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找到了。」
蘇慕雲顫了嗓子,話才出口,淚水便嘩嘩的掉了下來。
蘇慕辰終於找到了!
只是此刻,蘇慕雲斷不會想到,人是找到了,但找到了人卻也找回了一團剪不斷理還亂的頭疼事。
錢氏早搶在蘇尚和之前走了出去,眼見蘇慕雲泣不成聲,快步上前將她摟在懷裡,一迭聲的道:「慕辰找到了,是高興的事,你哭什麼呢。」
「是啊,這是件高興的事,我哭什麼。」
蘇慕雲抬了袖子胡亂的擦了把臉,扶了錢氏,兩人回到廳堂。
「那些個蠢人,都說了,你一回來,就讓他們請你到廳堂來。」錢氏撩了眼看不出是喜是怒的軒轅澈,對蘇慕雲道:「王爺他等了好些時間。」
蘇慕雲便抬眸看向軒轅澈。
恰在這時,軒轅澈也凝眸看向蘇慕雲,見她紅紅的眼眶看過來,那被淚水洗過的眸子似是新雨過後的青山,特別的純澈。由不得便挽了唇角,給了蘇慕雲一個柔情無限的笑。
「王爺,我弟弟他……」
「當日你家遭難時,你弟弟被你家下人扔出院牆,雖說保下一命,但卻是摔斷了腳。」
蘇慕雲一驚,不由臉色一白,顫聲道:「弟弟他現在怎麼樣了?」
軒轅澈擺了擺手,示意她稍安勿燥。
「幸得貴人,施手相救。不但治好了你弟弟的傷,還將你弟弟一直養在身邊,待如親子。」
蘇慕雲提在嗓門的心一鬆,目光熱切的看了軒轅澈,「王爺,那我弟弟,他現在在哪裡?」
「蘇州。」
蘇慕雲一怔,即是找到了,為什麼不帶回來,卻是放在蘇州?會不會是軒轅澈為了安慰她,編出來騙她的話?早先,伯父也曾派人去蘇州四處打聽,卻是消息無果。現如今軒轅澈即是找到了弟弟,怎的卻沒有帶回來?弟弟若是知道她還活著的消息,怎麼會不尋來?既便不曾尋來,卻怎的也沒人讓來給伯父送個信?
眼見蘇慕雲面露猶疑之色,軒轅澈歎了口氣,轉了頭對錢氏和蘇尚和道:「蘇老爺,蘇夫人,本王可不可以借一步與二小姐說幾句話?」
蘇尚和一怔,要知道男女大防,蘇慕雲可不是小孩子,不由便有些猶疑,反到是錢氏,早已將二人間的互動看在了眼裡,立刻使了眼色給蘇尚和,又對軒轅澈道:「如此,民婦便先去安排午膳,還請王爺不要嫌棄粗茶淡飯。」
「夫人言重了,一切當聽夫人安排。」
軒轅澈對錢氏執的是小輩禮。
錢氏連忙將蘇尚和招呼了出去,屋子裡便剩下軒轅澈和蘇慕雲二人。
出了屋子,蘇尚和蹙了眉頭道:「怎麼好單獨將他二人留在廳堂。」
錢氏還沉浸在適才軒轅澈的溫文有禮當中,聽了蘇尚和的話,不由「撲哧」一聲笑了,左右看了看,見沒有外人,才輕聲道:「老爺你可真是糊塗了,王爺和我們慕雲……」錢氏笑了笑,沒有往下說。
「你說,王爺他看上慕雲了?」蘇尚和吃驚的道。
錢氏點了點頭,「我看是。」
「這……」蘇尚和看了錢氏,抖了唇道:「慕雲可說過的,她絕不做妾的。」
錢氏怔了怔,她到是沒想過這個問題。
以蘇家的家世,蘇慕雲是怎樣也不可能當正妃的!
一時間,滿心的歡喜便似陽光下突然破裂的肥皂泡一樣,只剩下一個色彩斑斕的點。
屋子裡,蘇慕雲一待蘇尚和錢氏離開,幾步上前,看了軒轅澈道:「王爺,您是不是在騙我,您根本就沒有找到我弟弟。」
軒轅澈笑了笑,探手自袖籠裡取了一個純銀打造的長命鎖遞到蘇慕雲手裡,「你看看這個鎖是不是你弟弟的。」
那是一個極其普通的長命鎖,因著戴的年月長了,表面已經沒了當初的光澤,有幾處泛著烏黑。
蘇慕雲將手裡的長命鎖一翻,目光便落在那繞著富貴吉祥四字的兩條小金魚上,右邊的小金魚的眼睛凹了進去,她清楚的記得,這是當年弟弟頑皮,拿石頭砸的。蘇慕雲摸著手裡微涼的鎖,眼裡便泛起了層層酸意。
稍傾,淚珠一顆顆的直往下掉。
「為什麼……為什麼不將弟弟帶回來?」
軒轅澈歎了口氣,抬手拭去她臉上的淚,輕聲道:「你弟弟他現在很好,收養他的那戶人家是好人。」
那又怎麼樣?他們終究是骨肉分離啊!
蘇慕雲眨落眼裡的淚,抬頭看向軒磷澈。
她需要一個真實的解釋,軒轅澈即是找到了人,卻不曾將人帶回京都,那意味著什麼?蘇慕雲飛快的轉動著腦子,想著接下來還會有什麼足以影響整個朝局的大事發生。
沒有,什麼都沒有。
她死得太早,洪熙三十七年,也就是順天三年,她便死了。
現在是洪熙三十四年,還有三年的時間,這三年的時間裡,新皇本就雄才大略又有心勵精圖治,一邊發展經濟一邊提倡文教,使得天下大治。並且宣揚國威,大力開拓海外交流,她記得當年周子元就曾開海禁之事,便曾說軒轅逸將會是創世明君。
有沒有開創盛世,蘇慕雲不知道。
她只知道這三年裡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
既是如此,弟弟為什麼不能接回身邊?
蘇慕雲蒼白了臉看著軒轅澈,抖了唇,「王爺……」
「對不起,慕雲。」軒轅澈忽的壓了聲音,眸色複雜的看了蘇慕雲,「再給我一些時間,你有多在乎你在弟弟,我就有多在乎你。你明白嗎?」
蘇慕雲搖了搖頭,「我不明白,你是王爺,你是一人之下下,萬人之上的王爺,我不知道,你在擔心什麼?」
軒轅澈沉沉的歎了口氣,「你相信我,你和你弟弟一定會相聚,但現在,他在那,比在你身邊對他更好,不論是的安生還是前途。」
蘇慕雲默了一默。
她不是一無所知的婦人,她當然明白高處不勝寒的道理。更明白,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世態炎涼。軒轅逸除卻是一位不世明君外,他還好大喜功,多疑好殺,手上沾滿了鮮血。雖是一母同胞,可皇家自來便沒有親情可言!
「我可不可以,去看看他。」
軒轅澈默了一默,輕聲道:「收養你弟弟的那戶人家,姓呂,呂老爺與吏部尚書況融有些淵源,呂老爺膝下只有一女,一直將你弟弟視若己出。皇兄對況尚書頗為依重,假以時日,你弟弟一定有錦繡前程。你聽我的,真為你弟弟好,便別讓人知曉他與你我的關係。」
蘇慕雲默然無語。
軒轅澈知曉,讓她為他捨棄自己的親人,確實有點不近情理。然,今時今日,讓他對她放手,那卻又是萬萬不能。
「慕雲,我保證,你們不會分開太久。」軒轅澈目光誠摯的看了蘇慕雲,「三年,最多三年的時間。」
蘇慕雲吸了吸鼻子,其實只要弟弟過得好,只要弟弟有美好的將來,在哪並不重要,不是嗎?她紅了眼眶看著軒轅澈,「你說的,三年,三年後一定要讓我與弟弟團圓。」
軒轅澈長長的舒了口氣,連連點頭,「一定。」
蘇慕雲便低頭笑了笑,將那個長命鎖收好,輕聲道:「我去廚房看看,做了什麼吃的。」
「等等。」軒轅澈一把拉住了蘇慕雲。
蘇慕雲連忙一甩手,掙了開來,目光撩了撩外面,見外面雖有人侍候著,但全都低眉垂眼,大氣也不敢出。心下鬆了口氣,撩眼看軒轅澈道:「你說話,歸說話,別動手動腳的,讓人看到了不好。」
軒轅澈臉色便變了變,但還是點了點頭,規規矩矩的站到了一側,輕聲道:「你先前說你弟弟找到,你才能嫁人,那現在你弟弟找到了,你什麼時候嫁給我。」
蘇慕雲臉一紅,心道:都說這人性子邪佞的很,怎的越接觸卻越發現,傳言與事實根本不符!
見蘇慕雲臉生紅霞半天不曾言語,軒轅澈不由急了,這段時間他可是什麼事都沒幹,就顧著去找她弟弟。
「慕雲,慕雲,你說句話啊。」
說話?!蘇慕雲羞得就恨不得地上有條縫能鑽進去,他還在耳邊鴰哨著讓她說句話!說什麼?說你明天便拿大紅花轎來抬我啊!
他越問得急,蘇慕雲越不言語。
沂王爺可能從來沒想到,他軒轅澈有一天求親的時候,竟然會如此周折費事!
「我有條件的。」
眼見避不過,蘇慕雲想起葉司盈的那番話,腦海一亮。
有些事由不得她選擇,可是她卻可以為這些事情加上籌碼!
「什麼條件?」軒轅澈看了蘇慕雲,頗有些很無語的苦惱,之前談條件,現在又談條件!到底得多少條件才能娶得美人歸啊!
「那個,第一,我不做妾。」
「當然,我說過,肯定不是妾。」
蘇慕雲點了點頭,「第二,我不與人共侍一夫。」
「嗯,我也說過,我不喜歡三妻四妾。」
蘇慕雲笑了笑,「最後,我要萬兩白銀為聘,全部是銀票,還有鼓前街鋪子二間,必須是我的名字,良田千傾,也必須是我的名字。」
軒轅澈砌底黑了臉,他記得魚腸曾說過,他爹生下幾個妹妹後全溺在馬桶裡溺死了,說是賠錢貨,養不起。這哪是賠錢貨?這根本就是娶寶盆啊!他辛辛苦苦賺下的那些家當,她嘴皮子動動,便成了她的了!
見軒轅澈不似先前答的那麼痛快,蘇慕雲由不得便撩了眼打量他。眼見他狹長的鳳眸間風雲洶湧,由不得暗忖,是不是她太獅子大開口,把人給嚇到了。
「王爺……」蘇慕雲試著輕輕的喊了聲軒轅澈。
軒轅澈忽的便想起她與明六爺的那番交易,想了想,眸間便有了一股似笑非笑,打量了蘇慕雲一眼,嘿嘿笑道:「好,你的條件,我都應了。」
應了!這就應了?
蘇慕雲錯愕的看了軒轅澈。
「明日我便請媒人上門提親。」
到得這會子,蘇慕雲才後知後覺的有種要嫁人的感覺!
有著前世的那番滄桑,這會子,她卻是不知道自己心底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感覺,隱隱之中似乎也有些許期待,卻又在那份期待之中掩了深深的惶恐。
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未來,會是什麼樣?
好在這時外面響起玉金的聲音。
「二小姐,午膳好了,太太使了奴婢來問,是現在用膳還是再等會兒。」
蘇慕雲連忙道:「就現在吧。」
說著便要朝外走,也不管她身後的軒轅澈。
玉金錯愕的看著紅霞滿臉的蘇慕雲,二小姐這是怎麼了?都忘了招呼王爺了。正想提醒下蘇慕雲,不想,在抬頭對上軒轅澈狹長含了抹淺淺笑的眸子時,玉金心頭一慌,胸口便像是揣了兔子似的,跳得慌。她連忙低下了頭,低眉垂眼的讓到了一側。
然,心慌的又何止是玉金,院子裡那些稍有些頭臉的丫鬟,哪個不是想看又不敢看,不敢看卻又要偷偷看。看過後,三魂便去了二魂半!
蘇慕雲忽的想到了珠兒帶過來的消息,腳步一頓,轉身便要告訴軒轅澈,不想才一轉身,便撞進了一個帶著冷香的胸膛。
「呃……」
一陣吸氣聲在耳邊響起,下一刻,一雙手已經扶上了她的腰,「有沒有撞到哪?」
這一刻,蘇慕雲只恨不得能將頭埋泥裡去。
這滿院子的下人可都看著呢!
「沒……沒有。」她連忙退開了身子。
軒轅澈不捨的收了身,鳳眸輕撩,掃過院子裡立著的那些下人,下人對上他冷硬堅毅的線條,一個個嚇得噤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這一刻,沂王爺暗想,其實下人太多也不是好事!
「那個……」蘇慕雲斂了心神,輕聲道:「我以前的丫頭來告訴我,張寧馨要殺她的貼身侍女滅口,不過被我奶兄給救下了,人雖是廢了,但性命無虞。」
軒轅澈眉眼一挑,略作沉吟,稍傾,輕聲道:「好生讓人看好了,別把消息漏了。」
「嗯,我已經吩咐下去了。」
……
洪熙三十四年,八月二十日,晉王大婚。
一時間,京都城裡的熱鬧比之過新年慶新春還喧嘩,世人無不爭相觀禮,將個鼓前街圍得水洩不通。
都說,一個是權傾天下的蓋世英雄,一個是金枝玉葉的名門佳麗,無不稱羨讚歎,好一段金玉良緣,天作之合……這世間,誰不愛看美人,誰不艷羨神仙眷屬。
與此同時,新皇下旨,為賀晉王大婚,大赦天下三日。
在這份與天同慶的歡樂中,沂王爺開始張羅自己的婚事了!
八月二十三日,沂王爺請了皇后娘娘旨,又由內務府行文欽天監選取了賜婚吉日。
八月二十八日,後宮太監攜旨去了蘇家,蘇家閤府跪迎懿旨。
九月二十二日,皇宮的賞賜抬進了蘇家,計有鑲嵌東珠珊瑚金項圈一個、銜珍珠的大小金簪各三支、嵌東珠二顆的金耳墜三對、金鐲二對、金銀紐扣各百顆、銜東珠的金領約和做各式襖褂被褥的貂皮、獺皮、狐皮數十張,綢緞一百匹,棉花三百斤,飯房、茶房、清茶房所用銀盤銀碗銀壺銀碟等若干。
另賜,蘇尚和黃金十兩,白銀七百兩;錢氏,銜珍珠的金耳飾三對,狐皮袍一件,獺皮六張。
大婚之日,定在九月二十六日,也就是中秋節的前三天。
一時間,京都城裡的老百姓恨不得皇家天天辦喜事。
只苦了的卻是京都城裡的那些名門千金,想著風華絕代的沂王爺,自此便屬於另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卻不是自己時,心都碎了。
只是再多的傷心與羨慕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散,唯獨期間兩人,卻是食不下嚥,夜不能寐。
……
周家。
張寧馨正帶著王媽媽和金枝幾個丫鬟給周子元收拾出門的箱籠。
趁著晉王大婚,隆平候張廣嗣又走了太監總管王安的路子,為周子元謀了個監察御史的職位,雖說是位卑但卻權重。若是能做出一番成績,陞遷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周子元被外派的是山東省,雖說離京都不遠,但卻是貧乏之地,那裡的冬天又出奇的寒。是故,張寧馨不僅是當下的夏衣,便是秋、冬兩季的衣裳也是備得足足的。棉袍,貂皮,狐皮大衣、大氅什麼的更是樣樣不缺,足足裝了十幾個箱籠。
另一廂,周子元從前在都察院的一些同仁,得知他外放的消息早早的派人送了貼子來,說是在同春樓置了桌席面就當是提早給他餞行。
而周子元,自也有自己的一番思量。巡天御史的任期是一年,到時候等他回了都察院,肯定有人或是升到六部做主事,或外放做一縣的父母官,到時候只怕想聚一聚就沒這樣方便了。雖說都察院向來是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兵,今年有人放出去,就會有人選進來。等他回了京都只怕當中也沒幾個熟面孔。然人情本就是平日裡積起來的。因此便是別人不來請他,他也會主動去請別人。
這般一來,到是與張寧馨在一起的時間越發的少了。
這天,難得沒了應酬,周子元想著自己這番起復還多虧了張廣嗣,便與張寧馨商量,請了隆平候進府,兩人小酌一番。張寧馨自是歡喜應下,忙不迭的去張羅。
到是也沒驚動余氏與周璁,只不過是讓廚房弄了桌精緻的菜食,在正屋東廂房的大炕上擺了桌,舅婿兩人熱了壺酒,邊說話邊吃。
張寧馨不時的在旁邊幫著遞個筷,拿個碗什麼的,後來見兩人說到朝政上的事,便起身退了下去。
「寧馨說你這幾天都在與從前的那些同繚應酬?」
周子元替張廣嗣滿上一杯酒,點頭道:「是的,這些人裡誰知道到時會是誰升到六部給事中,先混個關係,往後說不得就要人幫上忙了。」
張廣嗣連連點頭,心道:你到是比你那個老實巴交十年不挪窩的父親強多了!
「是這個理。」稍傾張廣嗣又道:「你這次能安然無事,多虧了晉王爺,選個日子上門去拜訪下吧。」
周子元一頓,臉上便有了猶疑之色。
張廣嗣沒有得到他的回答,不由抬頭看去,見他面有疑色,不由輕聲道:「怎麼,你……」
「候爺,外人都說晉王,這裡……」他抬起手點了點自己的腦袋,續而道:「候爺,你覺得得呢?」
張廣嗣放了手裡的酒杯,臉上的神色也有了抹疑重。
良久,兩人都不曾發出一語。
「太子是個怎麼樣的人?」周子元看了張廣嗣道。
張廣嗣略作沉吟,半響輕聲道:「太子麼……」似是想要做出一個總結,但略一思忖,卻是尋不出合適的話來說。
「候爺可是已經給自己選好了?」
張廣嗣一怔,選派系?這個時候是不是早了點?皇上正值春秋鼎盛時期,只怕再活個幾十年都沒問題,而皇上只要在位一日,這儲君之位……雖說大慶朝立長不立幼,立嫡不庶。然,世事變遷,誰曉得最後會怎樣?就拿眼前的事來說,誰又會知道,皇上會從自己的親侄兒手裡奪了江山!
所以選派之事……張廣嗣笑了笑,「此事不急,還未到我們選擇的時候。」
周子元點了點頭,「我也是這個意思,晉王那當然要謝,但是怎麼謝,如何謝還是再等等。」見張廣嗣點頭附同,周子元又道:「若晉王真如傳言,謝與不謝,便沒什麼意義。若是傳言有假,想來我們關健時候出手,晉王應該是樂見其成的。」
隆平候不由點頭,「你說得有道理。」
稍傾,周子元想起京都城的另一樁盛事,這盛事怎麼說也算是與他扯上點關係吧?眼前不由便浮現起那對寒光湛湛的眸子。
「沂王爺那邊,不知道皇上是怎麼打算的。」
張廣嗣蹙了蹙眉頭,便是王安那裡也沒打聽出什麼來,皇上的心思真的很難猜!沂王的婚儀比之晉王要隆重許多。到得是恩寵還是……,猜不出,實在是猜不出。
「皇上的心事很難猜。」張廣嗣由衷的道,「沂王的心思便更難猜。」
周子元笑了笑,由來都是飛鳥盡,良弓藏。
有幾個開國勳臣能得到善終的,更何況,沂王還私自做主放走了建安帝。他以為他安排的天衣無縫,卻不知道,這件事只不過是一起掩耳盜鈴的鬧劇。皇上不信他,不然,也不會頻頻派遣騰驥衛四處打探。反倒是天下的百姓信了他,都在說他人心泯滅,為一己復貴置血源親情不顧!
「我們不猜,」周子元舉了酒杯對張廣嗣道:「我們只管搭高台看大戲。」
張廣嗣細想,笑道:「沒錯,我們只管搭高台看大戲。」
兩人相視一笑,齊齊幹盡杯中之酒。
周家另一座院子。
劉氏聽了揮手退了廚房的人,將劉媽媽喊了進來。
「奶娘,動手吧,再不動手便很難再找到機會了。」
劉媽媽想了想,點頭道:「那就動手吧。」
劉氏的臉上便閃過了抹陰鬱的笑,又細細的與劉媽媽合計了一番。
約半盞茶的功夫,劉媽媽才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劉媽媽才出院子,園角一個長相憨厚的婆子便找了個借口退了開去。
不多時,那婆子站在了一處頗顯雅致的小院處。
小院位於周府的西南角,因著日光不足,在這盛夏的天,到是有了幾分陰涼。
院子裡的一角,又種著幾株枝桿虯節的金銀花,金色白色的小花被風吹起,恍若千萬隻蝴蝶在抖翅齊飛,煞是好看。與此同時,一股清謚的冷香也隱隱環繞於鼻端之下,讓人又多了幾會陰涼的感覺。
婆子撩了眼正帶著玲瓏和琴心拿了剪子在花枝上採花的二奶奶,黃氏。心道:這二奶奶看起來病懨懨的,可是打理花草可真是一把好手。
這院子原閒置了多年,當年二爺成親時,蓮姨娘還為太太將這院子做為二爺成親的屋子,好一番吵鬧。不想,這才多久的功夫,儘是變了副樣子。讓人看著便想在裡面坐上一會兒!
「好了,將這些花都曬乾了,等你們有個頭疼腦熱的時候好拿出來入藥。」黃氏放了手裡的剪子,接了玲瓏遞上的帕子擦了擦手,這才撩了眼婆子,輕聲道:「屋裡回話吧。」
「是。」
婆子連忙跟了上去。
琴心便返身走到院門口,將手裡的小籃子放在膝上,專心的擇起花來。
屋子裡,玲瓏遞了杯涼茶給婆子,輕聲道:「二奶奶自製的涼茶,熱天喝了專門消暑,媽媽試試,要覺得好喝,等會我包些讓媽媽帶去。」
「哎,哎……」婆子捧在手裡,才遞到嘴邊便有一股幽涼的清香撲鼻,整個人似乎都輕了幾許。低頭喝了一口,那沁涼的感覺直入肺腹。由不得連聲道:「好茶,可真是好茶。」
玲瓏笑了笑,轉身退了出去。
「說吧,那邊有什麼消息。」
婆子放了手裡的茶盞,雖知曉這屋外再無旁人,卻還是壓低了聲音道:「三奶奶那邊請了隆平候過府吃酒,廚房的人跑了大奶奶那好幾趟。」
張寧馨請客,廚房的人跑劉氏那?
黃氏抿了唇角,半響沒出聲。
婆子見張寧馨沒出聲,由不得便忐忑的看了看屋外的天,她出來已有些時間,不好再耽擱。
「你去吧,別耽擱太久,被人發現不好。」
黃氏擺了手對婆子道。
「哎,老奴這就走。」
婆子連忙退了下去,才出了門,守在外面的玲瓏已經將一個帕子將好的小包遞到她手裡,「媽媽拿去償償吧。」
婆子一手接了,快速的塞進衣袖笑瞇瞇的道:「你和琴心可真是有福的,跟了二奶奶。」
玲瓏笑了笑,並不接婆子的話,只是扯了些別的話,將婆子送出了院子。
匆匆返了回來,撩簾進了屋子。
「奶奶……」
「你讓琴心去盯著,看看那邊想幹什麼。」
「只是盯著?」玲瓏看了黃氏。
黃氏點了點頭,輕聲道:「琴心比你懂藥理,要是劉氏想做些什麼,她應該能看出來。」
玲瓏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而這邊廂,眼見得天色不早,隆平候與周子元將要說的話也說了,這便起身告辭。
周子元與張寧馨將隆平候送出了大門外,兩人一路相攜著說說笑笑的往回走。
「爺先回屋去,我去廚房做碗醒酒湯來。」
周子元今日也確實喝了不少酒,點了點頭。
兩人分道而走。
廚房裡,眾人一見是張寧馨,全都賠了笑臉上前打招呼,爭著要上前打下手。
撩眼沒見到管廚房的劉婆子,不由訝異道:「怎麼沒見劉媽。」
「哦,適才還在呢,許是天太熱,剛才人暈了,這會子正被人送回屋子呢。」有人幫著解釋道。
盛夏的天,更別說是廚房,適才又趕了那以一桌子飯菜出來,想必是中暑了。張寧馨心中冷笑,想著前些日子,這劉婆子藉著蘇夕蓉整治自己的事,心裡便一肚子火。正想藉著今天這事來發派她一番,不想她卻是先逃了!
「奶奶,夫人那邊使了桔紅姐姐來傳話,說是讓奶奶過去一趟。」
張寧馨挑了眉頭,余氏找她,十有**沒什麼好事。這次又會是什麼事?但周子元的事完全都是靠哥哥幫忙,這才有了轉機。這次,她到要看看,這老虔婆還怎麼給她臉色看!想著,便對身邊的習秋道:「我跟金枝去夫人那,這裡你盯著,好了就送去給三爺用下。」
「是。」習秋連連應道。
張寧馨這才帶了金枝去余氏的屋子。
遠遠的便看到劉氏身邊的大丫鬟雲嵐、畫彩立在廊簷下,正同余氏身邊的寶兒、四兒幾個小丫鬟說笑著。
張寧馨不由蹙了眉頭,心道:真是晦氣,怎麼就遇上了她!
「三奶奶來了。」早有小丫鬟脆生生的喊了。
雲嵐、畫彩還有寶兒、四兒幾個丫鬟便也跟著行禮。
「都免了吧。」張寧馨擺了手。
屋子裡劉氏聽到張寧馨的聲音,對著炕上眉開眼笑的余氏道:「娘,三弟妹來了,我去迎迎。」
余氏點了點頭,周子元之事,全靠了隆平候出面才得以解決,又重新謀了差事。她便是再看張寧馨不順眼,這會子也覺得這媳婦算是娶著了。
劉氏眼底劃過一抹譏嘲,心道:老虔婆,你比那牆頭上的草還要不如,這麼快就變了風向。臉上卻是笑得越發的深,探手撩了簾子,對張寧馨道:「三弟妹,快進來,娘可等著你。」
張寧馨淡淡的撩了眼,對劉氏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道:「怪不得娘喜歡大嫂,我們三,也就是大嫂跑娘這跑得最勤了。」
「瞧瞧,瞧瞧,」劉氏一把挽了張寧馨的手腕將她帶到余氏跟前,笑道:「娘,三弟妹這是抱怨你不疼她呢。」
張寧馨心下不由疑惑,好端端的劉氏今天是發的什麼瘋。但臉上卻是沒什麼表示,眼見得余氏眉笑眼開的看過來,想著周子元要一年才能回來,她也沒必要這個當口跟余氏過不去,便順了劉了氏的意思道:「娘,我可沒說錯,我們仨媳婦裡,可不是大嫂最孝順您,最得您歡心。」
「胡說。」余氏笑著嗔道:「你們仨都孝順,娘都喜歡。」
張寧馨撇了撇嘴,順著劉氏坐了下來。
「舅老爺走了?」余氏看了張寧馨道。
張寧馨點頭,「剛送走。」
「我說好生在家弄桌酒席,謝謝舅老爺,你便說不用。這讓外人知道了,還道我和你爹是那不知好歹的人。」余氏埋怨的道,稍傾又道:「廚房上的人可盡心侍候了?」
劉氏不待張寧馨開口,便搶了話道:「哎呀,娘你可真是冤枉死三弟妹了,三弟妹這不是體諒您和爹,才由她和三弟出面謝候爺麼?我適才聽下人說,廚房的劉婆子因為上次辦砸了事,可是一直等著這機會向娘和三弟妹表心意呢,人都累暈了。」
余氏挑了挑眉頭,看了張寧馨道:「那劉婆子跟你大嫂關係好,我不聽她的。我只問你,酒菜什麼的候爺可滿意?」
張寧馨撩了眼劉氏,見劉氏眉眸間滿是不岔,心道:你也會有今天。笑了道:「挺好的。」別的卻是再不多說。
「那就好,那就好。」余氏滿意的點了點頭。
兩人都沒看到劉氏眼底一閃而逝的詭笑。
「子元過幾日便要走了,東西都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秋、冬兩季的衣服各備了四身,另又備了幾身皮子的,那是個凍人的地方,不敢馬虎。」
余氏再次滿意的點頭,看了張寧馨道:「你是個會能幹的,我也就樂得清閒。」
張寧馨笑了笑,並不將余氏的誇讚放在心上。
這老太婆一天一個花樣,誰知道,過幾日又是什麼面孔。
眼見得余氏要問的話問完,張寧馨想著與周子元相聚的日子漸少,幾番想了借口走人,可都被劉氏插科打諢的給留了下來。
一柱香的功夫,眼見得余氏精神不濟,張寧馨再顧不得別的,剛想起身告退。劉氏卻是先她一步,出聲道。
「娘,不早了,您該午睡了,我們這便走了。」說著,看了張寧馨道:「三弟妹,你是跟我一起走還是再陪會娘。」
張寧馨狠狠的撩了眼劉氏,心道:不是你攔著,我早走了。
「我跟大嫂一起走吧。」
話落,兩人起身告退,走子出去。
本以為劉氏出了余氏的院子會管自己走,不想劉氏卻道:「三弟妹我們妯娌間本該常走動才是,我們去看看二弟妹吧,聽說她身子一直不大好。」
「大嫂,改天吧,今天乏了。」
張寧馨再不理睬劉氏,帶了金枝便往回走。
劉氏便對適才在余氏門口晃了個身影的劉媽媽招了招手,劉媽媽上前。
「怎麼樣?」
劉媽媽笑了道:「三奶奶這會子回去,正好可以看熱鬧呢。」
劉氏掩嘴一笑,「走,我們回自己院子去。」
「奶奶不去看熱鬧?」劉媽媽疑惑的道。
劉氏撩了眼余氏的屋子方向,撇了撇嘴道:「老虔婆這段日子風向變了。」
劉媽媽點了點頭,陪了劉氏往自己的院子走。
卻說,張寧馨才走了幾步路,便見寶琴滿頭大汗,急急的跑了過來,期間幾次差點跌倒,顯見是出了大事。
張寧馨眉頭一蹙,連忙對金枝道:「快,上去問問寶琴,出什麼事了。」
早幾日她右眼便跳個不停,這幾日千般小心萬般注意的。眼見得再什麼事可操心了,不想這個時候卻又狠狠的跳了起來。她一抬手按住了跳個不動的眼皮,一邊提了步子朝寶琴迎上去。
才到跟前,耳邊只聽得幾個細碎的字。
「蘇姨娘……三爺……習秋……」
金枝乍一見到張寧馨的身影,連忙使了個眼色給習秋,習秋白了臉退到一側。
「出什麼事了?」張寧馨看了金枝。
金枝壓下心頭的慌亂,勉強笑了道:「沒什麼事,就是院子裡丫鬟打起來了。」話落使了眼色給寶琴。
張寧馨自是不信,卻知金枝素來穩重,這話只不過是讓院子裡的別的下人聽的。當下也不再追問,卻是急急的趕了回去。
只才進院子,便覺得不對勁,院子裡的人看她的眼色都是怪怪的,個個撩了她一眼,都急急的低了頭。身子還瑟瑟的顫著。
張寧馨三步並作兩步趕向主屋。
主屋裡習秋跪在庭院當中,眼見得張寧馨來了,抬了眼去看,張寧馨豁然發現,習秋兩邊臉上都是紅紅的手指印。
她的丫鬟誰敢打!
便在這時,耳邊響起一陣**的胡叫聲。
「爺……啊……啊……啊……」一聲比一比一聲急,一聲比一聲大。
這聲音,她再熟不過。
曾經多少個夜裡,她便是這樣抱著周子元那精壯的身子,發出這如凳極樂的喊話聲。然這刻,那個聲音……那個聲音……
張寧馨三步並作兩步,衝進了主屋。
「奶奶……」金枝想要上前攔,不想卻是晚了一步。
「啊!」一聲驚叫響起,續而便是一靜。
誰也不知道屋子裡怎樣的光景,金枝急得在外面團團轉,卻是怎樣也不敢進去。只急得一迭聲喊道:「奶奶,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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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小卡,天又冷,更新可能不是很穩定,親們見諒啊。