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滿是栗子花的味道。
那氣息曾經讓張寧馨是那樣的沉迷,然此刻她肚腹之中卻是翻江搗海般,下一刻,她扶了門框,「嘔嘔」的乾嘔起來。
屋子裡的兩人卻似不曾看到他似的,越發的糾纏歷害。又或者是看到了,卻是直接無視了。
「啊……啊,爺……」
蘇夕蓉的在發過一聲的驚叫後,很快又回到了狀態,即使不在狀態卻也是不行的。
在經過最初的痛疼後,現如今的蘇夕蓉已經品味到了一種從尾椎骨上生起的麻酥感,身體內有種極致的缺失。不待周子元近身,她卻是自己仰起了身子,牢牢的攀附著他。
而周子元平素溫雅的臉已然不見,一雙眸子泛著一種奇異的腥紅,他停不下來,所有的思緒與理智盡數被身體的感觀所主宰。
「周子元……」張寧馨一聲淒歷的嘶喝驀。響起。
這一生,她就是成灰也無法忘記這一幕,無法忘記她愛到骨子裡恨不得掏心掏肺的男人,當著她的面,在那張他們無數次顛鸞倒鳳的床上,正與別的女人赤身**的交纏著。
「啪啪」的聲音像一根帶刺的鞭子抽在她的心上,那樣的血淋淋。
「奶奶,奶奶……」金枝不敢進來,只得在外面一遍遍的喊著:「奶奶,您怎麼樣啊!」
周子元耳邊驀的響起那一聲嘶喝,他霍然抬首。
在看到張寧馨那張慘白如紙的臉時,他不由怔了怔,整個人抬起了精白的上半身,他的下半身還與身下的女人緊緊相連。而身下的蘇夕蓉也似被張寧馨給驚到了,洞穴之內驀然一緊。
隨著她那一緊一縮,周子元那堅持了許久的僵硬,瞬間潰不成軍。
「周子元,你好……你……」張寧馨顫了手,抖抖擻擻指著周子元,卻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下一瞬間,只覺得喉頭一甜,「哇」一聲,吐出了一口鮮紅。
觸目的紅落在青灰色的石磚上,越發的顯得那紅觸目驚心!
「寧馨,」**退卻,周子元悠悠回神,似是這刻才發現自己竟然身無寸縷,不僅如此,還……周子元垂眸,看著身下滿面潮紅的蘇夕蓉,目光漸漸往下移,便看到蘇夕蓉瑩白如玉的肌膚上有著青青紫紫的於痕,而再往下,他猝然一驚,像是踩到蛇一般,猛的跳了起身。
也便是這一起身,他才霍然驚覺自己做了什麼事。然下一瞬間,耳邊卻是張寧馨淒歷到絕望的嘶喊聲。
「我要殺了你!」
張寧馨一聲嘶吼,驀的向前衝去。
周子元手忙腳亂的隨手拿了件衣裳披在身上,眼見得張寧馨已經衝到床前,抬手便取了掛在雕花紅木床上的鎮邪劍,心下一凜,幾步上前抱了張寧馨。
「寧馨,你聽我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你還說什麼,我親眼看到的。」張寧馨一把推了周子元,一個伶落的縱身,劍便落在手裡。
下一瞬間,只聽「匡嗆」一聲,寶劍出鞘,寒光湛湛。
周子元眼見得張寧馨滿目赤紅,手裡寒光閃閃的劍不問青紅皂白的便往他身上招呼,嚇得一個踉蹌,腳下一軟,差點便被張寧馨刺個了透明窟窿。
一側的蘇夕蓉看得這一幕,嚇得一聲驚叫,一邊慌亂的往身上套著衣服,一邊沒了命的喊了起來,「殺人了,三奶奶要殺人了。」
「奶奶……」
門簾子被「匡當」一聲甩下,金枝三步並做兩步衝了進來。
才進屋,人便怔了怔,續而便看到從外室一路延伸到內室的被扔的凌亂不堪的衣服,袍子。不待她反應過來,便見周子元被張寧馨手裡的一把劍逼得四處閃躲。饒是周子元躲得快,可劍鋒卻也是將他的披散著的長髮斬斷了好縷。
金枝由不得眼前一眩,差點腳一軟便要倒了下去。這關頭,她死命的咬了咬舌頭,疼痛使得她再度打起精神,不由分說的便衝了上前,試圖去搶張寧馨手裡的劍。
「我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
發狂的張寧馨此時哪裡還再識得金枝,見有人靠近自己身前,不由分說的,拿著手裡的劍便照著砍了過去。
「奶奶……啊……」金枝下意識的舉手便擋,下一刻,手腕上便是一道深可見骨的砍傷,血像泉水般湧了出來。「奶奶……」金枝抱了胳膊,白了臉,「撲通」一聲跌坐在了地上。
蘇夕蓉眼見得張寧馨一雙腥紅的眸子朝自己看過來,「啊」一聲,慌不擇路的朝門外便跑,邊跑邊嘶聲喊,「奶奶殺了金枝,奶奶她瘋了,她要殺三爺。」
院子裡的丫鬟下人還不待湧進來,便見簾子一撩。
張寧馨舉了手裡的劍,追著蘇夕蓉跑了出來。
「殺了你,殺光你們,殺死你們……」她目光直勾勾的瞪著前方,雙手死死的握著手裡的劍,大有誰敢上前,便砍誰的氣勢。
一時間,院裡的人誰也不敢動。
「寧馨……」周子元緊跟著跑了出來,一邊對愣著的下人道:「還不去關了大門。」
眾人的腳早就軟了,便是驚醒過來,卻也是跑不動,好在有離大門近的婆子,抬了手便要去關大門,偏生那手便像是被抽了筋似的,一點子力氣也使不上。
這邊廂,張寧馨目光直直的瞪了蘇夕蓉,「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話落,舉了手裡的劍便朝蘇夕蓉砍下去。
這會子,她的劍毫無章法,但若是被砍上,卻也是凶多吉少。加之,金枝又捂著一隻鮮血淋漓的手從屋子裡趕了出來,一時間,丫鬟婆子們早個個嚇得癱在地上,連動也不敢動了。
「奶奶饒命,奶奶饒命啊……」蘇夕蓉躲閃著,邊躲邊嘶聲道:「是三爺……是三爺她強要婢妾……奶奶您饒命啊……」
正準備瞅準時間搶下張寧馨手裡劍的周子元,聽得蘇夕蓉那一聲比一聲高的叫喊聲,眸子裡劃過一抹陰鷙,便在這時張寧馨手裡的劍狠狠的朝蘇夕蓉頭上劈了下去。
蘇夕蓉「啊」一聲,腿一軟,跌倒在地。
那運足張寧馨所有力氣的劍,便「撲」一聲,砍在了蘇夕蓉的肩胛之上。
「啊!」蘇夕蓉發出一聲絕望的嘶喊,隨著那血腥之氣散開,一股燥味亦跟著飄浮開。
便有眼尖的人看到,蘇夕蓉身下濕了一大片,鮮紅的血和著她被嚇出的尿,漸漸的瀰散開來。
「救命……救……」蘇夕蓉此刻也顧不了許多,眼見得張寧馨眉頭也不鄒下,硬生生的將那劍從她肩胛處抽出,又要招呼著她脖子上砍去。
她再不顧不了什麼面子,什麼尊嚴。頭一低便在地上打起了滾,滾過她自己嚇出的那片尿,而張寧馨手裡的劍亦是毫無章法的朝她身招呼著。
一下,一下,虎虎生風。
「寧馨,寧馨……」
眼見得再不阻止,要出人命。
周子元顧不了許多,幾步上前從身後一把抱住了張寧馨。附在她耳邊輕聲道:「寧馨,是我,是子元,你扔了手裡的劍,聽話……」
只周子元不說還好,一說他是周子元。
張寧馨臉頰上的肉便控制不住的跳動起來,她的腦海裡一幕幕的都是那兩具白花花交纏在一起的**,她驀然仰首一聲淒歷的嘶啊喊,「啊……」,旋即手裡的劍反身照著身後的周子便刺了下去。
「這是怎麼了?」
一聲訝異的問話。
續而便是一聲淒歷的嘶喝,「三郎……快救三郎……」
院子裡誰也不知道,余氏是何時,又是怎樣來到院子裡的。
余氏眼睜睜的看著張寧馨那閃著寒光的劍,不惜將自己刺傷也要跟周子元同歸於盡,一口氣上不來,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夫人,夫人……」
丫鬟婆子們一陣好忙。
而周子元眼見得余氏倒了下去,又感覺到那腰前那透骨的森寒時,一個及時的透身,他避開了。可是張寧馨卻是被劍在腰間劃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那種冰涼的痛,使得她茫然的思續剎那被劃開,她怔怔的看著眼前團團圍住余氏的丫鬟婆子。
周子元感覺到身前狂燥的人,突然間像是被扔到冰水裡一樣,渾身透出一股砌骨的寒,他試探著去看張寧馨的神色,眼見張寧馨目光怔怔的盯著前方余氏倒下的地方。心下長長的鬆了口氣,然後抬起手,悄然的握住張寧馨握劍的手。
便像是握住了一塊冰一樣,周子元心頭劃過一抹異樣的情緒。
張寧馨回眸,看著那握住自己的手,便是眼前這白皙修長的手在無數個夜裡撫過她的全身,引領她到達極致快活的巔峰。也是這手,剛才摟著蘇夕蓉在她的眼前上演著一副活春宮。
前一刻,他還告訴她,這一生,除了她,他再不會有別的女人!可下一刻,他卻抱著別的女人在她的眼前翻雲覆雨。
想到這裡,張寧馨恨從中生,一把掙開了周子元,退後幾步,她瞪著周子元,恨得咬牙切齒,面目猙獰地叫道:「騙子,偽君子,小人,畜生……」
聽著她嘶聲的喝罵聲,周子元的一張臉先是錯愕,續而便是一陣發青,再然後又白了白。
周子元一步步走到張寧馨面前,低著頭,居高臨下地看著因為恨和絕望,面目顯得扭曲的她,周子元淡淡說道:「事情和你想像的不一樣,我和她……」
「閉嘴,你給我閉嘴,我不要聽,我再不要聽你的花言巧語。」張寧馨青著臉,「是我傻,是我笨,是我蠢,是我愚不可及,我怎麼就會看上你,我……」
喊著,喊著,張寧馨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著笑著,那聲音轉為了哽咽。
哽咽中,張寧馨捂上了自己的臉。
一種難以言喻的驚慌湧上她的心頭!
她怎麼辦?
「寧馨,」周子元上前,想要將張寧馨摟在懷裡。
張寧馨卻是霍然抬手,猛的一揮,嘴裡喊著「不要碰我,」手上,卻是「啪」一聲,打在了周子元的臉上。
一側圍著的下人怔怔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張寧馨一瞬間如遭電亟,混沌的腦子清楚許多,她看著同樣怔愣著的周子元,看著他白皙的臉上那清清楚楚的五個手指印。
眼淚,忽然便毫無預警的流了下來。
周子元只一怔,便回過神,他探手去握張寧馨的手,「對不起,寧……」
「張氏,你給我過來。」
一聲歷喝打斷周子元的話。
張寧馨霍然抬眸,便看到余氏用一種吃人的目光看著她。
顯而易見,她剛才打周子元的那一巴掌,落入了余氏的眼睛裡。不僅如此,她適才滿院子追著人砍只怕也落入余氏的眼裡吧!
罷了,罷了,這一切,還有什麼意思?
這一刻,張寧馨心如死灰,再不願說一個字。
「過來。」余氏猛的喝道。
「我扶你過去。」周子元扶起張寧馨,朝余氏走過去。
這一動,才發現,腰間火燒火燎的痛,身上的衣裳已經被那一片殷紅染透。
周子元也發現了,連忙對余氏道:「娘,寧馨受傷了,先請大夫吧。」
「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替娘做主!」余氏對著周子元一聲歷喝。
周子元一窒,半響壓了聲音道:「你先忍著點,我馬上讓人去請大夫。」
張寧馨什麼都沒說,木然的由著周子元將她扶到了余氏跟前,只是她尚未站定,余氏卻是猛的朝她衝了上來,掄了胳膊便朝她臉上扇去。
與此同時,余氏怒聲哧哧的話在耳邊響起。
「我千辛萬苦養大的兒子,不是讓你這悍婦來欺凌的。」
那一巴掌,用盡了余氏所有的力氣,便是她自己也因為用力過猛,而一個踉蹌,若不是余媽媽眼疾手快,扶得早,只怕她自己也要倒在地上。
「娘……」
變化突起,待周子元反應過來時,張寧馨已經被余氏那一掌扇得身子晃了晃。未幾,臉上便腫得高高的。
然,張寧馨卻是不怒反笑。
她看著氣急敗壞的余氏,忽的便吃吃的笑了聲來。
「瘋了,瘋了……」
余氏眼見得張寧馨不怒不喊,只是那樣像個傻子似的站在那笑。先是小聲的笑,續而卻是忍不住的仰天狂笑。
不說是余氏,便是滿院子的下人也怔住了。
有猜到事情原委的,心下雖為張寧馨不值,但卻也不敢有什麼反應。
只有得了消息趕過來的王媽媽,急急的跑了進來,可是在看到余氏發怒的當會兒,她也不敢上前,只能遠遠的著急的看著。
「寧馨……」周子元微微一頓,彷彿在揣摩著自己的話能不能安撫張寧馨,「你……」
張寧馨卻是笑聲陡然一收,瞪了周子元,一字一句道:「周子元,我們和離吧!」
周子元身子一僵,似是難以相信。
他怔怔的看了張寧馨,「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張寧馨垂了眸子,臉上的笑猶在,然,眾人瞧著她那神色,卻是發覺她笑得比哭還難看。
「我說,我們和離。」
「放屁!」余氏瞪了張寧馨,手指就差點上她的臉,歷聲道:「和離?周家沒有和離的女人,休書倒是可以給你一份。」
張寧馨霍然抬頭,目光發直的瞪了余氏。
「休書?」張寧馨似哭似笑的看了余氏,歷聲道:「憑什麼休我?」
余氏冷冷一笑,嘴角輕勾,「七出之條。」
「七出?」
「余媽媽,」余氏喊了身邊服侍的余媽媽,指了張寧馨道:「我看我們三奶奶人金貴,《女戒》《內訓》什麼的從前的親家大老爺不捨得讓她學,你便來告訴她什麼是七出吧。」
余氏這話是諷張寧馨沒有家教!張寧馨一張青白交替的臉,被余氏這般一說,立刻便紅紫交替,一雙杏核似的眸子越發的瞪得圓圓,紅紅的,直勾勾的看著余氏。胸脯一起一伏,讓人不禁懷疑,若是手裡還有那把劍一定會對著余氏刺過去。
「娘……」周子元上前,想要打圓場。
「你給我住嘴。」余氏霍然轉身,瞪了周子元,看著他臉上鮮紅的幾個手指印,顫了聲道:「我到不曉得,我辛辛苦苦生養你一場,捨不得打捨不得罵,卻是將你養來給別人當兒子的,又是要打又是要殺。我這還沒把你媳婦怎麼的,你便這般不依不饒的,容不我這做娘的。你可真是孝順啊!不枉我十月懷胎拼著一命把你生下來!」
余氏的話一落,院子裡的人齊齊的倒吸了口涼氣!
周子元臉色一白,「撲通」一聲跪在了院子裡。
余媽媽一看,連忙使了眼色給一側的桔紅,雪芝。桔紅、雪芝會意,悄然的帶著院子裡的下人退了出去。
「娘,」周子元看著余氏,輕聲道:「原是我做錯了事,不怪張氏生氣,她只是一時氣急,等氣消了就沒事了。」
余氏朝著周子元就「呸」了一口,道:「一時氣急?一時氣急便要打要殺的?下人奴才倒也罷了,你呢?你是她的相公,妻以夫為綱,她連三綱五常都不顧了,這還是一時氣急?」話落看也不看周子元,一雙陰鷙的眸子瞪了臉色青白的張寧馨,「你到是說說看,你夫君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事,要讓你這般喊打喊殺的?」
張寧馨將咬得生疼的腮幫子鬆了,卻是冷冷一笑,一句話也不說。
周子元頻頻使眼色給張寧馨,然張寧馨卻是目光瞄也不瞄他一眼,只是青白的臉上帶著一抹冷笑,傲然直立,背脊挺得直直的。
余氏不由大怒,雖則心底生怒,然臉上卻是不動分毫,只目光陰涼的盯了張寧馨,「你是候爺家的千金,我家三郎原是高攀,周家委屈了您。老人常說男要低娶,女要高嫁,原就是這麼個道理。」話聲一頓,余氏語帶薄怒道:「但你即入我周家門便該守我周家的規矩,所謂夫為妻綱,夫不正,妻可改嫁;妻為夫助,妻不賢,夫則休之。我到是問問你,你嫁進周家,是為周家開枝散子添嗣有功,還是規勸丈夫仕途上進光宗耀祖了?你連自己屋裡的人都約束不好,弄得亂七八糟讓人詬語。三郎給你一紙休書,怎麼就給不得?」
張寧馨霍然抬眸,瞪了余氏。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般厚顏無恥之人?她沒有替周家開枝散葉,沒錯,這是事實。可是他們成親才多久?這天底下的男女三年五載沒有子嗣的多了去了,怎麼她就不行?她沒勸周子元仕途上進嗎?她說了多少次讓他隨大流,可是他聽了嗎?若不是自己的兄長出面,周子元現在只怕還在那流放三千里的路上,是死是活誰曉得?到最後,這一切竟然全是她的錯!
張寧馨便想仰天大笑,老天,她可真是有眼無珠啊!千挑萬挑她就給自己挑了一個這樣的男人,這樣的家庭,甚至為他雙手沾滿鮮血。死後永墜阿鼻地獄而不得超生!她陪了今生失了來世,就是為的這樣一個結果?讓他一紙休書,成了下堂婦!
「周子元,」張寧馨看了周子元,一字一句道:「你若是念著夫妻情份,便和離吧。否則我便拼了這條命不要,我也要讓你周家……」
「張氏……」
「寧馨……」
兩聲話語同時響起。
周子元爬了起來,高聲喊了一句,「余媽媽。」
余媽媽連忙上前。
「夫人累了,你把夫人扶回去歇息吧。」
余氏瞪了周子元,一時氣結。誰都曉得張寧馨沒有說出口的話會是什麼。她不甘的看了周子元,顫了聲道:「好,好,你為了她,邊娘都拂逆,我不管了,我以後什麼都不管了,行吧。」
周子元使了個眼色給余媽媽。
余媽媽連忙上前,扶了余氏,輕聲道:「夫人,兒孫自有自孫福,三爺是個有主意的,三奶奶出身名門,不是那事非不分蠻橫無禮之人。再說了不吵不鬧,不是夫妻。您先回院子歇歇去,稍傾說不得,三爺三奶奶便高高興興的來給您敬茶呢!」
話落,邊是哄邊是拉的將余氏勸出了院子。
周子元眼見得院子裡狼狽不堪,蹙了眉頭,上前對張寧馨道:「便是砍頭也得給人申冤的機會不是?你要是真心不能原諒,不想過了,我不為難你。可是話總是要說明白的。」
軟言溫語,在耳邊驀然響起。
張寧馨僵硬的抬起頭,眼前的周子元,已不得往日的溫文爾雅,隨手披在身上的衣裳鄒巴巴的像一團鹹菜,烏黑的發凌亂的披在肩後,往日俊秀的五官此刻也似是浸過苦水一樣,失去了鮮亮的色澤。
心沒來由的便疼了一疼,眼前來回晃動的是初見時桂花樹下的驚鴻一瞥,是什麼,將他變得這樣面目可憎!
眼淚忽然便似決堤的水一樣,衝了出來。
張寧馨站在那,就那樣淚流滿面的看著眼前讓她愛到骨子裡恨到骨子裡的男人。
她要的不多,她只是想要一份平等的愛情。有這麼難嗎!
忽然又想起下人間的傳言,軒轅澈許以蘇慕雲一生一世一雙人!驚艷絕世高貴如他的沂王爺為了一個那樣低賤如泥的女人,放棄了這天下所有或美艷或嫻雅的女子。自己費費盡心血,得來的又是什麼?
如果當初不曾遇見,該有多好!
周子元眼見張寧馨不言不語,只是那樣目光複雜的看著他。但一雙浸在淚水裡的眸子卻是複雜萬千。他也是經歷過天堂到地獄的人,當然明白那些複雜的神色所蘊含的意義。
不,他不能讓她後悔,他費了那麼大的功夫,才將她娶進門,使得她心甘情願為他付出一切,如何能……心思一定,周子元驀的拾起地上的劍,快步走到蘇夕蓉跟前,劍尖一抖,歷聲道:「賤人,說,為什麼要陷害我。」
眼見周子元的劍指上脖頸處,蘇夕蓉嚇得一聲驚叫,顫瑟瑟的看了周子元,嘶聲道:「爺,不是妾身,妾身冤枉啊。」
張寧馨目光一轉對上污濁不堪的蘇夕蓉,只覺得肚腹間有了那種翻江倒海的滋味,她冷眼看著眼前的二人。
「不要做戲了。」張寧馨看了周子元,一字一句道:「她本就是你的妾,可是,為什麼,為什麼非得在我的房裡,在我的床上?」
周子元不去理會張寧馨的斥問,手裡的劍卻是陡然向下一個用力。
蘇夕蓉感覺到脖子處先是一涼,續而便是一股溫熱湧了出來,然後才是要命的痛。她顫瑟瑟的低頭,看著滴滴答答流下的血,眼睛一翻,倒了下去。
「奶奶,」已經讓大夫處理好傷口的金枝由習秋扶著走了過來,輕聲道:「奶奶,您便聽聽三爺的解釋吧,奴婢剛才問過習秋了,事情確實有些蹊蹺。」
金枝是她最得力的大丫鬟,不比鳳枝。鳳枝心狠手辣卻是個不擅思考只會行動的人,而金枝不同,金枝心思細膩。最主要的是金枝原是嫂嫂的婢女,是嫂嫂嫁進來後,撥到她院裡給她使呼的。這也就是為什麼,每每有事,她喜歡讓鳳枝去做,而不使呼金枝,因為她不確定金枝的忠心到底向著誰!
張寧馨默了一默,她不是個沒腦子的人。
她當然知道,不說周子元對她有情,既便是無情,周子元也不應該在主屋白日渲淫。傳了出去,他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可是,原因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親眼看到了,這將會是她一生一世永遠醒不來的惡夢。她甚至不敢想,那張床,她還能睡嗎?那個人,她還能像從前那樣嗎?
「金枝……」
似是知曉張寧馨想說什麼,金枝使了扶著她的習秋的道:「快扶奶奶到我屋子裡去梳洗一番,再請了大夫來,替奶奶看看傷口。」又對周子元道:「三爺,也去梳洗一番,換身衣裳吧。」
周子元點了點頭,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
「寶琴,你去找了月生來侍候爺梳洗。」金枝對身邊的寶琴說道。
寶琴連忙應了一聲,飛快的跑了出去。
一瞬間,院子裡的人走的走,散的散。
只留下暈死過去的蘇夕蓉,像隻狗一樣的躺在地上。
稍傾,丁香才壯了膽子上前,扶起地上的蘇夕蓉,輕聲道:「姨娘,姨娘,你快醒醒。」
蘇夕蓉睜了眼,她感覺整個人像是被車輪子輾過一樣,痛得她連吸口氣都難。或者是流血過多的原因,眼前沉的歷害,直冒金星。
「丁香,爺和奶奶,他們人呢?」
丁香顫了聲道:「三爺和奶奶都去梳洗換衣裳了,姨娘,我扶你回屋子吧,你的傷得趕緊找大夫來看。」
丁香不提還好,這一提,蘇夕蓉又覺得身上的傷口火辣辣的痛。
「你扶我回屋去。」
「是。」
丁香扶了蘇夕蓉回了她自己的屋子,又打了盆水來替蘇夕蓉擦洗身子,可是看著那跟衣裳結在一塊的傷口,卻是怎樣也不敢碰,哭了道:「姨娘,得請大夫啊,不然……」
「哭什麼!」蘇夕蓉瞪了丁香一眼,「這點傷死不了人。」
丁香被她唬得一個抖索,眼裡的淚也不敢流了,就那樣僵著手腳站在那。
蘇夕蓉半閉了眸子,將身上的痛疼暫時拋在了一邊,腦子裡卻是將今天的發生的事好好的過了一遍。
周子元要外放,她早就做好了二身冬衣,原本想找個機會送到張寧馨跟前混個人情。誰承想,今天她獨自坐在屋子裡的時候,窗門下忽的響起一個聲音。說是,三爺喝醉了,身邊沒人侍候。她心思一動,便取了做好的冬衣,去了主屋裡。
她在主屋外小心的聽了一番,在確定主屋裡只有習秋後,她才在門外喊了聲,「奶奶,妾身蘇氏給三爺做了兩身衣裳。」話落,也不待屋子裡的人開口,便撩簾子走了進去。
那時候,周子元正依在大炕上,手裡端了習秋的醒酒湯喝。習秋一見是她,剛想開口喝斥,可她只不過是張寧馨身邊的二等丫鬟,當著周子元的面哪裡能喝斥周子元的妾。
「三爺怎的在屋裡?」蘇夕蓉詳作驚慌,飛快的福了福禮。
周子元當時看她的目光很是不耐,但目光落在她手裡的袍子上時,嶄新的冬衣,瞧那顏色應試是給男子穿的,他不由得多看了兩眼。續而目光又落在她身上。
張寧馨不擅針織,這蘇夕蓉是知道的。
眼下見周子元目光落在她手裡的冬衣上,便垂了頭,喃喃的道:「知道三爺要遠行,妾身做了幾身冬衣,也不知道合不合適,想拿過來給奶奶看看,不想奶奶卻不在。」
若是這一日,周子元不曾迎酒,蘇夕蓉怕是連開口的機會都沒。然,周子元喝酒了,而且喝得不少,便是再精明的人,腦子這會子有會慢了半拍。
「拿過來,我看看。」
蘇夕蓉一喜,連忙上前。眼角的餘光卻看到習秋警告的眼神,但蘇夕蓉是誰?她即然敢博便不會怕輸。
到了周子元跟前,她恭敬的將手裡的袍子遞了上去。
周子元探手取了蘇夕蓉手裡的袍子,針腳細密,想不到蘇夕蓉的針線功夫到是不錯!這般想著的時候,便抬頭睃了蘇夕蓉一眼,只這一睃,卻是覺得身子裡似乎種不對勁的感覺。他頓了頓,想壓下那感覺,但隨著鼻腔內越來越多的女兒香,他竟然有了一種難以抑制的燥動。
而眼前的人越來越模糊,他定睛再看時,明明是張寧馨立在她眼前。正巧笑倩兮的盯著他看。
「寧馨……」周子元忽然抬手,將蘇夕蓉一把扯進了懷裡。
「三爺……」習秋錯愕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出去。」周子元對習秋喝道。
「三爺,奶奶她……」
習秋的話還沒說完,周子元的歷喝聲便響起,「讓你滾出去。」
習秋抿了抿嘴,上前扯了蘇夕蓉便往外推,嘴裡喊道:「蘇姨娘,爺醉了,要歇息了,你退下吧。」
只有一雙手比習秋更快的扯上了她,蘇夕蓉抬頭對著習秋一笑,輕聲道:「習秋,爺不讓我走呢。」
習秋漲紅了臉,正要勸說周子元,不想此刻,周子元卻是神色大變,猛的一掌揮了過來,打在習秋的臉上,「滾出去,給我院子裡跪著。」
屋外聽到動靜的寶琴剛想撩了簾子進來,不想周子元已經大力一把將習秋推了出去,緊接著一聲,「誰也不許進來。」
之後只不過是一場你情我願,乾柴遇烈火的戲碼。
丁香見蘇夕蓉臉色蒼白,一言不發,不由擔心的道:「姨娘,奶奶她會不會……」
蘇夕蓉冷冷一笑,嗤聲道:「她想怎麼樣?我是爺正經納下的妾。她有隆平候府撐腰,可是別忘了,我們蘇家很快要出一個王妃了!她一個候爺還想越過王爺去不成?」
丁香怔在那半響說不出一個字。
二小姐,要當王妃了!
……
另一廂,周子元將事情的前前後後說了一遍給張寧馨聽,末了輕聲道:「我當時眼裡看到的只是你。」
張寧馨不語。
金枝輕聲道:「奶奶,會不會是那醒酒湯有問題?」
周子元驀的眼神一亮,是了,他喝下那醒酒湯後,整個人便似變了個人一樣,只想著要做那檔子事,似乎不做,人便要爆裂開來一樣。
「寧馨……」
張寧馨擺了擺手,「你別說了,是有心也好,有無意也好,我現在不想管,我想靜一靜,你出去吧。」
周子元微窒,臉上便有了一抹惶然無措的神色,將目光看向了金枝。
金枝歎了口氣,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那你好生歇一會兒,我找人將主屋重新收拾一遍。」
張寧馨自是知曉周子元的那句收拾一遍是什麼意思,那張紅木床,還是當年爹和娘在世時,替她打下的,想不到……一時間,只覺得胸口猶萬箭穿心般,痛得她眼淚都流了出來。
金枝取了帕子,去擦拭張寧馨臉上的淚水,柔聲道:「小姐你糊塗了。」
自打成親後,金枝便讓屋裡的人全都改了口,喊她,奶奶。這會子,稱她小姐……張寧馨抬頭看向金枝。
金枝笑了道:「我們候爺可也是有好幾個侍妾的。」
張寧馨身子一僵,稍傾輕聲道:「他是他,候爺是候爺。」
「這世間的男人有幾人是只一個女人的?」似是想到張寧馨心裡想的是什麼,金枝輕聲道:「沂王爺現如今是說三千弱水只取一瓢,可若干年後呢?當蘇小姐人老色衰的時候,他還會記得今日的允諾?」
張寧馨不語。
金枝輕聲道:「她原本便是三爺的妾室,只不過不該是在主屋。」
「不,我……」張寧馨搖頭。
金枝卻是飛快的打斷她的話,「即便是和離後,小姐便能尋到一個即合你心又合你意的?能一心一意待你,再無她人的嗎?」
見張寧馨默然,金枝輕聲道:「三爺是小姐您喜歡的,不能因為三爺犯下一點錯,您便將他連根拔了。這世人,誰不會犯錯?您能大肚點,三爺念著您的好,往後只會越發的尊重您,寵著您,呵著您。您難道沒發現,今天,三爺可是為了您連夫人都拂逆了。」
眼見張寧馨閉了眼,雖是雙唇緊抿,但眼睫卻是顫動的歷害。金枝知道她雖心裡難過,怕是話卻是聽進去了。
便不再說話,只拿了針線筐坐在一旁做起針線來。
周家的另一處院子。
劉氏正笑盈盈的聽著,她的奶娘劉媽媽眉飛色舞的講解著。
不時的發出一陣愉快之極的大笑聲。
當聽到張寧馨沒有砍中周子元時,由不得歎氣道:「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劉媽媽笑了笑道:「奶奶,您想,貓抓老鼠哪能一下子就吃了它,總要玩過癮了,才吃是不是?」
劉氏眉眼一挑,看了劉媽媽,「奶娘的意思是?」
劉媽媽冷冷一笑:「只要三奶奶在這院裡一天,我們就不能讓她消停了。」
劉氏撫掌,輕聲道:「是這個理,鈍刀子割肉,我要讓她比我痛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
另一廂。
黃氏卻是淡淡一笑。
續而對玲瓏道:「去,將琴心找來。」
玲瓏應聲退下。
不多時,琴心進了屋子。
黃氏笑了道:「你在那裡面放了什麼?」
琴心挑了挑眉頭,「大奶奶原是讓人放合歡散,可那藥性太弱,奴婢便加了青木香進去。」
黃氏聞言先是一怔,續而卻是掩嘴笑罵道:「死丫頭,你這不是要了我們三爺的命嗎!」
琴心嘿嘿一笑。
要知道那青木香原產自疆外,不僅能瞬間提高人的**,還能讓人產生迷幻的錯覺。更要命的是如果不合歡,男子會血脈卉張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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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湘你真是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