上綻開一抹溫婉的笑,淡淡的道:「紅翹姑娘免禮。」
紅翹緩緩站起,低眉垂眸的站在一旁。
謝蘭亭笑了上前,執起紅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稍傾輕聲笑道:「這身段這樣貌真的是千萬個人裡也尋不出一個的。()」
紅翹臉上生起一抹暈紅,聲音嬌羞柔澀的道:「王妃過獎了。」
謝蘭亭笑了笑,指了一側的椅子對紅翹道:「我們坐下說話吧。」
紅翹依言上前在謝蘭亭下側的椅子搭了半邊屁股落坐,半抬了眼睛看著謝蘭亭,「不知道王妃請奴婢來所為何事?」
謝蘭亭指了跟前几案上的茶和點心,輕聲道:「不急,我們且喝杯茶潤潤候,吃些點心再說話。」
紅翹便捧了茶盞,輕輕的啜了一口。
片刻後,謝蘭亭放了手裡的茶盞,輕聲道:「你們家王妃可有消息了?」
紅翹搖了搖頭。
「還沒消息麼!」謝蘭亭的這一句語調拖得很長。
紅翹懵然的抬頭看向謝蘭亭,四目相對,她似是在那目光裡看到了一種叫恨的東西,紅翹還想細看時,謝蘭亭卻是撇了目光。指了几案上的點心道:「償償吧,聽說很不錯。」
紅翹道了一聲謝,探手取了一塊綠豆糕放進嘴裡。
「我聽我們這們家王爺說,紅翹姑娘原是世祖皇帝在世時特意點出侍候沂王爺的。」
紅翹微怔,但怔過之後便是一臉通紅。
謝蘭亭冷冷的睨了眼紅翹臉上的窘迫的神色,眉宇間劃過一抹譏諷。
聲音卻是越發的柔和,「照理說,紅翹姑娘該有個名份才是,可……」
「王爺並沒有要了奴婢。」
話一出口,紅翹便怔了怔,她怎麼就會跟謝蘭亭說出這話!
將她的懊惱盡收眼底,謝蘭亭淡淡一笑,輕聲道:「這也不奇怪,你應該知道皇室最怠諱的便是嫡庶之分,若是庶長子出生在嫡長子之前,這是件很麻煩的事。」
雖然明知謝蘭亭的話很牽強,但是紅翹心裡卻又隱隱的有著某種認同,必竟她曾經也是一直這樣安慰自己的。
「可現在不同了,你家王爺娶了王妃,想來,紅翹姑娘的好日子快近了吧。」
紅翹再次怔愣,真的是這樣嗎?可是為什麼所有人都覺得她是錯的呢?她是世祖親自指給王爺的,蘇慕雲還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裡時,她便陪在王爺身側了!
「王爺對王妃情深意重,怕是……」紅翹落寞的一笑,沒有將話說完。
謝蘭亭呵呵一笑,柔聲道:「男人啊,有幾個是長情的,只不過是圖一時的新鮮罷了。」眼見紅翹臉上不贊同,謝蘭亭話峰一轉,「再說了,你家王妃現在不是人不見了嘛?外面人都在傳說王妃凶多吉少。你家王爺不還是好好的,等再過個三年五載的,王爺不是還得娶新人,到時誰又記得今日的舊人。」
「會嗎?」紅翹懵然的看了謝蘭亭。
「當然,你看我們家王爺不就是這樣。」謝蘭亭淡淡一笑道。
見紅翹目光一亮,謝蘭亭卻又歎了聲氣,輕聲道:「不過,若是你家王妃一直是慕雲,那就難說了。」
紅翹不解的看向謝蘭亭。
謝蘭亭端起几案上的茶盞,輕聲道:「就好比這茶盞,是我一眼看中的,也是喜歡到心裡的,它在一日,我便不想要換別的,可若是沒了它……」謝蘭亭手一鬆,那茶盞落在地上,摔了個四分五裂,她重新取了另一副茶盞,把玩一番後,笑道:「我會覺得這個也不錯。」
紅翹似懂非懂的看看謝蘭亭,又看了地上碎掉的茶盞。
轉眼又是幾天過去了。
在沂王將大都城翻了個底朝天無果,好不容易安靜下來還沒多久的時候。
這天清晨,一匹快馬打破了這份沉靜。
篤篤的蹄聲,似鼓點般敲在人門的心上。
隨著一騎渾身浴血的快馬衝破城門,直直奔入鼓前街,熱鬧喧嘩的街市一瞬間響起驚天的嘶喊聲,有慌亂逃離的,有驚懼怔愣如木頭的。
那些被衝倒的攤子,哭泣的小孩,尖叫的婦人掀開了一幕血腥的開始。
「閃開,快閃開。」
馬背上的人急聲斥喊。
眼見那浴血的馬直朝沂王府跑去。
京都街上奔走相顧的人齊齊愣在了原地。
這是要出大事了啊!
沂王府,來人不待馬停穩,便急急的一個翻身下馬,眼見府前侍衛圍了上來,那人猛的張嘴大呼,「王爺,王妃有難。」
早在他落馬踉蹌向前時,王府侍衛便圍了上來,此刻一聽他喊出「王妃有難」那些圍著的侍衛如潮水般退開,下一瞬間,一抹杏色的身影似箭般直射而出,一把拖住了那呼呼喘氣,差點便要倒下的報信的人。
「王妃在哪?」紅綃邊拖著這半死不活的人朝裡走,邊急聲問道。
便在這時,一抹紫色的身影如離弦之箭般竄了出來,人還未到,聲先到,「可是有了王妃的消息!」
紅綃驀然止步將手裡的人用力拉住,讓他的臉對著軒轅澈。
「王妃……王妃在城外……遇襲。」
話一說完,人便暈了過去。
這邊廂,軒轅澈早已爆起,一邊往外衝,一邊大聲道:「調神風營趕往城外。」隨後便是一聲尖利的嘯聲,隨著那嘯聲才起,一聲「灰」烏雲似的胭脂衝了出來。
軒轅澈一個飛身,穩穩跨坐在胭脂背上,雙腿一夾,胭脂便似一道黑色的閃電一樣奔出了沂王府。
紅綃轉身正準備去調神風營,斜刺裡一抹身影奔了出來,一把拽住了她。
「紅綃,可是有了王妃的消息?」
「是,派出的探子回報,王妃在城外遇險,王爺令調神風營前去。」
紅綃話落甩了紅翹的手飛速離開。
因為走得急,她並不曾看到紅翹眼裡剎那而起的怔愣,便也沒聽到紅翹失聲而出的那句,「怎麼就動手了!」
下一瞬間,意識到自己失言,連忙抬頭,好在紅綃早已不見身影,她大大的出了一口氣。略略沉吟了一下,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紅綃將神風營的人馬喊齊,策馬朝城外跑去。
與此同時,一抹身影飛速的摸進了蘇慕雲的臥室,片刻的功夫又飛快的閃了出來,出來的時候還左右看了看,在確定無人注意後,幾個起落便出了沂王府。
……
大都城外十里,一個叫桃花塢的村子。
村子裡的人不知道為什麼村西頭那座久無人居住的宅子,會在一瞬間被無數個目光凶悍黑巾蒙面的人包圍住。
不僅是包圍了那宅子,村裡唯一出口的路也被人給卡住了。
亂世過來的村民驚覺到通天的殺氣時,誰也不敢走出自家大門一步,更是將桌子椅子所有能堆砌的物什齊齊的堆在了門上窗上,只求能為自己爭取多一些的生機。
而村西頭的那處屋子裡,蘇慕雲看著將小小的院落圍得水洩不通的黑衣人,回頭看著抿了唇一臉惱色的阿嫵道:「阿嫵,說了不會無聊太久的吧!」
阿嫵看著笑得風輕雲淡的蘇慕雲,柳眉一豎,不悅道:「蘇慕雲,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冒險,要是你有個意外,澈哥哥他……」
「所以王爺把你送來了啊。」蘇慕雲看了木著個小臉的阿嫵,笑了道:「阿嫵,你可要好好保護我啊,王爺可是說這世上,除了他自己,他就只相信你的。」
阿嫵聞言,木然的臉上神色一動,似是難以相信的瞪了蘇慕雲,「你說的是真的?澈哥哥他真的那樣說了?」
蘇慕雲點頭,「是啊,你澈哥哥就是那樣說的,不然他怎麼會把你送來,而不是雙福、雙全又或者是紅綃呢?」
「可是魚腸也在啊!」阿嫵瞪了蘇慕雲道。
蘇慕雲背脊生了些許冷汗,小丫頭片子,竟然不好糊弄。
便在她還想再繼續編時,屋外響起魚腸的一聲歷喝,「阿嫵保護好王妃。」
話聲才落,便聽到一陣刀劍相擊的聲音,隨後便是無數枝篤篤利箭破空的聲音。
「趴下。」阿嫵按著蘇慕雲的頭,將她往地上一拍,蘇慕雲便跟腳下的大地來了個親蜜接觸。再抬頭看阿嫵時,只見她拍了拍袖口,一團鮮紅緩緩的抖了開來,隨後在地上成為一條艷麗的帶子。
「紅娘,去咬他們。」阿嫵拍了拍地上的昂著頭吐著腥紅信子的紅娘,沉聲道:「咬死他們。」
也不曉得紅娘有沒有聽懂阿嫵的話,反正下一刻,她已經赤溜一聲,順著早就為它準備好的洞,爬了出去。
這邊廂阿嫵聽著那些齊齊射在厚重門板上的箭聲,看了蘇慕雲道:「到底是誰要殺你?還有你為什麼不回沂王府,要躲在這裡。」
「這話說起來太複雜。」蘇慕雲趴在地上看了阿嫵,笑了道:「阿嫵,你多大了?」
「十五。」
「大姑娘了啊。」蘇慕雲笑瞇瞇的繼續道:「阿嫵想嫁個什麼樣的人?」
「澈哥哥那樣的。」阿嫵挑釁的看著蘇慕雲。
不想不曾在蘇慕雲眼裡看到惱怒的光,反而看到的是一抹促狹的笑,便在阿嫵茫然無覺時,蘇慕雲的聲音響起。
「那不行的,阿嫵,那樣你一生都不知道男女之情為何物了。」蘇慕雲篤定的說道。
阿嫵眉眼一挑鄙視的瞪了蘇慕雲,「就知道你是個小氣的,哼。」
「不是我小氣,」蘇慕雲斂了眼裡的調笑,認真的看了阿嫵道:「阿嫵,王爺說,他一直把你視為自己的妹妹,你可曾看過這世上有哥哥與妹妹有男女人之情的?」
「我不要做他的妹妹。」阿嫵嘟了嘴。
「阿嫵,人生最幸福的是,你愛的那個人他也愛你,而不是一生都是你不斷的付出,卻得不到分毫的回報。女人是這世上最嬌嫩的花,而愛你的那個男人便是最好的雨露,如果沒有了這雨露,花會枯萎而死的。」
阿嫵似懂非懂懵然的看著蘇慕雲,好像覺得她說的有道理,又好像覺得不是這樣的。但隱隱中自己也確是期盼澈哥哥待她如珠如寶。可是,現在被澈哥哥如珠如寶捧在掌心的是眼前的這個人。
「我不管,等我遇上你說的那樣的一個人,我就不再跟你搶澈哥哥。」阿嫵霸道的瞪了蘇慕雲,似乎只要蘇慕雲不答應,她便會掄了拳頭跟她打一樣。
蘇慕雲點頭,「好,我答應你,在你沒遇上那個人之前,你都可以跟我搶你澈哥哥。」
「一言為定。」阿嫵伸出了白嫩的小手看了蘇慕雲。
這是要和蘇慕雲擊掌為盟!
蘇慕雲笑了笑,抬起手擊上阿嫵的手,「嗯,一言為定。」
屋外響起魚腸不絕於耳的嘯聲。
嘯聲傳出了屋子,傳出了院子,傳出了村子,驚動了所有人。
此時村口那唯一的出路處,留在此處封鎖消息的人,聽到那嘯聲時,冷冷的一笑,淡漠的道:「還想求援!」
只他話聲才落,便驚見三里之外唯一通向這個村子的官道之上,塵煙漫起,喊殺聲震天,直令得地面都轟隆隆震盪著。望著那滾滾的煙塵,那如墨水般奔嘯的黑甲騎士,看的人心跳越來越快,手也緊握的成拳,嘴巴張的足足可以吞下一個雞蛋。
隱隱間,腦子裡有個念頭閃過,只卻快得他抓不住。
他再沒有時間去想那個一閃而逝的念頭,只是像適才聽到的嘯聲那樣,肅唇長嘯,嘯聲尖利而迫切。
聽到這聲嘯聲,村西頭那處圍攻著的黑衣人越發的攻勢凌歷了。
「啊,有蛇。」
一聲驚呼響起。
眾人這才發現,一條紅得鮮目的紅帶子似閃電般在眾人間穿稜,那蛇極為歹毒,每每都是瞅準了往要害處咬。
本就不是那持劍臉如黑炭般的魚腸的對手,此刻再加上天下至毒的「紅娘」一瞬間,便說是攻進房裡,便是想要逃跑都勉為其難。而他們接到的命令本就是不成功便成仁。
是故,在經過最初一波的慌亂後。那些黑衣人又快速的沉靜了下來,甚至是不惜拿同伴的屍體開路,只為能近一步的接近房子,衝進去,將裡面的那個女人殺死。
黑衣黑甲的騎士瞬間衝破了村口的攔截。
當先一人一身華麗刺目的紫衫,在這秋日陽光的照耀下,那艷絕天下的臉,一雙眸子卻泛著噬血的腥紅,所有試圖攔截他的人,都被他身側一左一右的兩位黑甲扎個了透明窟窿,鮮紅的血,一路灑向村西頭的民居。
「澈哥哥來了。」
屋子裡,阿嫵一聲驚呼,便要起身。
不想一枝利刃從屋頂「咻」的一聲射入,眼見便要射在阿嫵胸口,蘇慕雲一聲驚呼,翻滾了過去,抱住阿嫵的腳一拉,隨著阿嫵「撲通」一聲跌倒在地。
那箭擦著她的身子「剁」的一聲,穩穩的直入地下,白白的羽身還在微微的顫動著。
「鼠輩,竟敢偷襲我。」
阿嫵嬌斥一聲,便要拔身而起,不想腳下卻被蘇慕雲死死抱住。
「阿嫵不要出去,王爺會解決。」
說話間,便聽到頭頂一聲「嗚鳴」,隨之而起是重物落地之聲。
阿嫵瞪了大大的眼睛的看著地上那根烏光閃閃的箭矢,又看了撲在地上抱著她的蘇慕雲,稍傾臉色一紅,喃喃道:「我是來保護你的,怎的反到讓你救了我。」
這當空,兩人耳邊同時響起「噓溜溜——」一聲長喝。
緊接著是一聲震耳的喝聲,「沂王殿下在此,何人膽敢對沂王妃不利。」
沒有人回答那聲喝斥,但耳邊激烈的交擊聲似是越發的激烈,與此同時,響起一聲清越似環玉相扣的聲音,那聲音才起,怔著的阿嫵便眉眼笑成了一團。
「留個活口。」
「是。」
屋子裡阿嫵揚起喊了起來,「澈哥哥,澈哥哥,你來了。」
軒轅澈看著被射得像刺蝟一樣的房子,抬手摸了把額頭上那細微的看不到的細汗。
雖知曉這只是一場戲,可看到眼前的情景還是讓他心虛了一把。
暗中發誓,以後便是蘇慕雲鬧翻了天,他也不拿這種事來賭!
這本就是一場甕中捉鱉的遊戲,神風營的那五十騎黑衣甲士,大部分還沒動手,那些被包了餃子的黑衣死士已是生少死多。
眼見任務失敗,剩下的死士眼見同伴紛紛倒下,他們麻木的眸子裡劃過一抹絕望,毫不猶豫的咬穿了藏於牙中的毒藥。
雖有著軒轅澈要活口的命令,但死士的狠絕卻也是不容忽視的。於是,下一刻,便見到滿屋子的死屍。
「王爺,留下了一個。」有侍衛提著一個滿臉鮮血的黑衣死士,對軒轅澈稟報。
「好,好生看管,不要讓他死。」頓了頓,軒轅澈似是無意的掃了某個方向一眼,淡漠的道:「本王有的是手段讓他開口。」
「是。」
提溜著那個半死不活的人退了下去。
魚腸上前抱拳,「王爺,王妃和阿嫵小姐都無恙。」
軒轅澈點了點頭,對緊閉的那扇門道:「王妃出來吧。」
下一刻,門吱嘎一聲被推開。
一個杏色的身影「呼」一聲撲到了軒轅澈的懷裡。
軒轅澈下意識的便伸了手去接,在他反應過來,他家的王妃可不會這般熱情似火時,卻已是來不及了。
懷裡的阿嫵「咯咯」一笑,挑釁的看了身後落後她一步的蘇慕雲。
「阿嫵……」軒轅澈抱著阿嫵的手便僵了僵,在看到蘇慕雲臉上的笑淡淡的,並不似有惱意時,心安了安,然下一刻,又覺得心頭不是滋味。
不是都說女人愛吃醋的嗎?怎的阿嫵這般投懷送抱,他家王妃卻是淡定如斯!
蘇慕雲抬頭迎著軒轅澈柔柔一笑,輕聲道:「有勞王爺。」
「應該的。」軒轅澈推開懷裡的阿嫵,上前看了蘇慕雲道:「為夫說過,夫人但有吩咐,為夫為夫人不惜兩肋插刀也要全夫人之事。」
他的話聲一落,院子裡的那五十騎神風營的侍衛齊齊傻了眼。
王爺,你還能再肉麻點嗎?
使了個眼色給魚腸,軒轅澈正準備扶了蘇慕雲上馬離去。
不想耳邊卻響起一聲淒歷的哭聲。
他和蘇慕雲同時愕然的回頭,便看到阿嫵盯著地上被砍成幾截的「紅娘」張了嘴,哇哇的哭了起來,「紅娘,紅娘,我的紅娘死了。」
軒轅澈心下一聲不好,看著哭得稀哩嘩啦的阿嫵,撫了額頭半響無語。
這個小師妹,打小就喜歡玩蛇。而深山裡她也沒什麼朋友,一直把那些被她馴化的直聽她話的蛇當成了朋友。
這會子「紅娘」死了,她的傷心可想而知。
「你過去安慰下她。」蘇慕雲推了軒轅澈一把。
軒轅澈猶疑的看了蘇慕雲。
蘇慕雲為了安他的心,輕聲道:「阿嫵是個姑娘,像妹妹一樣。」
軒轅澈鬆了口氣,輕聲道:「我也一直把她當妹妹。」
「我知道。」
便在阿嫵想要將紅娘拾起拼在一塊時,一隻手攬上了她的肩頭,「阿嫵,是師兄不好。」
「澈哥哥,」阿嫵抬頭,被淚水洗過的眼睛越發的清純明亮,哀哀的看了軒轅澈,「紅娘死了。」
「嗯,我知道。」軒轅澈將阿嫵攬進懷裡,抬手拭去她眼上的淚水,哄她道:「師兄讓人去給你找過好不好?」
「不好,」阿嫵嘴巴一癟又要哭,可看到軒轅澈漆黑的眸子時,又將那淚水逼了回去,吸了吸鼻子,想著,她要是再哭,她的澈哥可肯定會以為她對「紅娘」比對他還好。然,心裡雙關實難過,這般反覆吸了幾次氣後,才低了頭,哽聲道:「我要埋了它。」
「好,埋了它。」
軒轅澈拍了阿嫵的後背,順著她哭得哽咽不出聲的難過。
「王爺,回城吧。」
紅綃看著眼前的慘狀,聰明的紅綃姑娘驚覺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可卻又覺得一頭霧水。只是疑惑的目光,幾次猶疑的看向魚腸,在對上魚腸撇開的臉後,紅綃姑娘怒了,回去收拾你個傻大個!
「王……」紅翹緊跟著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在抬眼看到軒轅澈將阿嫵摟在懷裡,輕聲安慰。而蘇慕雲被冷落在一邊時,心底劃過一抹異樣的驚喜。但臉上卻是不動聲色,第一次,主動的上前,挽了蘇慕雲,「王妃,奴婢扶您上馬。」
蘇慕雲原以為是紅綃,才回頭,卻發現是紅翹後,由不得便失笑。
這是紅翹第一次主動上前侍候。
而她眼裡那抹幸災樂禍的神色便是掩藏的再好,可還是時不時的洩露了些許出來。
紅翹這是在提醒她什麼呢!
……
周府。
張寧馨在聽了婆子的回報後,急急起身,跟著婆子走了出去。
不想路上卻遇到劉氏。
劉氏看著她一臉的惶急,皮笑肉不笑的上前,輕聲道:「三弟妹,這是怎麼了?臉色這般難看,又急急忙忙的,這是要去哪呢?」
張寧馨撩了眼劉氏,冷冷一哼,理也不理劉氏,顧自帶著婆子離開。
「給臉不要臉。」劉氏對著張寧馨的背影啐了一口,招了畫彩上前,「去,小心的跟著,看看什麼事。」
「是,奶奶。」
畫彩小心的跟在張寧馨的身後。
周府門外的一條不起的巷子裡,張寧馨示意婆子守在巷子口,她則三步並作兩步的趕了進去。
「小姐。」
一個著鴉青色褙子的婆子走了出來。
張寧馨深吸了口氣,壓下心頭的慌亂,輕聲道:「事情怎麼樣?」
那婆子飛快的撩了眼張寧馨,在看到張寧馨眼裡的希冀之色,沉沉的歎了口氣,輕聲道:「回小姐的話,事情失敗了。候爺讓老奴告訴小姐一聲,中計了,沂王擄了一個活口。」
「什麼!」張寧馨一個踉蹌,蹭一聲,便撞在身後冰冷的石牆上,心口像是被澆了幾桶冰水一樣,冷得她雙唇直打抖。
抓了活口,怎麼辦,怎麼辦!謀殺當朝王妃,不說周家,便是隆平候府也怕是……強壓下心頭的慌亂,她瞪了那婆子,壓了嗓音,怒道:「他們都是死士,既然完不成任務,為什麼不去死,還要被人抓住。」
婆子怔怔的看著神色猙獰,肌肉扭曲的張寧馨。
張寧馨還在喃喃的重複,「他們為什麼不死,他們是死士啊!」
婆子看著打扮的溫雅可人,然嘴裡句句卻不離一個死字的張寧馨,輕輕的垂了頭。
心底卻是生起一股兔死狐悲之感,那些人雖是死士,可也是人命啊!為張家賣命多年,結果換來的是什麼?好比自己,這張家的齷齪事知道的也不算少,只怕有一日……婆子眼裡生起濃濃的絕望,身子越發的木然。
而張寧馨在經過最初的慌亂後,已經漸漸的靜下心來。
那些死士,俯中家人多捏在哥哥手裡,若是出行任務失敗而被擒,便是將他們一寸寸的敲碎,怕是也不敢交待什麼。這般想著心中大定,對婆子擺了擺手道:「你先回去,告訴候爺,我找到機會,便回候府。」
「是,小姐。」
婆子福了一福,低垂了眉眼退了出去。
張寧馨又在巷子裡站了會兒,抬手搓了搓自己僵硬的臉,在感覺到臉上的神經不再那麼麻木後,這才朝巷子外走去。
「奶奶,適才大奶奶身邊的畫彩朝這邊張頭探望了一番。」婆子輕聲對張寧馨道。
張寧馨冷冷一哼,咬牙道:「且先讓她得意一回。」
周府,劉氏聽了畫彩的回報,蹙了眉頭道:「即是隆平候府的人,怎的不請進府裡說話,還要到外面去?」
畫彩低了頭,「那婆子看得緊,奴婢近不得跟前。」
劉氏點了點頭,「沒關係,再盯著便是。」
……
軒轅澈這響才回府。
得了消息的雙全和雙福,姐妹倆齊齊的迎了出來。
當日,雙福也是在畫航之上,若要追責也是保護不力。忐忑不安的等了這些日子,乍然見到平安歸來的蘇慕雲,姐妹倆高興壞了。
雙福更是,只說蘇慕雲瘦了,屁顛屁顛的跑去廚房說是要給蘇慕雲做吃的補一補。
紅翹也一反常態,主動侍候起蘇慕雲輿洗之事。
這乍然的變化,只驚得雙全和櫻桃兩人怔愣了許久。
見蘇慕雲若有思的看過來,紅翹紅了臉,輕聲道:「紅綃這些日子因著王妃失蹤之事,自責不已,眼見著身子也要垮了,奴婢是與她從小長大的。」
言下之意是,她只是想要幫襯紅綃,並不是因為你蘇慕雲。
她這樣一說,蘇慕雲反到覺得心下寬了些。要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紅翹突然間獻起慇勤來,她到是要問個為什麼了。得不到答案只怕那份好,她可不敢受著。
軒轅澈安撫好了阿嫵,便將魚腸喊到了書房議事。
足足在書房裡呆了有二個時辰,才退了出來。
這個時候已經是未時三刻。
兩人隨便的用了些廚房送上來的午膳。待膳食撤了下去後,軒轅澈眼見得蘇慕雲眉宇之間爬上的倦怠之時,挑了挑眉道:「去歇著吧。」
蘇慕雲卻是也是累了,雖然籌謀了許久,但事情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卻不知道。
「王爺可安排妥了?」
軒轅澈狹長的鳳眸裡便嚼了一抹溫惱,看了蘇慕雲道:「媚媚不相信我?」
他那聲「媚媚」才起,蘇慕雲便急快的低了頭,她可沒忘記,兩人初見的那一晚,這傢伙在聽在了她的計劃後,對她做的那些事。
現在想起來,她還臉紅的不行。
蘇慕雲連忙佯裝打了個哈哈,起身道:「那妾身去歇一會兒。」
軒轅澈點了點頭。
在看到那抹身影消失在內室,側耳聽了聽後。
軒轅澈使了個眼色給屋子裡侍候的櫻桃和雙全兩人,返身緊跟著進了內室。
才走到門口的雙全和櫻桃便聽到耳邊響起一聲蘇慕雲驚呼,隨後便像是嘴巴被什麼堵住的「嗚嗚聲。」
雙全和櫻桃兩人對視一眼,在看到彼此臉上的紅暈後,輕笑一聲,掩了房門,退了出去。
卻見雙福領著個婆子,提了個大大的食盒進來,眼見二人不在屋裡侍候,站在門外,不由訝異道:「王爺和王妃呢?」
「王爺和王妃午睡了,怎麼了,有事?」雙全看了雙福。
雙福指了那婆子提著的食盒,「我給王妃做了補湯。」
「拿去廚房裡熱著吧,等王妃起來好用。」
雙福點了點頭,待婆子退下後,她看了看主屋的方向,眉宇間閃過一抹猶豫,稍傾,對雙全道:「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雙全還想問她去哪,然,她才剛張了嘴,雙福已經一溜煙的不見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